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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一个女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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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雨夜,噩耗传来,她父母的家遭到了盗贼的洗劫,一家老小全部被屠戮一空,官府没有查出到底是那伙山贼所为,所以不了了之。

    她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独自守着爹娘还有年幼的弟弟的棺木低声哭泣,而自己回心转意的丈夫连家门都没踏进过。

    爹娘的院子被前来讨账的商人抵了帐,她独自抱着三块牌位领着两个孩子回到了家中的时候,却是物是人非,她被他休了,正要迎娶那个叫婉儿的风尘女子。

    一生都性情温婉的她这一刻终于心如死灰,可是她区区一介女子,还是被休的女子如何活,她跪下求他照顾两个孩子,还没真正狼心狗肺的男人留下了两个孩子,并警告她以后她便不是孩子母亲,那个妖媚女人才是,她答应了,她孜然一身离开了家,成了无家可归的人。

    这个世上从来不缺好心人,以前受过她照顾的老婆婆收留了她,所幸她的手艺还在,勉强能够度日。

    只是见不到孩子的她日渐消瘦,便从此没了笑颜,老婆婆看在眼里却之能叹气摇头,每次远远的看着自己的孩子便是她最幸福的时候,她知道孩子过得不好便心如刀割。

    她没日没夜的拼命刺绣,直到昏倒在绣布上,醒来仍旧拼命,十指沾满了血也不在乎。

    人一旦开始堕落便会堕落到底,那个男人染上了赌瘾,家底开始一点点的被他蚕食,那个叫婉儿的风尘女子不是绣娘,看到那个男人的样子,便在一个夜里拿走了所有的金银跟别人跑了。

    绣娘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担心自己的孩子,他对那个男人已经死心了,于是她飞快的冲向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却什么都没有,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没了,连那张自己成亲时父亲送给自己的绣榻都失去了踪迹。

    她失魂落魄的杵在门框上,终于有街坊看不过眼,便告诉了她。

    那个狠心的男人疯了,听闻有大世家要祭祀河神需要童男童女,他带着她的一双儿女去了,那个男人已经丧心病狂了,这家也输给了赌坊,还欠了好多的债。

    她没听清街坊之后说的话,她的心头像被刀子狠狠的刺了一刀,她疯了似的向街坊所说的那条清河冲去,等她冲到河边,却是看到她的儿子和女儿被一阵大浪吞噬。

    那声稚嫩的娘亲还隐约听得见,女子疯狂的冲进河里,可惜已经无力回天,连尸体都找不到,她没有埋怨那个富户,她只是想杀了那个男人。

    她的心在滴血,吧嗒吧嗒的听得清楚,她在袖子里藏了一把刀,向赌坊走去,眼睛通红,头发缭乱,这一刻她似乎也疯了。

    那个男人仍旧在赌,脸上挂着兴奋的神情,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骰盅,似乎开开之后他就能大赚一笔,可惜他卖儿女换来的十两银子赌了一把大小,他赌小。

    可惜,那绾娘俏丽的大声念道,二五六,十三点大,他狠狠的拍了拍桌子转身就走,丝毫不在意输的不是银子而是他的亲生骨肉。

    他抬起头,自然瞅见了似若癫狂的绣娘,绣娘掏出刀子狠狠的刺下,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怎能打得过一个男人,只是划伤了他的胳膊,男子一脚踹到她的小腹,踹得她吐了一口血。

    男人狰狞的拽着女人的头发往外走,一双没有人性的眼睛看着他,狞笑道:“正好老子输了,把你卖了有了钱,就能翻本了,这次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女子没了魂魄被他拖在地上,男人将她摔在地上顿时变了脸面,像个滑稽的小丑讨好的笑道:“各位客官,这个女人不守妇道竟然**野汉子,被小可堵在家里,本想休了她,可小可还有孩子在家嗷嗷待哺,便想卖了这娼妇。

    各位客官,这娼妇刺绣一流,莫要将她当成人,就是奴隶也能绣出好东西,各位客官给个实诚价,可怜可怜小可家中的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吧,行行好行行好!”

    在大夏最让人看不起的莫过于不孝与不贞,路人有的朝她扔石头,有的吐口水,甚至有的还走上前来踹她,男人在一旁冷眼旁观,绣娘已经心若死灰,已经了无牵挂,便是死了也好,正好自己的孩儿寂寞怕黑,她怕两个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便去陪他们吧。

    众人打归打骂归骂,可就是没人买,男子恼羞成怒,光天化日之下就死死的扇了她一巴掌,便在这时终于有认识绣娘的人跑了过来,便是那收留她的老婆婆。

    老婆婆哭着紧紧抱着绣娘,连声说道:“可怜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啊,你们还有没有人性,张伦,你这个畜生,你为了一个**休妻,染上了赌瘾败得家都没了,那**女子跟人跑了,那是你活该。

    可那两个孩子是你的亲骨肉啊,亲骨肉啊,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竟然卖子拿了昧良心的钱去赌,这会儿还败坏我家绣娘的名声,你还有心吗,还有心吗!!”

    凄凄惨惨,老婆婆苍老的面容上布满了泪,她怀里的绣娘突然捂住嘴,呜咽声传来,随即变为凄厉的哭喊。

    她只是个女子,她没有男人们的权利,她不能去告官,没人愿意信她,她只是个女子,男人对于这些话无动于衷,他看到周围的人有几分信了。

    便心一横,一脚将老婆婆踹飞,力道很大,老婆婆直接滚出去三丈,头恰巧不巧的碰到一块棱石上,血如泉涌,绣娘脸上挂着泪连滚带爬冲到老婆婆的身边,当她扶起老婆婆,一辈子烧香拜佛从没干过坏事的老婆婆已经气绝了。

    绣娘没了哭声,她像只受伤的孤狼疯狂的扑倒男人的身上,连撕带抓,男人狠狠的将她摔在地上,忽然男人笑容狰狞掐住绣娘的脖子,趴在她的耳边说了一件令她绝望的事实。

    她的父母是他勾结了草芥山上的贼寇洗劫的,钱财三七分,他拿三成,他还告诉她,她的父母趴在自己的脚边求他不要杀了她弟弟,嘿嘿,是他亲自下的手,砍了一刀没死,于是又砍了一刀,于是就停不了手了,他将她的家人全部砍死,没人知道。

    只是可惜,那银子也只是三天就输没了,谁让那个老不死威胁他要是不好好对绣娘就打断他的两条腿,索性他就先下手为强。

    还有那两个小畜生,他问她到底是谁的野种,竟然跟自己不亲,让他们去偷钱银,他们竟然不去,还一个劲的叫喊着娘亲,他听得烦了,正好听闻大户要童男童女,就将他们给卖了,小畜生被投下河之前还哭喊着娘亲,听得人真是燥耳。

    绣娘停止了挣扎,眼神呆呆的看着眼前早已认不得的男人,这个枕边生活了三年的男人到底是什么东西,原来自己的父母是被自己害死的,自己亲生的骨肉也卖了,这还是人吗。

    绣娘张开嘴狠狠的咬在他的手上,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他,男子大吼大叫,拳脚如雨点般落下,可绣娘就是没松口,竟是咬下了他一块肉,她嚼了嚼咽了下去,她恨不得生吞了他。

    男人恼羞成怒,抓起腰间的刀子,直直的刺了下去,正对心口,绣娘面若死灰认命的合上了眼睛,可是刀子始终没有落下,却是传来了男人凄厉的喊叫声。

    睁开眼忽然看到一个大汉正掐着男人的手,咔嚓一声,大汉微微一用力,男人的手臂就断成了两节,胳膊歪曲成了诡异的形状,大汉冷冷一笑,一脚踹在男人的胸口,男人便吐血飞了出去,大汉没说话,退到了一边。

    绣娘这才发现,周围的人都散去了,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一辆并不是十分奢华却十分精美的马车走了过来,身边皆是武装到牙齿的甲士,威风凛凛,马车上竖着的镶着明黄色碎花的旗子显示出马车主人不凡的身份,约莫是听到了这便的吵闹才走了过来。

    马车停下,一个身着白狐衣裘的男子走下马车,来到她身边。

    男子看都没看那男人一眼,却是蹲下身,丝毫没在乎名贵的白裘沾染到地上的灰尘,他轻咳了两声,抽出一条锦白色帕子,轻柔的抹去绣娘脸上的痕迹,瞅了她的手一眼,温和道:“你的手很漂亮!”

    一瞬间,绣娘眼泪就夺眶而出,男子又是擦了她流出的眼泪,看着她说道说着她是个好母亲,好妻子,他还说她像他的母亲,他说好人都不该受磨难,他说跟他走吧。

    绣娘答应了,这时从后面走上几个打扮漂亮的女子,样子像仙女,她们没嫌弃绣娘,将她扶起替她收拾衣服,那躺在地上呻.吟的男人看到那男子,连忙像狗一样爬起来跪着爬到男子面前。

    没敢伸手,露出谄媚的笑容,脸色扭曲笑道:“大爷,大爷,您看上这娼妇了吗,您眼光真好,这娼妇的手艺绝对是一绝,您随便赏些银两便是,大爷,可怜可怜家中嗷嗷待哺的……”

    “砰……”男人还没说完,又被大汉一脚踹飞,男子已然半个身子走上了马车,身子顿了顿,缓缓吐出两个字:“凌迟……”

    那黑黝黝的大汉咧嘴一笑,瓮声道:“主子,交给俺了,嘿嘿,对付人渣,俺最在行了,您就先行一步,免得这肮脏的东西脏了您的眼。”

    男人淡淡嗯了一声,似乎这本就是天经地义,大夏最残酷的刑罚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可对于男子来说,这不算什么,黑黝大汉一把抓起男人,看着男人湿乎乎的裤裆的时候,咧嘴一笑,大吼了声懦夫。

    那男人也知道碰到了铁板,本要求饶告罪一声的时候,却听到凌迟两个字,却是直接吓晕了过去。

    绣娘呆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有些梦幻,当听到凌迟的字眼的时候,她冲到马车边,哭声道:“大人,让小女子来,小女子要亲自杀了他!”

    马车中传出轻微的动静,还有几声轻咳声,帘子被掀起,男子看了看她,微微一笑,说道:“你的手不适合杀人,便在一旁看着吧,黑虎,你亲自行刑,少了一刀,自己去领罚!”

    黑黝大汉咧嘴一笑道了声好,帘子随即放下,绣娘哭着谢过便随之而去,黑虎光着膀子,手中拈花一般的三寸莲花刀多少有些不协调。

    黑虎冷冷笑了笑,喝了一口烈酒狠狠喷在男人脸上,当即他便哭喊着醒了过来,看到覆在身上的金丝渔网,眼珠子一翻又要晕,黑虎哪里能让他这般自在。

    莲花刀子在他胸前轻轻一刀,一片指甲大小的肉片就割了下来,男人醒了,不似人的叫喊,疯狂的求着绣娘,绣娘无动于衷,握着胳膊死死地盯着上面的男人。

    整整一千刀,绣娘就整整看了一千刀,周围看热闹的人们都无法忍受这般血腥的场面,可绣娘却是看了下来,哪怕脸色苍白,哪怕指甲深深的刺进了皮肉中,她的眼睛始终,一眨没眨,直到黑虎一刀切断男人的喉咙,绣娘才身体一软昏倒在满地血腥的地上。

    那个冬日,她进了一个地方,那里的名字叫青白鸾,那个男子说过她的手不适合杀人,所以这些年她从未杀过人,所以她的绣针上没有丝毫的杀气,哪怕是有锦绣鸾凤的大神通也不是用来杀人的。

    她是绣娘,她只会刺绣,数一数,大夏疆域之内的有名号的王旗,哪一张不是出自绣娘的手,她从来没有说过她的名字,或许是早就忘记了。

    她只是个报恩的人,她还记得他说的话,好人不该死,而在她的心中,他便是好人,所以,他不该死。

    没人知道,她在对离管家所说的话中,他,到底是谁。

    宁羽看着绣娘的脸,裂开嘴笑道:“你的手真好看,真的,其实,你的笑更好看!”

    一如当年那个男子,宁羽站起身,将那块绣着青鸟的丝纱细心地放在怀里,捻起绣花针轻轻插在绣娘的头上,没有珠花,没有点缀,可是真好看,世间第一等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