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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国幽都府金陂关镇,一夜过后,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每逢午夜可谓是积怨满于山川,号哭动于天地。
一支军队行驶而过,这支军队全副铁甲裹身,胸前皆配有大型圆护,皆是帽盔顶头,领头将领身材英伟强壮,身披全铁质重型铠甲,胸前有铜镜充当护心镜,前后两块方形的鹘尾甲覆盖于腿裙之上。
铠甲护腹是用皮带吊挂在腹前,然后用腰带固定,腰带为龙纹金带,手指上有三枚狼腾铜戒,头上未戴帽盔,只是一条灰布头巾随意系发,两鬓中各有几绺长发编成的小辫,发丝迎风飘展,尽显豪迈潇洒大气。
他耳垂上,一对摩羯形银耳坠随着高伟身躯在战马上摇晃,也随之晃动。
目透深邃的他望着这血流漂杵、尸骨遍野的场景,他精光四射的眸子时不时溢着别样的异彩,轻轻抿着薄薄的唇。
英伟的他,神色却不表现出任何的诧异,瞳孔微微缩小,紧接着他敏捷地翻身下马,目光继续扫过那些屋檐墙角上那一排排血淋淋断骨残骸。
他在脑海里极力想象着那骇然的妖兽吃人龇牙剔骨的作呕画面,神色依旧淡然若静,彷佛这些事情早已见怪不怪了。
忽然身后弯腰小跑而来的小将赶来,用麻利的契丹族语说道:“禀报丞相!全村一百五十八口尽亡,此村俱为契丹族人。”
闻言之后,他毫无表情的面庞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他缓缓举起两指摆了摆,示意他下去,又徐徐用那两指轻轻捏了捏他坚挺的鼻梁。
他的面容如雕刻般地俱显其棱角分明,一言不发的他,让全场陷入一阵死寂,没有一名士卒敢轻易发出任何窸窣的杂音。
忽然,他缓缓用厚大粗糙的手掌沿着他上唇抹到下巴才停止下来,奇怪的是他粗犷的脸孔下,却未留半点胡渣,故而更显光滑白净,看上去他只有三十一二岁。
他便是辽国最为年轻最为睿智且文武双全的丞相兼英勇将军耶律俨。
耶律俨用低沉无力的声音说道:“大宋使臣何在?”
身后一小将以响亮干脆的声音应声答道:“幽都府长乐台。”
幽都府长乐台,歌妓至于圆台上长袖善舞,围拱圆台的四周皆是宾客满座,觥筹交错,正席之上端坐一人,此人便是已经卸去铠甲,换上常服的耶律俨。
只见他一身左衽、圆领、窄袖赭黄长袍,精致华贵,通体平锈花纹,同时袍上有疙瘩式纽襻,袍带于胸前系结,然后下垂至膝,足上系边丝绦狼腾银靴。
耶律俨单手一扬,示意歌妓下去,然后他起身杯酒一展,中气十足道:“没想到大宋使臣竟然是临川先生,真让我幽都府蓬荜生辉。”说罢,将杯中酒水昂然一饮而尽,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豪迈干云之色,浑然与前者阴沉不语之态判若两人。
左手客座端坐之人正是耶律俨所说之人王临川,此人长着四方阔脸、目如灯笼,熠熠有神,两条眉梢向上飞翘,长着稀稀疏疏的络腮胡,还有微微下垂并长在下唇密而不粗的山羊胡子,颇具学识韬晦之感。
他身穿紫色方心曲领大袖长袍一品大员的公服,袍上绣着精致的鸟兽锦纹,腰间束革,配挂金银装饰的鱼袋,头戴梁冠帽,下着白绫袜黑皮履。
“介甫舔为大宋仆射,自当为大宋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一月之前,大名府城郊三个村庄汉族百姓惨遭屠戮,死法诡异,俱是死于辽国当朝太师耶律乙辛特有的‘蚀骨神砂功’之下,死状是面泛青黑之气,事已至此,介甫自来大辽查个究竟、问个明白。”
耶律俨望了一下下座三名男子,这三位不像是朝廷大员,衣着都为汉服,分坐三方,并且身后各有自己的手下弟子。
其中离王介甫最为近的是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上唇长着短密小胡子、长相白白净净,貌寝身瘦,左手臂上戴着一个银臂钏,一双桃花眼尽显笑意,此人便是北苍派少掌门郗天肃。
只见他窃窃私语对他身后立着大约二十有三,灰巾束发,同样是左手臂上戴着一个银臂钏,有着一双小眼睛,脸小鼻阔,剑眉上翘的身穿铁锈红衫青年小声念着什么,那青年躬身抱拳小声允诺:“沛风遵命!”
这位青年便是郗天肃最为喜爱的徒儿,也就是北苍派第三代首席大弟子高沛风,他谨遵师命,身子微微后退,蹑手蹑脚地带着几名弟子缓缓离开长乐台。
耶律俨望着高沛风的背影淡淡一笑,笑意中带着些微诡异,带着些微讥讽,心中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缓缓开口道:“若只是为了问个究竟,何辜叨扰北苍派、剑尊门这些神州正道界人士,所谓何事,幽都府必无厉鬼、亦无妖孽,何需除妖奸恶。”
言语中难以掩饰其讥讽不屑的浓浓火药之味,只见耶律俨嘴角浮起丝丝华而不实的笑意。
郗天肃右侧一坐着那男子穿着一身紫袍,袍前绣有艮卦的图标,图标似两山重叠,大约三十三左右,上唇留着紫须,一副小人嘴脸。
他正是当日在流水镇追杀扈力钦不成而与葛贯亭激战失利的剑尊门紫艮席席主安修和,他上唇紫须微微颤动,温然道:“耶律将军所言虽不无道理,只是除此之外身为正道第一剑派的剑尊门亦有护卫神器、保卫一方安宁的责任,现下逍遥门八大乾坤神兵之一的‘九天魔叉’重现神州乾坤,可此叉不知入何人之手,故此老门主特奉命我与沈护师弟一起协助王丞相调查此事。”
说着他看向身旁坐着的那个被他称为剑尊门白兑席以陕晋冀为辖地的席主沈护。
他,三十岁左右,一袭白衫胜雪,两袖之处绣有兑卦图标,图标中上方的中间分别缺一口。
仿佛是两泽水相连,两水交流,上下相和之意味,如同这长相颇符合这‘兑卦刚健之德,外抱柔和之姿’的意境,他有着清俊爽朗的外貌,略显淳朴稚嫩的脸庞,给人一种只有十八九岁少年的错觉感。
红唇白面,斯斯文文,阴柔之气隐隐从他显得不够刚健的五官中时不时溢出,他星目扫过众人,略显内向低调的性子,微微点了点头。
耶律俨原本淡然闲适的面容骤然变得愁容满面,缓缓叹了一口气,用手掌拖着脑袋,五指轻轻拍打着自己前额,蹙着眉头道:“不巧半月之前在金陂关镇发生血案,绝大部分死的都是契丹人。我正巧有意前往大名府查个究竟,临川先生倒是不请自来了。”
王介甫目如灯笼的眸子转了转,他捏了捏山羊胡子,恻然道:“看来是有人要挑拨辽宋关系,耶律丞相你应晓得,若是辽宋交战,谁能渔翁得利?”
耶律俨微微颔首,淡然道:“临川先生所言甚是,大夏国一直盼望着辽宋交恶,若思焉能不知,但是此事若不抓出真凶,若思作为辽国丞相何以面对国人、何以面对圣上?”一边说着,耶律俨一边双拳相握,举过头顶,拱了拱。
一直一言不发的沈护徐徐开口问道:“敢问耶律丞相!金陂关镇百姓死状如何?”
耶律俨佯装沉思,徐徐道:“死状恐怖,恐怕非凡人所为,要么是被咬得只剩下残肢,要么就是被吃光了血肉、只剩下一星半点儿的骸骨,还有的是被尖锐武器刺透胸膛,此武器径口为一寸有余,每个死状皆是面泛青黑之气。”
说着说着他停下话语,拍了拍手掌,不过一会儿,便有一侍卫手端着方正盘子,只见偌大的盘子上放着一个银臂钏,清晰可见的是那银臂钏明显刻着‘北苍’二字。
众人见状皆是骇然,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北苍派少掌门郗天肃身上,郗天肃一脸愕然,脸色大变,目露慌张之色。
他不停绞尽脑汁的反复回想是哪里出了问题,心道:“有此臂钏者必须是第三代弟子以上,阿印早先回家探亲,交回此物,难道是沛风?”
郗天肃面部微微抽搐,莫名一股不安感涌上心头,他左思右想下,心中大感不妙,呐呐道:“冤枉啊!北苍派做此事有何好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