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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胤分外满意地将手中封面写着“旧唐书”的书册叠在桌上那厚厚叠成一座山、显得陈旧的书册,喃喃道:“自从六一居士与范学士修撰了新唐一书后,此旧书估计就丢弃于此了,不然也不知那年王珪所言何话?不管了,先顶上去用上一用,若是让黄大人知道此书有一页被污损,定会对我发难,岂不中了背后奸佞小人的诡计。”
“还没有校正完,看来今夜不能睡觉了。”
葛胤故意撑大自己早已疲惫不堪的眼睛,强行抵制住那浓浓的睡意,张开口打了一个哈欠,使劲眨了眨眼皮,一目十行地进行扫看书册里的内容。
为了让自己提起精神,集中注意力,大声念起里面的内容起来:“特进同中书门下三品宋公萧瑀,性狷介,与同寮多不合,尝言于上曰:“房玄龄与中书门下众臣,朋党不忠,执权胶固。陛下不详知,但未反耳。”上曰:“卿言得无太甚!人君选贤才以为股肱心膂,当推诚任之。人不可以求备,必舍其所短,取其所长。朕虽不能聪明,何至顿迷臧否,乃至于是!”瑀内不自得,既数忤旨,上亦衔之,但以其忠直居多,未忍废也。”念着念着他又打了一个哈欠。
葛胤砸吧砸吧嘴后,似乎想到了些啥,叫道:“好个人不可以求备,必舍其所短,取其所长,唐太宗真是千古明君啊。”
他又继续往下念,像是在寻找些什么他想要的东西似的,道:“上尝谓张亮曰:“卿既事佛,何不出家?”瑀因自请出家。上曰:“亦知公雅好桑门,今不违公意。”瑀须臾复进曰:“臣适思之,不能出家。”上以瑀对群臣发言反覆,尤不能平;会称足疾不朝,或至朝堂而不入见。上知瑀意终怏怏,冬,十月,手诏数其罪曰:“朕于佛教,非意所遵。求其道者未验福于将来,修其教者翻受辜于既往。至若梁武穷心于释氏,简文锐意于法门,倾帑藏以给僧礻氐,殚人力以供塔庙。及乎三淮沸浪,五岭腾烟,假馀息于熊蹯,引残魂于雀鷇,子孙覆亡而不暇,社稷俄顷而为墟,报施之征,何其谬也!瑀践覆车之馀轨,袭亡国之遗风;弃公就私,未明隐显之际;身俗口道,莫辨邪正之心。修累叶之殃源,祈一躬之福本,上以违忤君主,下则扇习浮华。自请出家,寻复违异。一回一惑,在乎瞬息之间;自可自否,变于帷扆之所。乖栋梁之体,岂具瞻之量乎!朕隐忍至今,瑀全无悛改。可商州刺史,仍除其封....”
念着念着,他便停顿下来,蹙眉道:“朕于佛教,非意所遵。求其道者未验福于将来,修其教者翻受辜于既往。至若梁武穷心于释氏,简文锐意于法门,倾帑藏以给僧礻氐,殚人力以供塔庙。及乎三淮沸浪,五岭腾烟,假馀息于熊蹯,引残魂于雀鷇,子孙覆亡而不暇,社稷俄顷而为墟,报施之征,何其谬也,看来这李世民不喜佛事,也难怪,只是这通鉴史文却没有为唐初玄奘法师译经之事,确实有失偏颇。”
就这样葛胤又恢复了一点精神,便开始认真思索,寻找书中的错处,虽然乐此不疲,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只是过了一个多时辰,他也挨不住这强烈的困倦,渐渐趴卧在桌案前。
昏暗的烛火将白丁青年清瘦的轮廓倒映在桌案上,不知怎得那张俊秀的轮廓旁又多了一抹身影,这抹身影有一张秀美的侧颜,乱飞飘拂的青丝成了桌案上动若脱兔的影子
,像极了飞扬舞动的柳条。
那位清丽俏美的少女,轻挽发髻、玉容憔悴,但一双充满精气神的大眼睛,宛如星辰皓月一般清亮,此刻那双明眸除了清亮还淡淡地濛上了一层朦胧的水纱,颇具脉脉柔情。
她轻轻地将官袍外衫掩罩在早已熟睡的葛胤脊背上,她用柔软无骨、白皙如玉的秀掌徐徐掖好罩在背上外衫的每一个角落,怕他着了凉。
“躲了你三年,避了你三年,贯亭哥哥..不是仙儿不想见你.....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恐怕这三年来你也不想见我,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我这个杀父仇人....”
那身着血红劲装的少女眼眶微微泛红,她淡淡地说着自己的心事,柳眉上的阴郁越聚越深。
她动容道:“只有这样,才可以好好的看着你,不会让你为难。仙儿知道这三年你受了很多的苦,清瘦了不少,没有右臂的你,受尽他人歧视....深刻感受这世间的人情人暖、世态炎凉....仙儿一直都有在暗处看着你保护你.....真的好心疼.....就连流水镇的私塾先生他们都不让你当.....你知道吗...仙儿把这种狗眼看人低的白眼狼狠狠的教训了一顿,只是委屈你在私塾做杂役,仙儿知道你高傲....你不愿接受他人的施舍.....因为你失去了很多....你唯独不会再失去你的自尊.....可是那个马驷很可恶.....故意为难你....甚至将马夫子给你的钱私吞了一大部分....仙儿知道你不喜欢以暴制暴,但是仙儿还是暗地里狠揍了他.....不管如何....只要能这样看着你保护你.....仙儿真的知足了.....”
动情诉说着她三年来的思念与痛楚的萧虹仙两行清泪早已慢慢流淌而出,这带雨梨花的容颜更添了一抹含苞待放的美艳。
她柔肠百转似得诉说衷肠:“还记得吗?贯亭哥哥...当年....仙儿答应过你....有仙儿在....谁都欺负不了你....仙儿会永远的保护你.....”
一串泪随着萧虹仙低首浅浅亲吻葛胤薄唇时,如一串珍珠项链般断裂,一颗颗珍珠大小的泪珠打在葛胤的鼻梁,慢慢化开。
那浅浅的吻,是带着这血红少女三年来的衷情吻落在葛胤的薄唇上,没有甜蜜,只有一丝丝苦涩,爱而不得,两厢有情却不得厮守的无奈。
只能靠这深情的浅吻将少女的千言万语烙印在他的薄唇上,白丁青年睡得很沉,他没有睁眼,许是他能感受到这一吻的热度,薄唇微微向上扬起一个弯弯的弧度,那是微笑的表情。
他的梦定是很美吧,不知道是什么可以让潦倒困苦的他如此开心。
即便不舍,星辰还是要退出夜幕的舞台,迎接朝霞与蓝天,因为它们代表希望的曙光。
惺忪的双眼缓缓睁开,双唇间那淡淡的唇香依旧残留在那,白丁青年最先感觉奇
怪的并不是这个,而是披在身上的外衫。
难道真是梦里的父亲给自己披上的吗?
抑或者是自己迷迷糊糊拿了衣衫给自己披上。
“遭了,还未修正完,午时快到了。”
忙碌的身影框在窗户上,成了这个清晨最美的风景线。
午时,太阳高空挂。
面透疲倦的葛胤拖着困累的身子左臂拖着那几本书册走行色匆匆地走在长廊上,不一会儿便到了堂厅。
这不赶巧,刚跨过门槛,迎面便碰到了面容冷峻的黄中庸,只听他带着斥责的口吻道:“昨日不来也罢,今儿干脆迟到,葛胤你才入翰林院几日,这官架子却比我这个知制诰还大。”
当葛胤听到昨日未来,心下一咯噔,抬首余光瞥见冯参与孙成纷纷掩口偷乐,便知道是他们搞得诡计,他没有嗔怒,反而选择咽下苦水,歉然道:“葛胤不敢,葛胤知错,下次绝不再犯。”
黄中庸摆了摆手,轻叹道:“哎也罢,年轻人不适应在院内从事,初来乍到,是有些不习惯,你切不可再如此不成体统了。”
葛胤知道黄中庸性子直,不是那种记仇小气之人,听后心中大石方才落地,颔首道:“葛胤定当谨记。”
“长行,你说这个年轻人现在在老夫手下作为。”坐在一旁的老者,满头白发,但清瘦的脸庞上有一双透着超乎年龄的神采,他中气十足地问道。
黄中庸面露尊敬之意,躬身道:“是的,文老,此子您在殿试也见过,是今科状元葛胤。”
文彦博老眼睨了睨葛胤,没有丝毫和悦之色,从鼻子哼了一声,啐道:“好个冒进的年轻人。”
挨着他身旁坐着的另一位老者说道:“好了,宽夫,我们还是进入正题吧,这三个年轻人都是有才学的,不然怎么会轻易进入殿试,不过范某倒是很想知道,这些孩子能对君实的通鉴唐纪,能提出什么建树性的提议?”
“景仁兄你说得对,既然陛下选了他们,这能不能成为国家栋梁就得靠我们这些老家伙了,也罢,你们三个把书放在一旁即可。”文彦博挪了挪屁股,端正坐姿,道。
冯参、孙成闻言起身与葛胤并肩而立,一同作揖应道:“是。”说着将书册整齐放在桌上。
范镇走上前,稍微翻开两下,直到他准备翻动葛胤所带来的书册时,冯参与孙成露出一脸狡黠笑意。
由于范镇没有翻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冯参与孙成两人茫然不知地互看对方一眼,目透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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