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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王杞选兵过程中的测量身高、检查身躯四肢、举石锁、背负装有一石沙土的麻袋进行两百步折返跑,得知这就是大汉普遍的选兵方法之后,刘存心里有底了。
由于王杞抢在孟焕等文官前面,指派麾下众弟子敲着铜锣四处宣告,前来应征的人非常多,一个时辰后,北校场宽阔的泥地上竟然聚集上万青壮流民,王杞不得不调来所有没事干的狱卒衙役帮忙,直至下午时分才告一段落。
入选的两千青壮衣衫褴褛打着赤脚,但个个眉开眼笑庆幸不已,满脸得色地望向外圈同样衣衫褴褛久久不愿离去的五千多落选者。
看到神色沮丧但仍不愿放弃的五千多落选者怎么轰都不愿离开军营,刘存叹了口气,在王杞耳边低语几句。
王杞听完眼都大了,看到刘存微微点头,他二话不说大步走到三千落选的青壮面前,扯开嗓门大声吼起来:
“若有人认为自己不比场中入选者差,本官给你们个机会,谁有勇气,有资格天天吃干饭,每月获得数百钱军饷,就按本官的规矩来,听好了:每次走出一百人,每人可以向从场中任意一个入选者挑战,只要你打倒对手,本官就收下你,而且本官可以将你的父母子女兄弟姐妹,送到城北的刘家庄子去种地,不用再餐风露宿忍饥挨饿,本官说到做到,而且比试之后立刻兑现!”
“嗡”的一声,整个校场沸腾了,五千多落选者如同溺水之人看到飘来的浮木,兴奋得大呼小叫摩拳擦掌,他们已经到了饿死的边沿,要不是官府和几大家族每日轮流施粥,恐怕早已成了被埋在城西乱坟岗的孤魂野鬼。
如今他们绝望之后再获机会,如同无尽黑夜中忽然看到前方的一点若隐若现的光亮,他们要不顾一切地去疯狂抓住,哪怕性格懦弱者,此刻为了家人为了子女为了活下去,也绝对不缺拼搏的勇气,许多人甚至已经最好了赴死的准备。
其结果是,落选者向入选者挑战的过程极为火爆,校场上吼声不绝惨叫连连,仅是两批四百人争斗之后,倒地昏阙或断手断脚者多达五十余人,胜利者大多满身伤痕血流不止,他们中的许多人获胜之后禁不住仰天怒吼,有的跪地祷告,有的瘫倒在地泪流满面,这一幕幕或是狂暴或是凄惨的景致,让许多协助选兵的衙役狱卒汗毛倒竖,心惊胆战。
唯有站在高台上的王杞和刘存脸色如常,得到刘存吩咐的六名徒弟大步跑出去,将所有打赢之后兴奋得哇哇直叫大声骂娘的彪悍家伙集中一起,询问他们有无家人亲友需要安排照顾?被询问者一个个欣喜若狂,纷纷转向高台,对王杞和刘存深深致礼。
太阳缓缓偏西,北风更为凛冽,校场上空的团团尘烟很快被吹散。
所有搏斗均已结束,王杞目无表情地望一眼校场边沿的两百余具尸体,吩咐冷汗淋漓的狱卒们尽快运走掩埋,然后命令最终获胜东歪西倒躺在地上的两千七百名青壮站起来。
王杞的十几个亲卫随即跑上去,挥起刀鞘一阵敲打,很快就分出一个个百人队。
刘存悄悄叹了口气,指着台下仍然挺胸站立的八十五名彪悍青壮,对王杞低声说道:“这些人只需好好管教,饮食上再加量补充调养,每日灌输忠诚义气的古训和道义,半年后定能成为大哥麾下最好用的各级军官,还有左边排头那名身高八尺的汉子,以及他身后那名体态匀称从容不迫的家伙,功底都很扎实,刚才打斗中两人下手迅猛狠辣,一看就是心坚如铁之人,估计两人调养好之后不同凡响,大哥不妨对这两人多加教导,说不定能成为大哥的左膀右臂。”
王杞频频点头,望着下方八十余人咧嘴直笑:“不瞒贤弟,除了那两个家伙,其余这八十五人都不错,不比我当年在雁门戍守时的那些军官们差,搏击经验丰富,不少人一看就是当过兵见过血的,还颇知礼节,我非常满意。”
刘存拍拍王杞的背告辞离开,吩咐两个徒弟前去告诉所有落选者,如果愿意成为县令大人的家仆,明天一早就带着家人亲友前往城北刘家庄子。
如同劫后余生的欢呼震天响起,刘存颇为伤感地叹了口气,独自骑马赶到庄园,与义子刘振带来的制陶工匠们一同吃餐饭,询问大家的近况和疑难,并将每个人的建议记在心里。
此后两个月,王杞天天泡在校场里练兵,刘存每天上午带领徒弟练拳上课,下午到县衙公事房里坐一个时辰,为主持诸多事务的县丞孟焕、主簿郭棠、功曹陈璠等人出主意调钱粮,具体事物一概不管,然后回到拥有田地山林已达六千余亩建设得非常完善的城北庄子,听取新组建的“珠山商社”大总管吕平、铁器工坊总管蔡佑、陶瓷工房总管厉璜的汇报,一同解决经营和技术上出现的问题。
用过晚饭,刘存接着给弟子们上课,内容是算术和几何基础,背诵他“发明”的珠算加减法口诀,并进行简单计算。
身为县令,应该说刘存很不称职,上任两个月来,他从没有召集本地富绅贤达聚会,也没有断狱问案四处巡查的举动,更不参加任何传统的祭祀祷告仪式,他把所有一切都扔给手下分管官员,自己只担当协调者和钱粮供应者,任何事物只看结果,不问过程,弄得官吏们又是埋怨又是欢喜,全县上下绝大多数民众只见官吏,没见过在他们心目中年轻有为仁德广播的县令大人。
也正因如此,孟焕、郭棠等官员有了施展自身才华的机会,有了独当一面临机决断的权力,也有了经验的总结和施政的诸多感悟,进而焕发出旺盛的热情和潜力。
他们也经常抱怨事务繁重劳累不堪,抱怨刘存做甩手掌柜,但每人心里都甘之如饴,对大大咧咧的刘存越来越尊重,彼此的关系也越来越紧密。
可以说,刘存治下的琅琊县衙是整个大汉王朝最没规矩的县衙,大多数时间里县衙空空荡荡,县丞孟焕每天都在琅琊古港和琅琊书院等四个重要建筑工地之间来回跑;主簿郭棠几个天天在南门外靠近海港的新修建粮库里,统计和调配进出粮食物资;功曹陈璠领着狱掾和新组建的衙役队伍四处巡查,手握县令大人刘存授予的就地处罚权,全力维护本县秩序。
唯有令史周翀率领六部主要吏员坐镇县衙,每日脚步匆匆进出县衙的,大都是具体办事上传下达的吏员,以及各乡蔷夫、亭长等人,各部文吏在两个月里无比繁忙,每日统计全县户籍,核查全县田亩与契约、监察本地吏治民风、解决各乡村水源地界矛盾、督促农垦推广良种,还要按照刘存的要求,规划十二个流民安置新村,画出详细精确的各村土地水源界线。
全县官吏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一个协调的行政运转机制,而且这个机制越来越高效,官吏们很累,但心里很充实,没一个敢懈怠,因为全县官吏在县令大人的重视和关怀下,均能按月领取超出大汉朝平均水平三倍的薪俸,而且县令大人很好说话,没架子没脾气,待人坦荡,态度诚恳,任何官吏提出合理的施政方案和整改建议,只要在县令大人主持的专门会议上获得通过,立马就是要权给权,要钱给钱,而且事后把建议者的功劳记得清清楚楚。
但有一点很要命,县令大人眼里揉不得沙子,两个月来,已有贪污受贿和仗势欺人的七名吏员被他处罚,其中两人当庭杖毙,其余五人追赃革职,所犯罪行被县令大人公告四方,犯罪者声名狼藉,前途断绝,还要遭受万民唾骂,整个家族都会跟着蒙羞。
整座夏河城在繁忙而又充满生机的暖春中,迎来了贵客——糜家家主糜竺先生。
一百五十辆各式马车在三百马上护卫的伴随下,到达夏河城东新落成的五里亭,一声洪亮的吆喝响起,车队随之缓缓停下。
车队中部的豪华马车里,走出两位衣衫华贵器宇不凡的文人,边上一群侍从看到主人的目光投向处,立刻跑向宽阔大道旁的凉亭,要将里面歇息的一群农人赶出去,立刻被一声低沉的呵斥止住。
高冠锦带神色随和的糜竺微微一笑,对身边青年文士拱手致歉,随后一同走进亭子,向一群早已站起弯腰施礼的农人赔礼道歉。
年轻体态略微单薄脸色白皙儒雅的文士很快低下头,细细打量这座高五丈的六角亭圆柱下部连在一起的石条座椅,再仰头观望顶上做工不算精致却非常结实巧妙的结构,不由自主啧啧称叹起来:
“没见过如此简洁实用的亭子,看似普通,却处处透着构思者的精致细腻,这一圈如同相连胡椅般的石凳,方便旅人安坐歇息的同时,又起到固定柱梁加固整体重心的作用,非常巧妙。”
糜竺细细看了一会:“愚兄数月前离开夏河之时,并没有看到这个亭子,从做工新旧来看,显然落成不久。”
年轻文士点点头,想了想走到已经步出亭外的老农面前,唱了个喏谦逊询问:“有劳老丈,学生有一事相求,监造这个亭子的是哪位能工巧匠?”
老农连忙回礼:“亭子是本县孟大人领着青兖流民中的工匠建造的,距离县城东南西北五里的官道旁都有一座,亭子边上还有口深井,请看那边的辘轳……井口用石条砌成,方便过往行人取水解渴。”
糜竺大为惊讶,他知道县丞孟焕是个满腹锦绣颇为正直的老官僚,要说诗书典律或者施政能力,绝对是百里无一的佼佼者,但要说修造经营农田水利,他绝对不屑一顾,因此糜竺判断,这个亭子不是孟焕设计的,所以他特意询问老农:“请问老丈,贵县新任父母官刘大人官声如何?”
周边农夫齐齐望向老农,老农微微后退,警惕地望着糜竺:“不管贵人是何身份,老汉都实话实说,刘大人是老汉这辈子见到的唯一好官,贵人若是不信,尽可自出走走问问,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对不住了,家里农活多,老汉失陪了!”
望着匆匆离开的一群农夫,糜竺和年轻文士非常惊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导致这群农夫掉头就走。
糜竺想了想笑道:“子扬,夏河城已遥遥在望,说不定今晚咱们就能见到声名远播天授奇才的刘子鉴,到时问他吧。”
年轻文士还是觉得遗憾,他望向前方宽达四丈两旁用石头修筑了排水沟的平坦路面,说出心中的疑惑:
“在开阳王城停留期间,不时听到关于琅琊县令刘子鉴的议论,泾渭分明毁誉参半,小弟对此非常好奇,一个以高绝的制陶技艺为天下人所知的破落寒门子弟,当上县令仅两月有余,就招来如多的议论,子仲兄不觉得奇怪吗?”
糜竺微微点头:“子扬或许不知,刘子鉴上任后,为安置云集夏河高达三万的流民,祭出以工代赈的手段,毫不客气地追缴全县各大家族积年所欠税赋,以弥补以工代赈支出,因而得罪了本县大半富绅家族,所以诸多非议和诋毁才传得那么快。”
说道糜竺摇摇头:“之前,琅琊县三大家族共赴开阳城,向国君状告刘子鉴诸多罪行,但国君慧眼如炬,胸襟宽宏,他对满堂文武和告状者说:如果在座谁能每月将十万斤洁白如雪的海盐运到王城府库,如果谁能在上任一月之内妥善安置两万余流民,还不让一个孩子饿死,如果谁能在两个月内修葺四里城墙、开垦五万亩荒地,本王亲自驾车登门,请他担任我琅琊国相,治理百万国民!自此,再没人敢到国君面前状告刘子鉴了。”
年轻文士惊愕之后双眼炯炯,一把拉住糜竺的手大步走向马车,引来糜竺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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