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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跑得太快,她干脆在枯草上坐下了,听着洛枫在旁边说个没完,她一面应着,仰起脸去晒着太阳。
“太阳原本是毕契,但以太之空离我们太远了,这光照过来的时候,也经过了很久。”千懿挡住前额:“在苍穹之下是一个世界,那么苍穹之上也许就是另一个世界,比如在我们这个世界里,你想不明白的事,比如光从太阳来,那太阳又从哪儿来。会不会在以太之空中你才能看得明白,毕竟,那儿是比我们这儿更高的地方,想必能将这里所有的东西都看个一清二楚。”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洛枫打了个呵欠:“对了,林千懿,你实话跟我说,你是不是看上容渊了?”
千懿摇摇,无奈地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和他们真正的关系。”
”嘣。”洛枫在千懿脑袋上敲了一下:“如果你真的喜欢他,那未必是坏事,我说真的。”
千懿脸一冷:“不会,你不是我,你不会明白的。”
“我是否明白根本无关紧要。”洛枫说:“重要的是你,我总觉得,不能被过去的事情困得太死,怎么都不可以,无论怎样那都是过去,你没必要把现在和未来都搭进去,毕竟,有太多事比这个重要。”
千懿起身,找了靠着墙的台阶上重新坐下来,轻轻将头靠在墙壁上,这里很安静,比乱糟糟的外面不知道好了多少。
铅灰的云朵中迅速消弭,微光拂面,这枯寂的古寺之后,荒草劲风,仿佛另一个世界。
“我自有分寸。”她不想多说什么,有些事情来来去去,还是自己懂:“你的话我也记住了,你说这些话,也是为了我好。”
“如果我爱上容渊,还能炼成万灵刃么。”千懿把头靠在墙壁上,似笑非笑,像是在自言自语:“洛枫,如果花映是你仇人的孩子,这仇人还是不共戴天的深仇,你会如何选。”
那只小玉蟋蟀又飞到面前来,千懿抬手,五指在空中点出一朵透明的花苞,手指轻轻动着,将玉蟋蟀带入花苞之内,里面有风,小蟋蟀张开翅膀迎风飞舞,她手中似有一根透明的线拉着花苞上下飘动,千懿刚松了手,花苞破裂,一只杜鹃鸟从房檐上俯冲下来讲小蟋蟀一口吞了进去。
“我不知道。”洛枫说着,伸出食指指着那只杜鹃:“吐出来。”
杜鹃尖尖的嘴巴一松,小虫便掉在地上,仰面躺着,不过,一只触角没了。
“万灵刃之所以被称之为万灵刃,是因为,这个东西里压根儿就不允许有情感的存在。但凡有了一点情感,你的能量就会波动,何况是在爱上一个人的时候,这是很危险的。只要能量有波动,你就很难真正将所有的能量都集中在灵力上。”洛枫道:“可即便是无敌,在我看来,若是你自己心中仍不觉得安定,也是无用的。世间万事,谁都说不准的,壮志凌云或许是一意孤行也未可知。”
千懿一直呆呆地听着洛枫说话。
“我饿了。”她说。
转眼,两人又到了枫宴河北岸。
“这个玫瑰香饼很好吃。”千懿记得这间铺子,在朱雀大街上也有一家一模一样,招牌上刻着一只龇牙咧嘴的兔子,走近一点儿就能闻到熟透了的玫瑰香气:“但我没带钱。”
“记得下次带着。”洛枫从袖口掏出几个小铜贝:“拿去。”
“不谢。”她喜滋滋地跑过去拎了两个香饼回来,一个给洛枫,一个自己捧在手心里。
咬下去一口,蜜汁满口,香脆的饼皮一丝一丝地往外冒着热气,玫瑰花瓣和糖蜜刚好混合成鲜甜的酱,不愧是绵延五百年的工艺。两人面前的路上忽然从中间开出一条道,人们纷纷朝着两边退去,千懿正咬下第三口香饼,黏糊糊的蜜汁正热着,烫着喉咙,她走下台阶朝那个人们闪开的方向看去,一列朱红的队伍从远处旖旎而来,除过最前面骑着鹿麟兽的两个男子,其余的俱为红衣女子,在彩云之上。
“这种规制,是神宫里的人么。”她问洛枫。
洛枫探出脖子去看了看:“是梵苓王后。”
锦衣华服,这个女人坐在步辇上,金风摇曳,花香与瑰丽的脂粉气漫了满路,银色垂帘被微风掀起一角,华盖之下,锦衣是为朱红与宝蓝,凤羽飞扬。
千懿仰头望,却仍是看不到其中之人的面容,而在步辇的阑干上盘踞着一只白蛇,通体粼粼地闪着白光,像是刚从水中上来一样。
“她就是容越王子的母亲。”
“是,梵苓王后,从前是夏漠公主。若不是她,现在的王后便是容靖的母亲,苍娅。”洛枫道:“她也是夏漠与世迦神族联合的纽带。”
千懿看着那贵气逼人,却凛冽无比的队伍从面前走过,没忘记再咬一口香饼。
“不好看。”她淡淡地说:“都什么时候了,衣服上还是凤凰,这些花样都过时了,看样子,很老派。”?她瞳孔一紧,将四周的风聚拢过来朝着那踩着彩云的宫娥而去。
“你干什么。”洛枫偏过头看她,感觉到了灵力的流动。
“不碍事,想一睹尊容。”她捉弄人的心思又来了。
可那阵风刚刚还没碰到彩云的边缘就一下被击散,那些宫娥还在朝前走着,一只手从步辇的帘子里伸出来,将银色的帘子掀开一个角,千懿只看到一双眼睛,和她在瞬间对视。
“以前我听说夏合梵苓是夏漠最叛逆的公主,年纪轻轻的时候为维护自己母亲杀了人,没想到公主长大之后会是这个样子。”千懿望着那双眼睛,直到它又隐没在银色珠帘中,她还没有见过这位王后。“她感觉到了,很灵敏,这么小的风都能感觉到。”洛枫道。
“戒备得这么严。”她将手里的香饼塞给洛枫:“就算是千年大祭,也没有这样。”
“走吧。”洛枫习惯性摸了摸耳垂。
千懿跟在洛枫身后,走出了人群,又回望了一眼。
“听说梵苓也是个厉害角色,为何从没见她动过,容渊和容靖成对垒之势已久,她还能坐得住?”
“丘玥姑姑说。梵苓一直觊觎着容渊的灵术擂台,那些擂台本是为了促进灵兽的驯养和灵术才有的,来的都是正牌玩家,梵苓还在万灵刃失败的时候还落井下石下毒害他,容渊灵兽的死也和她脱不了干系。如果容渊退出,枫宴城就是她的,反正她不会想要容渊好过的。”洛枫说。
她听着这些,没有多余的话。
眼下这是茫茫孽海,终究是要辨明个孰是孰非。换做从前她听到这些话还是会心里紧一紧,想想又多了一个对手,但现在却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那是从心底漫上来的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