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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京城虽在中原富饶地域,一两个春分时刻也是会如南方小城一般下小半个月的雨不停下,多的是几分矫揉造作,少的是几分戾气横生。京绣阁外是京城最富庶的人家与街道,自穆若颖的窗外望去,尽是些庭院人家的假山假水,山花万朵,好一派繁华安泰之景,果真是烟雨如梦,春意正浓。
京城下了小半个月的雨,风鸢姨母早上的酒楼里多是些慕名而来早晨住院品酒,夜里观赏繁花似锦的闲散游客,这几天朝里似是发生了些什么,楚凌然也与穆若颖良久未联系,就连穆惊鸿也是早出晚归的劳累模样,如此这般,只能说是边疆战事紧张等诸多问题造成的了。穆若颖除了任官第一天去了朝堂,之后倒也识时务,知道自己站在朝堂上除了让满朝文武不自在自己说出的话也会被一些男尊女卑的老臣们所驳斥,不如当个闲散国主,终日在这酒楼中听听各地的故事,这一个月来,收集的消息多占了京城大半的手握实权的臣子们的把柄,只是这时机未到,穆若颖倒是比风鸢沉得住气。
“你说你一个国主,天天在我这烟花之地流连忘返像什么话?你的消息不是都差不多了吗?此时你去朝堂之上也会有立足之地,为何不去?”
风鸢恐是怕了穆若颖日日男儿打扮在这酒楼里吃酒,引得自己阁里的姑娘日日去拜访,却又没有一个入了那位“俊俏公子”的法眼,这日日就看穆若颖如尊佛一般,一座便是一上午,听各地闲散旅客说起家长里短,家中的孩子不争气了,夫人闹矛盾回娘家呆了半月,自己只好跪求岳丈再将那娘子讨回去。就是这般故事,穆若颖听了足足一月有余,还是津津乐道的模样,实则穆若颖是真实的喜欢听些寻常人家烦恼的故事,有时候简单的烦恼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一个人能活的很平凡就是极大的幸运了。
“姨母可是要赶我走?”
这一个月,穆家终于回到了往常,穆鉴染被穆惊鸿毒打了一夜,终于不留恋烟花之地,回了学堂念书,待到放榜之日无论穆鉴染是考的何等混账,也总会有他的一席之地,这一点穆家上下都清楚。至于穆惊菲,在何熙尤死的那一个月里,倒是安静极了,不声不响地将自己关在屋子里闭门不出,直至太子邀她去了一次龙舟春行,她才全身心的开始收拾自己,极力扮演之前那个穆府大小姐的模样。穆家上下除了泠儿,都极少看见穆若颖的身影,她早出晚归,终日不在家,穆惊鸿也不过问,如此一来,如今穆若颖倒是自在的很。
“客官里面请,哟,您的衣衫都湿了,可要小的为您准备一套干净的,供您替换?”
正是午时,来了位被雨淋湿的住客,瞧着店小二热情的招待,他也很是开怀,便一住就要了一个月的厢房,京绣阁的生意热络,厢房也是价格不匪,这人一要便是一个月倒是着实让风鸢和穆若颖都探头看了看那男子的衣衫打扮。他皮肤极黑,中原地区除了沿海那块日头大,当地的百姓们皮肤黑些,京城很少能望见如此黝黑肤色的人,按理说京城积聚了各地富饶的商人,但也没人敢一要就是一月的住店费用。
“您可需要把油纸伞?待会儿我为您添置衣裳时顺道给您置办了。您有所不知啊,如今正是春气雨季,这京城啊下了小月余了,瞧着势头,还要再下一月,有把伞方便您活动。”
“嘿,不用,我们啊水里漂雨里打惯了,用不惯油纸伞那种东西,还是你们京城人讲究,我赶了半月的路才到这儿来,你快给我安排个上房,把你们这儿的特色菜全拿出来给我尝尝,好酒也是不能少的,我可是闻着酒香来的。”
穆若颖听着楼下那男子的话,不由得皱起了眉,听着口音应是福湾那块的百姓,福湾一直是个穷乡僻壤的地方,穆若颖如今掌管各地税收,自然清楚,每年福湾如此大块地方,又是水乡,本应着天时地利人和,应当是块富庶地方,却是年年欠收,当地官员换了一个又一个,也治不好那里的情况,着实让穆若颖头疼。即是连关税都交不上的地方,怎会有百姓如此慷慨,在京城最昂贵的酒楼一住便是半个月,看来福湾这块地方,和传说也不相类似罢了。
“姨母这客人您帮我留意着,就派一个聪明些的伺候他。”
“行,不过我提醒你啊,你要出什么幺蛾子前,先确保自身安全,我看你一脸对福湾感兴趣的模样,那里可不是你一个女孩子该感兴趣的地方。”
穆若颖从不把自己当个需要人保护的女子,也就将她的话抛在脑后了,只是听着折子戏,品着绿叶春,心里想的就是福湾那块地方的民情,若是真是块富饶之地,当地百姓又怎会活得如此褴褛?
“诶,你家那公子婚配了吗?”
“你老糊涂了,三年前便婚配了,如今我那孙儿都能落地打闹了。怎么的,你家那姑娘还没合适人家?”
穆若颖听着楼下茶桌老人们饭后茶余的故事,不由得嘴角上扬,这些个惦念可真是幸福一桩。本来就要将思绪收回了,可接下来这两个老人倒也不罢休,非提些与自己息息相关的名字,让自己不得不把整个故事听个完全。
“不曾啊,本是冬季未过时,想着张家公子年少有为倒也不错,可楚将军回京,这丫头一定要去看看大将军的风采,那楚将军是什么人,得儿,她望见了就中了魔一般要嫁给他,我能怎么办?”
穆若颖听了也觉得好笑,看来这楚凌然还真是骗了不少无知少女的心,以至于如今酒楼茶座,女儿出嫁的烦恼全是因他所起,可真算得上浪荡公子哥了。
“哈哈哈,可这楚将军不是倾心于我们的国主吗?倒也是那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不是?”
穆若颖在一旁听着有些无措了,好好地故事聊着聊着倒牵扯出了自己,那本是楚凌然第一次见自己时的窥探与调侃,如今就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柄,看来她这个国主也没什么威慑力。
“是啊,算算将军的年纪也是要婚配了,国主也到了年纪,这桩事一成啊,京城就又有谈资喽。”
“诶,可是那国主不是不倾慕将军吗?听闻她对将军极其冷漠呢。”
“女儿娇羞罢了,欲擒故纵啊,你还真是老糊涂。”
穆若颖听他们说的绘声绘色,仿佛自己的心意他们全能揣度出一般,一时不知是该气愤还是笑意,欲擒故纵?这话若传到楚凌然的耳朵里,他必是能笑上几天。穆若颖一想到楚凌然,这些天欢愉的心情也一扫而空,她和楚凌然这一个月保持着谨慎的距离,穆若颖不傻,楚凌然的谋略应就在这一两年间了,一个女子,一份爱恨是不能阻挡楚凌然的江山天下的,自己与他的心思早就该断的一干二净。
“我听着你的这些个故事啊,在民间一传十十传百的,我虽不认识楚凌然也觉得你与他关系匪浅,姨母红尘中那么多年,怎么的也比你有些经验,要和我说说吗?”
风鸢察觉到了穆若颖一闪而逝的悲戚,方才发现那个才是真实的穆若颖,会哭会笑会难过,不若从前,穆若颖如论如何,都将往事藏在心底,不以真面目示人,这个男子若真能走进她心里,给她一份温暖,又何尝不是件好事呢?她只希望穆若颖不再受到伤害如此简单。
“姨母,我没有资格去纵着自己的感情,我想要保护我身边的人,我有了泠儿,有了你,我很知足了,我现在只想要去往顶峰冲上一冲,不若如此,自古女子都是男子的所有物,生而为人,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选择权。”
穆若颖目的已经达到,按理说她如果收手,也未尝不可,可是她知道锋芒毕露的后果就是倘若你哪天丢了锋芒,你将堕入万丈深渊,没有人能救自己,自己连挣扎的气力都不会有。就好比太子的表现一般,这些个自以为稳操胜券的男人会将女人当成所属品,她不想活得犹如那个丧国公主一般。既然命运从来不由人,那何必不迎着命运,去相信任何人给予你的温暖呢?
“主子,我刚给那位客人换衣服时,望见他腰脊上别了把濂月弯刀,吓人的很,后背上也全是刀痕,这不像是寻常百姓啊。”
望着那店小二吓得不轻,穆若颖便吩咐他下去招待,让风鸢重新换个机敏点的再去张望一番,风鸢见过些场面,也就不断了穆若颖的思考,关上了屋子的门,由着穆若颖何时想要回府。
弯刀和疤痕确是不像寻常百姓的模样,寻常百姓家谁会有钱住在京绣阁一月呢?福湾那块地方究竟是发生了什么?那大汉才能拿着如此多的银两在京城挥霍,可当地的百姓却不得安生。又听闻了朝里朝外的流言,福湾这块地方倒是颇有些意思。
穆若颖倒是想明白了一点,近日穆惊鸿如此忙,朝野上下的风声鹤唳,恐怕与那大汉脱不了什么关系。穆惊鸿终日不归家,恐怕也是东面那块地不算太平,既然如今这福湾的人都能来到天子脚下京城逍遥快活,就证明他们猖獗如此,此事应该有不少隐情才是。
看来自己收集的这些个情报不久后便要派上用场,穆若颖本想着去问穆惊鸿,可是如今自己与穆惊鸿少走动为好,自己还不确定自己留着穆鉴染、穆惊菲的命究竟是好是坏,至于那楚凌然能不见就不见,终归还是要剑指对方的。那些个大臣府邸,过几天自己该去拜访的也一个不能落下了。泠儿那丫头,终日帮自己处理府内外的事宜,如今倒是办的像模像样,就连那大管家也不管对她多说几句反驳的话,这丫头终于有了些当家的模样。
穆若颖自小就讨厌与官场那些老臣子们打交道,搜刮着民脂民膏,读着圣贤书,持着道德准则做些欺上瞒下的事情,还要端起长辈的架子教训人。穆若颖理出了些思绪,就准备启程回府了,却听见二楼厢房的打闹声。
“不好了,那小厮多望了他几眼,我本想让那小厮问问他是否需要晚上寻些乐子,挑几个聪明的,也能帮你探出些什么,可那大汉瞧中了流雨,流雨的性子你也是知的。”
穆若颖想了一会儿,想着流雨也不是个会如何套话的人,若说起风尘还当真不能用上流雨,如今流雨的处境,也只有自己出面方可。这人如今对自己还有些用处,一定要让他留下,日后若真用起他,必能事半功倍。
“姨母,替我梳妆打扮吧。”
“你疯了?你是国主!像什么话?”
风鸢望着端坐在镜子前的女子,她还当真为达目的什么都能做的出来,连出卖色相也在所不惜,这人就从未把自己当作什么身份高贵的人,她就是个狐狸,要的只有结果而已。
“姨母放心,颖儿不会让他怎样的。再说了,你再往这京城找找,谁还能比流雨貌美?救得了她的只有我。”
穆若颖再也不理睬身后风鸢的难看脸色,要了几个侍女为她快速的梳妆打扮了一番,许久不做女儿模样的她,如今一转身却是明艳动人,倾国绝色。
“滚开!我就要方才那姑娘!即是青楼,哪有不招待的道理?老子有的就是钱,快去叫她陪我。”
“泼皮无赖有了钱就不是泼皮无赖了?”
穆若颖一席白裙落地飘扬,春雨渐停,花香四溢,似是伴着她的到来而越加柔和美艳的,大汉发怒的声音望见了穆若颖,一时失了语。他出身偏壤小国,望见那流雨以为自己遇上了世上第一美人,可眼前的女子才是仙子,自己不配染指,远远的望着便已知足。
“阁下可坐下与我喝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