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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局生意冷冷清清,宁羽瞥见书局唯一的那一个伙计兼老板约莫是被南边儿吹来的春风吹困了眼睛,就靠在窗台上打着瞌睡,一本写男女情事的小传《金陵春》被老板懒散的扔在手边,似乎已经看了不少,书架上摆放的书并不多,不过还算干净。
宁羽悄声走进书局,想着也该买几本当朝大儒编纂的题书来看看,可是看见那书架上厚重的典籍,还有淡淡的陈旧感,宁羽眉头一皱,似乎不会有今年刚出的题书了,宁羽也懒得去询问那位靠在窗边像是磕头虫一样正睡得欢实的老板,独自上前去寻书。
大朝试不是考状元,而是选择弟子,大朝试三年一期,汇集了天下英才,无论是寒窗苦读的书生,极有天赋的怪才,又或者修行门派的弟子,皆会前来,若是通过了朝试,便会成为大夏五宗或者是国子监的一名弟子,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五宗有着严格的界限,离宗弟子必然会修行,只能是元修,而且有着不低的门槛,文宗与国子监相仿,收得是读书人,明宗收得是体修,是将来冲锋陷阵的无敌将军,合宗弟子必须拥有军事天赋,或者纵横捭阖之术,阴阳之术,而墨宗则是机关精巧之术。
这是一套完整的体系,是为了将天下英才收入毂中,事实证明,五宗的建立是多么的明智,其为大夏提供了多不胜数的栋梁之才,才有了将天狼帝国覆灭,与北方戎国,大楚两大国相抗衡的夏国的存在。
大朝试分文武两测,文测考得是诗书礼术骑射,其中尤以书术两门最为重要,书为四书,四书分别是,儒家,兵家,墨家,法家四家典籍,代表了四家最高的学问成就,是大夏强盛的根本。
术为算学,世间万物没有什么是与算学无关的,大到天地,其内,建造,商道,治水,兵道,而至小到浮游,皆可用算学的道理解释,因此钦天监独设算学院,此外,国子监的术科,与墨宗的尺钧皆是算学兴盛之地。
相对于文测的繁琐,武测则是简单的很,五宗会让本宗修行的弟子与应试者对战,若能过关,则武测过关,会进入五宗修行,而过关者则要为了武测头名而进行对战,胜者进,败者退,败者若是认为自己所遇之人不公平,也可提出挑战,不过只可挑战胜者,胜者进,败者退。
文测取头名者,称之为登鲤,武测取头名者,又称之为降虎,两者与考取功名的状元跳龙门有异曲同工之妙,而若是文武同为头名,则称之为双甲同辉,便是大朝试头名,可惜,已经有十年不曾出现过双甲同辉这样的盛况了,而双甲同辉有一个天大的好处,无论进入哪里,都是其命传弟子,将来必然可以进入春秋义冢去寻求机缘。
便是为了寻求那丝机缘的宁羽,自然不敢在这等大事上马虎,翻了几册似乎是十年前的四书,如今大概早就过时,看了这书,怕就进了歧路了,他翻遍了两侧的书架,气恼的发现最新的书也是五年之前的陈书,心里道,这剑阁难道就没个读书人吗,如何一城的书局竟是连本书都找不到。
正要转身离开的宁羽眼睛忽然落到了角落里的一堆书策上面,那里竟然放着一本泛着墨油光彩的题书,心里一喜的宁羽连忙伸过手,可是还没碰到书,那本被翻开的题海居然自己动了。
在宁羽目瞪口呆之中,那一堆书策纷纷落下,里面竟然藏了一个大活人,先入眼的是那人的一头白如雪的乱发,还有身上一件有些年头的宽大儒袍,不知看了多久的书,竟然被书压在身上睡着了。
书落尽,宁羽眼睛一怔,此人竟然是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书生,看不出年岁,七旬或可,可是面色红润,比之一般人的精气神来得还要足,瞅瞅那本崭新的题书,宁羽大胆的猜测或许是不知道考了多少次科举,又参加了多少次大朝试,可仍旧只是个书生,到了今年还在看题海,哎,真是个可怜人。
宁羽看见了白发老翁,老人自然也看到了宁羽,眼睛半睁半闭如同酒中谪仙一般瞅了一眼宁羽,似乎还未脱去梦境的老翁胡言乱语道:“谁家小儿扰人清梦啊?”
宁羽似乎没法讲小儿与自己联系起来,以至于他想了半天才想明白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或许是受老酒鬼那股子书生气的影响,对于这等老书生,宁羽心里头还是给与了应当的尊重,连忙弯腰说道:“扰了老人家的清梦是小子的不对,我给您道歉了,这地上湿凉,呆久了容易生病,晚辈扶老人家起来吧。”
“恩,算你还有几分孺子可教的性子,不错不错。”白发老翁嘴里头咕哝几句,笑着点点头,倒没推辞,任由宁羽扶着自己坐在了椅子上。
宁羽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心道你我同是要去京城参加大朝试的学生,可怎么看都像是你是先生,而我是学生的模样,心中不禁奇怪,脸上倒是没露出什么表情,随手抽了一张椅子,大喇喇的坐在上面。
白发老翁看着跟前毫不拘谨的少年,再次打量了着宁羽,看着宁羽问道:“你是谁家的少年,可是要去京城应考的学子?”
宁羽点点头,说道:“小子正是准备去京城参加大朝试。”
“哦,你即是想要参加大朝试,看你眉心聚墨,心性倒是沉稳,可见也是个有才气的小子,可如今只有半年之期了,却为何还未动身。”老翁抖着雪白的胡子问道。
宁羽撇撇嘴,心里升起一阵闷气,天高不等于身高,学问不看褶子,难不成你以为考试考得多了有了经验,这可没有什么道理。
“小子自幼没上过学堂,也没读过四书做过题海,所以才落了后程,不过,我终究还要去京城,去看一看大朝试,要不然枉做一回少年。”宁羽极力的克制住心里头的气,平静的说道。
白发老翁忽然脸上添了一抹兴色,一把抓住宁羽的胳膊,兴奋的问道:“小子,你没看过《驳五经集注》,《春秋策问》?”
宁羽面色古怪,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听到自己没读过四书是一件多么兴奋的事情,难道是因为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吗,似乎不像啊,他看着古怪的老头,然后认真的点头,实话实说道:“没看过。”
老翁兴奋之色不减,接着问道:“那洪衍老儿写得《武经要略》,与合宗的《奇门之法》,你可曾读过?”
宁羽皱皱眉,然后摇头。
“《周礼》,《尚书》?”
“没有?”
“《子通》,《素经》,《天问》呢?”
“没有。”
“《九章集数》?”
“没有。”
……
……
“《兼爱非攻》?”
“没有。”
越来越兴奋的老翁忽然仰天大笑,痴痴颠颠道:“哈哈哈哈,果然有没看过这些狗屁文章的人,京城里的老匹夫们,老夫要拿鞋底板好好打打你们的那张老脸。”
宁羽心里无比的愤怒,我没读过这些书,你为何这般的高兴,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呢,难道我不去,您就能通过朝试了吗,心眼真小,真是个不可爱的老头。
白发老翁忽然止住笑,看宁羽就是在看一个宝贝一般,笑眯眯的说道:“小子,你还是别去参加大朝试了。”
宁羽眉头一挑,终于被逼得要开口骂人的他气愤的说道:“老人家,小子敬您是为老者,便不与您生气了,可是,这大朝试我是一定要去的,而且,我一定会拿到头名!”
“不行,你不能去!”老翁顽固的说道。
宁羽瞪着眼睛,像是被天鹅逼急了要跳河自杀的癞蛤蟆,咬着牙说道:“我一定要去。”
“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去?”
“老夫说你不能去。”
“我一定会去。”
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针尖对麦芒。
吵闹声终于吵醒了那位神游的老板,伸手擦了擦眼屎,疑惑的瞅了一眼争吵的两人,忽然眼睛一睁,看到那个面色通红的少年,顿时气冲脑顶,什么人竟然敢跟老大人吵架,哼。
“哪来的野小子,竟敢跟县令大人如此说话,还不快跪下。”老板对着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叫道。
“滚!”一老一少一口同声说道。
被骂了的老板自然不敢跟老大人顶嘴,脸色苦闷的站在一侧,实在想不明白这少年是谁,怎么如此的霸气。
宁羽隐约中似乎听到了一个词,那个词突然出现就抹不了去了,他忽然止声,瞅着跟前古怪的发白老翁,指着老翁问道:“县令大人?”
白发老翁笑了笑,然后指着自己重复了宁羽的疑问,肯定的说道:“县令。”
宁羽嘴角一斜,苦着脸说道:“您不是要进京考试的书生?”
白发的老县令抓起身侧的手一下拍在宁羽的脑门上,生气的说道:“老夫都七十有三了,如何进京考试。”
自知闹了个大乌龙的宁羽默不作声,随后苦笑嘟囔道:“老大人,您不去县堂呆着,跑这里来扮什么书生,不过,就算您抓我进大牢,我也是要去京城的。”
老者似乎对宁羽的表现很满意,忽然拢了拢袖子站起身,宁羽才发现老人的居然很高,比自己要高出不少,就单论身高来说的话,算得上是高人。
“少年可期是不错,书生意气也好,参加大朝试也罢,你小子刚才顶撞老夫,这罪过你小子不还清了,老夫让你坐大牢。”老者眼睛里闪过一丝老狐狸的笑,对着宁羽说道。
“怎么还?”宁羽怯生生的问道。
“老夫不是那等蛮不讲理的人,三月之内,本县令任你为剑阁县衙的师爷,代本官处理剑阁的破事儿,哦不,是政务,若是你答应了,老夫自然送你去京城参加大朝试,而且亲自给你写推荐信,若是不从,小子,半年之内你就在大牢里面壁思过吧!”老头脸上浮现得意的笑容,看着宁羽说道。
宁羽满脸的吃惊,师爷,似乎不是官,可将军的幕僚同样不是官,他心里头忽然有一种怪异的感觉,看着老头得意的笑,总感觉有一种阴谋的错觉,难道是自己想多了吗?
“如何,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老头忽然寒着脸问道。
宁羽欲哭无泪,苦笑道:“难道小子还有别的选择?”
老头满意的点点头,赞赏道:“孺子可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