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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妄自负的外表下,隐藏着自卑敏感的心。一向的骄傲张扬,被心上人的轻蔑一票否定。绝顶被打得溃不成军。
绝顶抱着膝盖,坐在咸阳古渡的桥影里,失落,失败,失去信心。
绝顶心情糟糕:“她是雪肤花貌的女郡王。她是影响时局的大人物。她是血统高贵的良家子。她在翻经院当众说爱我,是不是在耍我?”
凌迟处境尴尬。你让她怎么说?这场爱情,应该有她的份儿啊。现在,她心在场上,人却在场外。她怎么说都不讨好。骂星眸,会显得心机。不取而代之,又会被嘲笑无能。
凌迟犹豫再三,还是为星眸说了好话:“她为什么当众耍你?当众耍你,会影响她的声誉。她闲得无聊吗?要拿自己的终身幸福来耍你?”
绝顶钻了牛角尖,完全能自圆其说:“她们这种上等人,根本不在乎爱情和婚姻。她们豪放着呢。萧皇后辗转三个朝代,嫁了六个皇帝。一身卧六龙,哪还在乎什么声誉!武则天呢,养了白马和尚,养了莲花六郎。中宗皇帝亲自给韦皇后找小白脸儿……”
凌迟不是能说会道之人,一时无语。
剪剪风来,料峭微寒。凌迟穿得轻透,感到有些凉。她希望绝顶能脱下一件衣裳,给她披上。不是为了身体取暖,是为了心能取暖。但是,她本性内向羞涩,让她开口向男孩子暗示,太难为人了。
绝顶自顾自地悲伤:“她是良家子,她就是想耍弄我,好逗她的良家子朋友们哈哈大笑。”
凌迟被风吹得想打喷嚏,却极力忍住,忍来忍去忍不住,打了一个。绝顶二话不说,把自己的落日明珠袍给凌迟披上。凌迟脸上古井无波,心里却欢喜地战栗。她把这个小举动视为爱情。
孤独如我,也有人爱。凌迟想哭。
绝顶说道:“这是你冷了,我毫不犹豫给你披上衣服。之前,她冷了,我左右为难,想给她披上,又怕她对我没感觉,怕她不领情,会一把推开,怕我自己会无地自容。”
凌迟明白了,毫不犹豫是因为毫无关系,患得患失是因为太想得到。
绝顶很豪爽:“凌迟,你是我的好朋友。这袭落日明星袍,送给你了。”
因为不是定情物,凌迟接受礼物接受得不开心。
凌迟的左耳朵里,魔鬼在怂恿:“趁此良机,说几句坏话,拆散他们!你不能得,也不要让她得!”
右耳朵却是个行动派,直接指挥嘴说道:“星眸没有当面否决你。你还是要去亲口问问。不亲口问问,怎知道真假?男子汉,就要大胆,不怕丢脸。”
绝顶被说的英雄气又长了,霍然站起,慨然说道:“去问问。你说得对,不亲口问问,怎知道真假!”
两人走到战马旁边。
凌迟忽然想起一句话。她不想跟绝顶说这句话,但最终还是说了:“星眸如果是耍你,如果不爱你,她何必为你挡刀?何必被打得骨头断了,吐血了,最惨的,是眼上的妆都花了,眼睛也乌眼青了?”
绝顶恍然大悟,深以为是。但这孩子有个毛病:情绪推动行为。情绪不好的时候,就会胡说八道,不走大脑。
他说:“她为我挡刀,你当是为了我?她另有所图!她被称为全世界眼睛最美的人。但其实眼睛短视,一米之外不辨哭笑,三米之外不辨老少,十米之外不辨公母。她为我挡刀,其实是为了故意被素知心打成乌眼青,然后就有理由宣称受伤后,眼睛不好用了,看不清了。她是为了她自己!哪里是为了我好!”
凌迟一听惊呆了:男人啊,怎么这样?女人都为他骨断筋折了,他还如此冷血!凌迟灵魂深处对爱情的恐惧,对异性的恐惧,油然而生。
凌迟发呆发了一刻钟,忽然心胆俱裂,匆匆上马逃走。
山回路转不见君,沙中空留马行处。
绝顶追之不及,怅惘而归,心中责备自己:“以后再也不要胡说八道了。千万千万,不能胡说了。”
去不去骊山,又在犹豫。这时候,几个不开眼的挨揍小冠军出现了。
这几个挨揍小冠军,正在欺负一个新罗婢打扮的小姑娘。新罗婢从远处跌跌撞撞跑过来,两个挨揍小冠军催马驱赶取乐。
绝顶抬眼一望,认得那两个人,一个是老仇人,另一个也是老仇人!一个是最爱欺负穷人和恶家子的权贵子。此人名叫印苍苔,另一个是骨利干人,最爱帮权贵子欺负恶家子。此人名叫鹘横海。
印苍苔的马在前,鹘横海的马在后。印苍苔从马背上俯身去捉新罗婢的后心,鹘横海却甩出套马杆,先印苍苔一步,套住那姑娘,而后纵马超过她,姑娘被甩得倒在地上,鹘横海用套马杆拖着姑娘,在地上绽出一线血痕。
绝顶大怒,从腰间摸出一把飞刀,寒光一闪,飞出去,将套马杆杆头的绳索斩断。姑娘翻滚了两下,停了下来。鹘横海回头一看,俯身去捉姑娘的衣领。
绝顶第二把飞刀已经流星赶月般赶到,直奔鹘横海的后心。鹘横海在马上暂腾而起,片刻离开马背,躲过飞刀,而后又落到马鞍上。
还在咸阳古渡赖着的公良,禁不住大声喝彩。
绝顶眼中冒火:“喝个狗彩!这是我仇人!更何况,他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
公良一听也是,要和绝顶练手行侠仗义。绝顶严词拒绝,既然已经割袍断义,那就老死不相往来。
公良已经把杭铁头姑娘骗到九妹计划的小船上,心中惬意。杭铁头回家了。公良赶紧修复和好兄弟的绝世情谊。
公良为了绝顶,多次身陷绝境,被各种魔头重伤,好几次差点儿丧命。公良以此来打动绝顶。
绝顶不领情:“你多次为我死去活来,这话不假,可是我也曾多次为你死去活来。咱们两清了!”
公良怕新罗姑娘误会,赶紧说:“老兄,拜托你有点儿文化,不要用词不当。啥叫你为我死去活来?女人为男人才死去活来。男人为男人那叫出生入死!”
鹘横海勒住马,怒气冲冲:“是你!”绝顶冷笑:“不错,是我!鹘横海,想当初,我揍得你鼻青脸肿,今天见面,还要依样画葫芦揍你!”
鹘横海咬碎钢牙:“你个祸害!我记得你!无时或忘!那次在江南,皇太孙去苏杭,你当着文武百官、皇太孙的面,打得我颜面丧尽。这个仇,忘不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公良笑了起来:“无时或忘,却忘了他的名字。”绝顶想瞪公良一眼,但他自己没绷住,笑场了。这一下,兄弟俩算是重归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