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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罡律师事务所作为顾问单位,在王主任的斡旋下,终于顺利签约。那已是8月下旬了,全所免不了要庆祝一番,佳宾当然少不了王主任,他已俨然成为这个所不可或缺的一员了,此后,便经常可以看到他堂而皇之进出这个所的身影。
有时,隔个一阵儿不见他的身影,李红玺还要支使方晴到市府办去问询一声,或是李红玺电话请他来所指导工作,所谓指导,不过是个由头,害怕怠慢这位大主顾,惹人不高兴才是真。
方晴自从接了顾问这支令箭,说话、做派也发生的一些明显的变化,动不动就把王主任高兴不高兴,答应不答应挂在嘴边。这让钟昇很看不顺眼。有几次,他直接对方晴说,如果王主任能代表法律,那就没必要再要什么法律顾问了,也节约了开支。省钱、省事,两全其美。在两人的争吵中,李红玺总是态度坚决地站在方晴一边,偶像派和易俊保持着形式上的中立,力量对比,钟昇明显下风。
什么玩意儿!一个王主任,把一个共同打拼结成的深厚战斗情谊的团队,搅得乌烟瘴气。这让钟昇有些挫败感,但是,世道如此,无可奈何,人心不古啊!对,这个王主任,他从骨子里也没有把他打上眼过,更何况像他这种老油子,曾经沧海,藏拙弄巧的事本就是信手拈来的,些许小风浪自是不在他的话下。但是,常言道,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你别说,最近,这个王主任还真在市晚报上署名发表了一篇题为《常在河边走,就是不湿鞋》的自我标榜文章,很受一群刚出道的小朋友的热捧。
这天半上午,王主任又兴致冲冲地推开了天罡的门,手里扬着一沓报纸,那是刚发表了他的一篇文章的晚报。一人一份,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李红玺弯腰勾头,一副虔诚拜读的模样。偶像派、易俊受宠若惊似的,接过来,连声道谢。
钟昇则拿着报纸扇风,一边说着风凉话:王主任真是一个大好人,知道今天天气闷热,特地热中送扇,只是这扇子太软,掀不起多大的风,倒不如送些冰镇的饮料来,解暑解渴。”傻子都能听出他的话,这王主任丝毫也不生气,嘴里还一个劲儿地说:钟律师真会说笑,常听方律师说起钟律师的风流韵事,有趣得很。
切,妈的老狐狸,腌臜起人来不动声色,借刀杀人的老戏文唱得不错。随即脸上堆笑着说:哪里、哪里,我布衣一介,当不起风流二字,充其量也不过是个下流,下流则无韵事——都是实事求是。不像王主任儒雅倜傥,才高八斗,身居要职,才真正当得起风流二字,只是别太疯狂就好咯。却把眼看方晴,正聚精会神地读王主任那篇臭文章。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是乜眼瞟了他一眼。
“钟律师,下星期二,上次给你说的那起车祸案要开庭了,你、春娇和委托人再谈一下吧,看他们还有什么诉求,是否当庭一并提出。”着眼示意他去找春娇。分明是在为避免尴尬而把他支走。
听李主任如此安排,春娇会意,立刻小鸟似地跳起来:“我正有一个疑点想和委托人再沟通一下,钟老师,走啦。”说着,就走向前来拉钟昇,迫不及待的样子。
“哎,别拽,别拽,没轻没重的,拽散架了。”跌跌撞撞地被春娇拉出门去。
两人上了车。钟昇心不在焉地启动了车。偶像派在车上就把车从外到里鄙视得一无是处。“就这么个破车,还风流韵事呢?早就不孕不育了吧。”言语极为刻薄,自顾自地笑作一团。钟昇一般不和所里的小年青计较什么,所以,偶像派说话很随意,直来直去的,丝毫不会顾及他的感受。
随后,偶像派就对他说:你和王主任和不来,我早就看出来了,那个人和你比,更像一个正人君子,而你充其量不过是个街头混混,你凭啥和他过意不去?他又没动你的奶酪!今天,人家那是冲着方晴来显摆的,你在那里泛酸,真可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也在追方律师呢!真热闹!
“那人不是个好鸟,你记住我说的。”钟昇盯着前方车道,认真说道。“去!这话你给方晴说去,他是什么鸟对我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倒是方晴…”偶像派事不关己,一脸轻松。
“大家都在一起应相互关心才是,我们虽是利益共同体,但也不至于一点友谊都没有。也太冷漠了吧!”钟昇并无所指地说道,他不想指责谁。竞争激烈,心慈手软,就等于自寻死路,李红玺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对年青人的流毒可谓不浅。
正走着,前面有一群人堵住了去路。其中一个人走出来,指手划脚地喊道:“这里不让过,要想过,去找我们老板,他答应才能过!”气焰很嚣张!
钟昇停下车,摇下车窗,想一看究竟。“看什么看!”又有一个人冲着他的眼睛,霸道地吼了一声。
“坏了,是不是碰上了车匪路霸?”偶像派坐在车后,紧张地问。
“不像,我下去看一下,要是被他们围攻,你就打电话报警。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下来,拿手机录下来就行了。”钟昇沉着地交待她。
“噢!”偶像派点着头,脚下有些发抖。
钟昇掩上车门,抬眼看着眼前的这一群人:烈日炎炎下,一个二个脸上汗流如雨,吹胡子瞪眼地黑着脸,似有天大的仇恨似的。身上穿着假到不能再假的迷彩服,沾满了泥浆、灰浆,一看就不是什么非法之徒!他心里悬着的心,就放下了。平静了一下心情,开口问道:“弟兄们,站在大马路中间干什么呢?”
“你算老几?”人群中有个小个子,穿着还算整齐,躲在人后面,挑衅地朝他喊。
“我只是个过路人,是你们拦住路不让我过,我下来问一句还不行吗?有话好好说,现在是法制社会,当心!这样做是违法的。到时候,再有理,违法就没有理了!那多不划算!”不管那么多,先压压他们的风头再说。
其中一个年龄稍大一点的,听他这样说,就有些胆怯了,“我们只是要工钱,并不想干坏事,可是我们停工了一个月了,项目上的人只叫我们离开,并不给我们讲结工钱的事,马上9月份了,孩子要上学,老人要看病,都要花钱,从4月份做到现在,带来那点应急钱早就花完了,找老板结工资,老板影子都见不着,找项目经理,竞带着打手来把我们的人打躺下了,没钱,住不了院。
报警,说是劳资纠纷,他们管不了,让找劳动部门去。找到劳动部门,说我们没签劳动合同,让找法院去…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工地上几百号人,现在断电、断水,工棚要拆,一个星期了一口饭没吃,我们怎么办,谁来给我们一个说法,谁来给我们一个公道…”
就是!谁来给我们一个说法,谁来给我们一个公道!众人附合道。挥着手里铁锨、灰刀,粉刷,群情激昂。“兄弟们,别激动!大家有委屈,慢慢说来我听。”钟昇挥着双手,制止了众人的嘈杂。
大家七嘴八舌地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个八九不离十。原来是这样。“你们老板是谁?”钟昇听得义愤填膺,冷声问道。
“是恒大房地产公司!老板姓啥叫啥我们一个打工的怎么会知道呢?”一个工人害怕地说。
“恒大房地产?又是他们!狗东西!”一听这家公司的名头,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为啥钟昇对这家公司那么大的火气?原来,这家公司的老板就是王主任的那个狗仗人势的弟弟,一母同胞不同姓。
随手摸出电话,对着工人们说道:“大家不要着急,先都站到路边上来,别再堵路了。你们说的老板我认识,我这就给他打电话!”一听有人要为他们撑腰讨薪,工人们躁动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听话地按钟昇的安排,回到了路边的树荫下。几十双眼睛齐齐地看着他,像沙漠中干渴的人看到水一样。
电话是打给王主任的,嘟—嘟---,响了有五、六下,“喂,”那端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钟昇按下了免提键。“我是天罡律师事务所钟昇律师,我现在杨胖子的工地上,这里聚集了几百号工人,在等着要工资。并且,一个星期了没吃没喝了,工人们情绪很激动,你是部门领导,应该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钟昇!你别乱来。这不管你的事,你最好离远点。否则,我有理由认为你在聚众闹事,到时,事情就不好办了。”对方根本就不理会事态的严重,在威胁钟昇。工人听他们两一来二往地说话,马上明白了电话两端两人的身份,原来是律师,难怪一点也不害怕。也在心中猜测那是个什么人呢?听话的语气,好大一个官呢。这个律师胆够肥的,敢和当官的叫板。牛逼!
“王道明!你不用吓我,我钟某人还就管定这事了,明天这个时候,工人们还没有得到合理答复,我将作为他们的代理人,到公安部门去检举,去揭发!恶意逃薪、欠薪是犯法的,造成恶劣的社会影响是加重情节。这你我都清楚,就不需要我再重复了吧…”话未说完,哗----工人们热烈地鼓掌了。
“听到了吧?”钟昇把电话朝向工人们,见他这样,工人们更加起劲地拍巴掌。
“杨胖子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找他去!”那头回过劲来,想撇清这事,耍赖了。
“怎么没关系!作为部门领导,我只认识你,我在第一时间把这么严重的事情向你作了报告,你不管不问,任由事态扩大,造成严重的社会影响,是渎职。更何况,涉及的杨胖子,和你的关系是路人皆知。建筑工程首先要交工人工资保证金,才能开工。今天,工人没有拿到工资,说明工资保证金没有交或没交清,不够支付工人的工资。你能说和你没有关系?”钟昇一席话,把那端问得哑口无言。
“你…好吧,我通知有关部门来解决此事,你最好离开那里,不要妨碍他们执行公务。”对方无可奈何地投降了。
谢谢,真谢谢。工人们激动得不知说啥好,都跑上前来和钟昇握手,拥抱,场面相当感人。有年轻的小后生,就拍了视频传到网络上去了。
这下可好,事情闹大了。
钟昇和工人们推出来的头,互留了电话,钟昇掏出口袋里仅有的几百元钱,递给他们的头:先去买几箱泡面,垫一垫,别饿坏了。工人说什么也不要,推来搡去的,钟昇执意坚持请大家收下。最后,达成:这些钱是借钟昇的,明天领到工资,再还给钟昇。这才挥手告别。
原本以为钟昇下车后,凶多吉少,吓得偶像派大气不敢出,紧闭车门,按好了110,只待关键时刻立即拨出。那知道不消几个回合下来,画风逆转,局面很快就稳住了,还有巴掌声,欢呼声。
隔着玻璃,她听不清楚,干脆摇下来,就听得钟昇和王主任的对白。当然,她并不知道对方是谁,又说了什么话。心里不停地赞叹,行,真行!这样的事也能摆平,真了不起。一时竟忘了拍段视频晒一晒,说不定还能博一些点击量呢。她现在有些后悔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