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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淮君把弓递换给孙小小。孙小小就抱着长弓站在一旁。
姜校尉这时酒气已散,脸上不知被冷风吹得,还是因羞愧不敌而泛出红晕。
他把弓抛在地上,低着头对龙淮君拱手:“我认输了。”
龙淮君点了点头,等了一会儿,却见他只是认输,没有行动,声音清冷的道:“怎么,你只一句认输便算。你与我这一赌,要不认账吗?”
众人见她说得绝情,其实心里有些不忿。姜姓校尉虽然不堪,但却是与众人同属一营,以利益计,需要相互扶持。
不过愿赌服输,天经地义。他们也不便多言。都站在原地,冷眼旁观。
李广源暗地里直摇头。
郭道平一行人此时不好多劝,也只是站在龙淮君身旁,承担一些目光。
姜校尉怔了怔,随即大笑三声:“是我想多了,我愿赌服输。”
对着孙小小一礼,连道三声“姑奶奶我错了”。
龙淮君点点头。
“你这家伙倒也爽快。”
孙小小没想过他当真会对自己认错。开了十多年的秦楼,也没少遇见轻佻的浪荡子。
从来都是一声不吭的自己挨了。也没想到会有人为她做主。
她神情呆呆的,一下子倒有些无所适从。
抱着弓,望着龙淮君的侧脸,眼中饱含了温情。心想着绝不负她的教诲和殊遇。
夜至深沉。
十多万军的营帐里慢慢淡去了喧嚣。火光点点,各帐篷外巡逻的人手持火炬,一圈圈的守候。
一天下来,多少有些疲劳。
龙淮君回到军帐里,褪去衣衫,捉足脱靴,缩进被子里。
虽然已经不怎么怕冷,但习惯了温暖狭窄,身体还是自然的缩在一起。
忽然帐篷打开。
龙淮君侧目望去,却见孙小小披散着头发,站在床边。
“你做噩梦了?”
龙淮君问道。
孙小小衣衫单薄被风吹得哆嗦,面上却挂着红晕。她站在龙淮君床前,低头望着龙淮君的一双鞋,却不说话。
龙淮君叹口气道:“罢了。”身子往里挪了挪,却掀开一面被子。
“进来睡罢。”
孙小小闻言一喜,脱了鞋钻进被子里。不由分说却把龙淮君搂住。
龙淮君腰一紧,却觉得太近了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肩膀,再将身子挪了挪,与孙小小隔开一点距离。
手掌抚上孙小小的头顶,看着她自怀中探出头来,龙淮君对她竖起一根手指,说道:
“只此一次,今后不许你赖着我。”
孙小小一动不动的望着她,道:“大人嫌弃我吗?”
“谁嫌弃你啦?你是个大姑娘了,怎么能像个小孩一样黏着我。”
龙淮君摇摇头。
“我不管。”
孙小小又往她怀中蹭了蹭。让她有些吃痒。
揪着孙小小的脸,龙淮君气鼓鼓的说道:“你才说要跟着我一辈子打胜仗,如今我说你几句,你就不听吗?”
“你再这样胡闹,我就不管你了。”
孙小小听她说得害怕,当下不敢再胡闹,闷闷的应了一声“嗯”,缩在被窝里抱着龙淮君不出声。
一会儿,龙淮君听她呼吸慢慢匀称,只道她已睡了。
她失神的望着帐篷中四角摆放着的暖色烛台,怀中孙小小身躯娇小,与她比起来却也半斤八两。
孙小小还揽着自己的腰,这样睡着,总让她觉得有些慌张。她已经习惯自己一个人睡,如今被子里多了一人,却感到束手束脚,无所适从了。
正待从孙小小怀中抽出手来熄灭烛火,忽然听孙小小喃喃梦噫:
“好冰。”
龙淮君身体一僵。
她身体比一般人要冷些,自己不觉得,全凭有腹中一股真气支撑。孙小小不知道,这时睡着,明明抱着一个冰块也似。却又下意识把龙淮君抱得更紧。
叹了口气,龙淮君便不再动。
动用腹中真气,流过全身,被子才慢慢暖和起来。
如此,她更不好入睡了。
望着昏黄的烛火,她的眼神慢慢没了焦距。
再过不久,南方征集的二十万新军也将陆续赶到晋阳。届时,李广源手下就有近四十万军队。
但这些军队缺少磨合。加上现如今是冬日,粮食短缺,军备匮乏。新兵的安置和训练便成了一个难题。
总不能叫所有新军都去开垦农田吧?
军队职责,总还是要归于练兵。数十万人的军队,铺陈开足足可将晋阳城围得水泄不通。
在平原上,这么多的人也施展不开。每次练兵,各营不能灵活运作。数十万人一旦在平原上扎营落户,再想动起来就是个难题。
明天要提醒李广源,让他把军队多派出去一些。
北边的长城,戍守有两万人。却还远远不够。而长城建于崇山峻岭上,虽然险恶,但于一些辽人的迂回偷袭也不能尽防。
况且长城不止这一节。西起朔方,东至太行,中间千里,实难监管得面面俱到。
这些都是难题。
想着如何应对辽人的侵犯,龙淮君这时更加没了睡意。漫无目的的想着,不知道回忆从何而起,又从何截止。
忽然自长城想到了朔方,又想到安于法屋外的那一片坡田,及那一条小河。
“不知道安青苗那个小丫头怎么样了。现在过得好些了吗?”
想到此,她不免叹气。
经历的东西多了,就免不了多愁善感起来。如今这个样子,她以前从没意料过。
黄河决堤了。
古来黄河,有两处最爱决堤。一是黄河的下游,黄河下游乃是地上河,河床高出周围平原数十米,一旦泛滥,冲垮堤坝,黄河水浩浩汤汤,就直接冲入下游平原。
下游平原多村镇农田,每年为治理黄河,朝堂要花不少财力物力。
黄河另一处爱决堤的,在上游。
没至冬季,天气寒冷。北边大部分河面都会结冰。而黄河有一段是自南向北流,北边较南边为冷。
是已黄河水冲向北边已结冰的区域,那冰层阻隔水流,便越积越厚。水位也越蓄越高。
若无疏通,久而久之,便会决堤而下。
这次是在冬季,决堤的那一部分,却正好是黄河上游。
黄河凌汛,破堤而出。所到之处沦为湖沼,万顷良田,无数民众,被逼得流离失所。
而黄河此番凌汛,首当其冲的就是朔方城。
这时的朔方城,却俨然被洪水冲击殆尽了。
只是冬日消息不便传出。晋阳的人还没有接到来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