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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门口却停下了脚步。转念一想,去与不去其实都是一样的。
龙淮君站在门口上望了半天的积雪,摇摇头,道:“不去了。”
郭道平人已站出了街道,转过身来望着她。看了一眼,别开视线。
从门口往两边延伸,为东西纵向的一条笔直的街道。街道上的雪并不深,时常有人打理。
几个孩子穿着夹袄,聚在街角处。其中一人手牵着根长绳。绳索延伸处,连接着一个半扣着的竹筛子。
一只鸟叽叽喳喳,蹦蹦跳跳,将跳入其中。那小孩眼疾手快,奋力一拉,便将鸟扣住。
一群孩子欢天喜地的抢过去。
郭道平对龙淮君拜道:“那我走了。”
望着他走远。
龙淮君到那几个小孩身前,伸出一只手,温润的手心里摊着四枚铜钱。
她轻笑道:“我给你们钱,你们把它给我好不好?”
几个小孩疑惑的望着她,道:“你是要吃它吗?”
龙淮君摇摇头,道:“我不吃它。”
几个小孩欢天喜地的接过铜钱,捉着鸟足递与她。龙淮君捧着鸟,望着他们嘻嘻哈哈的远去街口。
抚摸着鸟的额头,轻笑道:“遇见我,算你命好。不然要被人拿去炖了汤啦。”
鸟当然不知她是何用意,在她手心里叽叽喳喳的叫着,拿喙啄她的手心。
激得她手心痒痒。
“脾气倒挺大。”龙淮君气道。
她手心一振,拍往空中,轻道:“去吧。”
鸟跃向空中,转了个身,掠过她的头顶,振翅飞去。却没有飞远,落到树枝上,歪着头往这边打量。
“你要再飞下来,我就拿你炖汤喝。”龙淮君心想。
那鸟也仿佛听见了她的心声,眼珠子一转,咕噜一声,扑棱棱地飞走了。
龙淮君原地伫立着,远望长天默然不语。忽听身边有人呼道:“你怎么在这儿?”
转过身去,却见一女子立在街头。亭亭玉立,身材单薄。她头上仍插着那支光秃秃的木簪,身上套着一件灰扑扑的长裙。
穿着打扮都异常简朴,并无多余的粉饰。
龙淮君暗道:“她真的找来了?”
魏延听到门口传来响动,便和王徽之一道转头望去。但见门扇从中间打开,扑进一阵寒风。
一个人站在门口,身高八尺,面容和蔼可亲。
魏延连忙要起身,那人抢上前止道:“你好好躺着罢,不用多礼。”
魏延道声“李将军”。那人点了点头,于一旁站着。
王徽之听到魏延称其为“李将军”,便知眼前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李广源了。他统领三十万大军于阴山抗击辽人四年时间。
虽如今只剩十万余众,但他的魄力开明,却是广受天下志士称道的。
王徽之已久闻其大名,如雷贯耳。但如今一看,却不免失望。
李广源一对招风耳,手臂比一般人要长,垂手之下,手掌离膝盖所去不远。
面容苍老,浓眉大眼。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将军。
同时代的将军是什么样子?只需要看看过年张贴的年画,那上面除神荼郁垒两神,但凡画的是秦叔宝、尉迟恭,都是膀大腰圆,勇猛大力。
或许有些夸张的成分,但也是历史的反应。战场上,多需要一个勇猛威武的人来统帅军队。军中崇尚武力,敬畏军法。
一个勇猛威武的将军,也能鼓舞士气,威震三军。
王徽之心中有异,面上不露声色。他静立一旁,道了声“李将军”,见李广源对他笑了笑。他便依旧拿着自己的药杵,一点点的在药钵里碾。
李广源问道:“你是哪里的医师?”
王徽之恭敬道:“我师从孙太师,是随朔方两千人一道来的。”
“孙太师还好吗?”
“先生身体还硬朗,这回是吵着要来晋阳的。”
李广源点点头,叹道:“孙太师心怀天下,实乃当世侠医。我辈敬重不已。”
王徽之听他说这话便不想搭理他。勉勉强强同他扯扯闲话,说起话来却像个迂腐的酸秀才。
见魏延神色敬重,不住点头,他撇撇嘴,暗道:话说有什么样的将,就该有什么样的兵,果然没错。
不过出于礼仪,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就是了。
他点了点头。还是磨药。
却听李广源对魏延道:“你是什么时候来参军的?”
“今年春初。春闱一过,我就来参军了。”魏延道。
他话音未尽,却故意不谈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参军,春闱又是怎么一个情况。要引李广源去问。
他满心算盘打得响。军中不待见他一个秀才,但他不甘心。如此机会,他必要给自己谋个一官半职。
他立志做个谋士,怎么愿意同一帮子五大三粗的莽汉一起赤膊上阵?如此,岂不白读了这些年的兵书?
“今年春初,却没有征兵啊?”李广源疑道。
魏延点头道:“李将军,我闻塞外辽人猖狂,忧虑不已。想我读书二十载,腹中韬略应堪一用。不愿再入考场消磨光阴。我是自己卖了学业书册,从江南独自北来参军的!”
李广源道:“哦,你是江南来的?”
“正是。”
“我也是江南人,想当年也是弃文从军。不知我走这好些年,江南可好吗?”
魏延道:“皇上欲要迁都,江南不受北方辽人侵扰,粮草丰茂,与世无争。如今广纳天下仁人志士,财政之繁盛,人丁之兴旺,已于东京不遑多让。”
李广源叹道:“那就太好了。你说你参加了春闱,可有功名吗?”
魏延眼前一亮,但却摇摇头,面露羞涩,低语道:“晚辈不才,凡三试,也才考了个秀才。”
李广源点点头,轻“哦”了一声。魏延见此,未免有些失望。想来也是,军中秀才当兵的虽少,可当官的秀才却也太寒酸了些。
他不免有些丧气。
忽听李广源道:“魏延,你知道我这次过来是为了什么吗?”
“请将军明示。”
“魏延,我来这里,是你有功。你不惧生死,探明了辽人的底细。朔方两千新兵能力克辽军,有你一份功劳。”
魏延闻言,却听出他言犹未尽,恐怕还有下午。果然又听李广源道:“但是”
王徽之在一旁撇撇嘴,暗道:说话直截了当的不好吗?非搞这个弯弯绕绕的样子。
李广源道:“但是,我已听檀道济讲了,你虽勇气可嘉,却没有揭发你们同一队的那十五人。他们虽死不足惜,但你也有责任。”
魏延低头叹道:“是。”
“我已经罚檀道济四人杖责二十军棍。你如今有伤在身,我就不打你。你伤好了,就来军中领罚。”
魏延又低声道“是。”心里叹口气。
李广源临走时,回望趴在床上木然不语的魏延,又缓缓说道:“等你把那二十军棍挨了,就去领你的乌纱帽吧。”
魏延一呆。
李广源推门而出,又是满面风霜涌进屋内。
王徽之道:“升官啦,酸秀才,你高兴吗?”
魏延撇他一眼,冷冷道:“我知道了,要你讲?”
嘴角却忍不住的偷笑。
王徽之乜他一眼,“嘁”了一声。暗道:装模作样。心里却有些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