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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
想见得,在唐时,长安是极其繁荣的。
事实不差,在这年头,长安的繁华并不下于唐!
酒楼,茶馆到处都是,丝竹盈耳,粉黛成行。
再看看那些北平八大胡同,南京夫子庙,秦淮河情形一样的长安开元寺周围,这里又是问花折柳,走马章台的好去处。
华灯初上,“长安第一楼”前车水马龙,万头攒动。
热闹、拥挤、楼头阵阵丝竹轻歌透珠帘,帘上影儿婆娑,鬓影钗光,灯红酒绿,异香浮动,有数不尽,道不完的绮丽风光好情趣。
就在这时候,楼前来了严慕飞跟卫涵英。
他两个在伙计躬身哈腰的陪笑着恭迎下进了门,但在要举步登楼的时间却被伙计客气地挡了驾!
“对不起,二位请楼下坐,楼下也有雅座!”
严慕飞微愕说道:“怎么,伙计,楼上去不得吗?”
伙计忙道:“不,怎么去不得?”
严慕飞道:“那么是楼上的座头不卖?”
伙计陪笑说道:“小号做的是这种生意,哪有不卖座头的道理!”
严慕飞道:“那为什么?”
伙计道:“客官,是这样的,今晚楼上被人包去了。”
严慕飞“哦!”地一声道:“原来是……什么人这大气派?”
伙计道:“提起这位,在这一带可是大大地有名,客官定然知道,我们长安城里五陵武术馆的馆主方老爷子……”
严慕飞又“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五陵武术馆的方馆主,我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原来是他。”
伙计忙道:“是不是?我知道客官一定知道……”
严慕飞望了卫涵英一眼,道:“可是真巧。”
转过脸来向着伙计问道:“方馆主今天借宝号宴客?”
“可不是吗?”伙计眉飞色舞地道:“方老爷子今天请的都是官老爷。客官请看小号门前有多少马,多少车,多少轿?这是小号的光采。”
严慕飞道:“一个方馆主已经惹不起了,何况还有那么多官老爷?我看我俩还是委屈在楼下坐坐吧!”
那伙计连声说谢之下,他俩在楼下角落里找了一副座头坐了下来,严慕飞随便点了几个菜后,伙计走了。
卫涵英低低说道:“慕飞,你打算如何?”
严慕飞道:“很巧,不是吗?涵英,我打算先看看这位名气大、交游广、上结权贵的方馆主方老爷子是谁?”
卫涵英道:“为什么不上去看看?”
严慕飞微一摇头,道:“打草惊蛇,那不太好,再说,我也不愿惊扰别人!”
卫涵英道:“你的意思是先看看他是谁,然后再找上武术馆?”
严慕飞点头说道:“是的,我正是这个主意!”
卫涵英一点头,道:“好吧,我陪你耐心地等吧!”
过了一会儿,伙计送上了酒菜。
严慕飞跟卫涵英慢慢地吃喝着,耐着性子等。
一直到过了初更,楼上桌椅响动,像是散席了。
果然,楼梯响了!
卫涵英忙道:“下来了!”
严慕飞点了点头,道:“我留意着呢!”
说话间楼梯上鱼贯走下了那些位,个个满面红光,酒意几分,谈着,笑着,大有旁若无人之概。
本来嘛,这些都是官老爷,官老爷哪会把寻常百姓看在眼里?
几个步履轻捷的汉子快步先出了酒楼,一名身材矮胖,满面红光的秃顶老者陪着那些身着便服的官老爷们,边走边谈笑地往外走去,他们根本没看楼下众酒客一眼。
入目别人,严慕飞没怎么样,看见那红光满面、长眉细目的矮胖老者,严慕飞却目闪异采,几乎轻呼出声。
很快地,这一行人出了“长安第一楼”,楼外,响起了高声招呼,紧接着车马响动,乱成一团!
卫涵英这时候才开了口:“慕飞,你看见了吗?”
严慕飞刹时转趋平静,点头说道:“是的,我看见了!”
卫涵英道:“谁是那位方馆主?”
严慕飞道:“你看不出来吗?”
卫涵英道:“该是那位矮的秃顶老者。”
严慕飞道:“不错,正是他!”
卫涵英道:“他是……认得吗?”
严慕飞淡然一笑,道:“何止认得,简直是熟人。这么多年了,他虽然比当年老了,胖了,可是我仍然—眼就认出了他!”
卫涵英道:“莫非他是当年大祖的四大智囊之一?”
严慕飞道:“你没说错,他的一身所学与心智,仅次于‘九阴秀士’端本方!”
卫涵英道:“他竟究是谁?你倒是说呀!”
严慕飞道:“你该知道他,‘小诸葛’诸葛方。”
卫涵英讶然说道:“会是他……‘小诸葛’诸葛方……慕飞,他姓方?”
严慕飞道:“该是把他那个方字当做了姓!”
卫涵英点了点头,道:“如果真是他的话……诸葛方这个人我知道,的确,在当年太祖四大智囊人物之中,他的一身所学跟心智,仅次于‘九阴秀士’端木方!”
严慕飞道:“如今我算是找到了他们四个中的一个。”
卫涵英道:“找到了一个就等于找到了四个,走吧!”
严慕飞微一摇头,道:“不忙!”
卫涵英道:“不忙?”
严慕飞“嗯!”了一声道:“我心疼这些酒菜!”
卫涵英美目一横,道:“别开玩笑了,说正经的,你是打算干什么呢?”
严慕飞淡然一笑道:“我先想想该怎么对付他才好。”
卫涵英道:“怎么对付他?既然知道了他是谁,找上门去不就得啦!”
严慕飞摇头说道:“不,那太俗!”
卫涵英微愕说道:“俗?那么你打算……”
严慕飞微微一笑道:“我要想个有意思的雅办法。”
卫涵英讶然说道:“有意思的雅办法?你究竟打算……”
严慕飞微一摇头,道:“让我静静地想,涵英!”
卫涵英口齿启动了一下,没再说话。
严慕飞皱眉陷入了沉思,半晌过后,忽地,他笑了。
卫涵英忙道:“想出来了吗?”
严慕飞道:“想出来了!”
卫涵英道:“你那有意思的雅办法是……”
严慕飞笑道:“涵英,你跟我走就是!”
他站了起来,卫涵英也只好皱着眉站了起来。
严慕飞会过了酒账,然后偕同卫涵英走了出去。
口口口
夜,三更!
三更时分,在别处已经是更深入静,万籁俱寂了!
而在这座广大深沉的大宅院里,更深人静,万籁俱寂的景象,似乎来得更为明显。
这座大宅院里,一片勘黑,广大的院子,成荫的林木……到处都是黑黝黝的,深沉慑人。
在这大宅院里,只有一点灯光。这点灯光,透自后院一间精舍里,可是精舍里也听不见有人声。
就这么静,静。
蓦地,一声异响划破寂静,这时候听来分外刺耳,也能令人毛发悚然,不寒而粟!
那是犬吠,不,该说是“狗哭”。“呜!”地一声,既尖锐又难听,还拖得长长地!
一声狗哭过后,没动静。
可是当第二声悲叫哀鸣起后,大宅院里有了动静,紧靠后墙的一间屋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衣衫不整,睡眼惺忪的中年汉子。
他一边揉眼,一边嘟囔地骂道:“老黄,你他XX的鬼叫什么,三更半夜地扰人好梦!”
那条狗,就卧在他门口不远处,是条大黄狗,个头儿大得像条牛犊子,看上去吓人!
可是,这时候它像没听见,仰着头,望着后墙,“呜!”地又是一声!
中年汉子头皮有点发炸,破口驾道:“娘的,你聋了,畜生,给我滚!”
走过去抬腿就踢,可是他还没踢着狗,突然,他直了眼,直愣楞地望着后院墙,眼睛瞪得大大地!
后院墙里有个人,不,是个黑影,它离地三尺多,浮在那儿,两手臂虚垂着,随着风还在动。
中年汉子定了定神,喝问道:“谁呀?三更半夜跑到这儿来吓人!”
那黑影仍在动,但没说话。
中年汉子又喝问了声,那黑影仍没有反应。
中年汉子笑了,揉了揉眼,道:“娘的,怪不得我一推牌九就输,敢情老是眼花。”
那条大黄狗又“呜”了几声。
中年汉子低头骂道:“你他XX的,看清楚了再叫,那不是人……”
不知从那儿吹来了一股冷风,吹得他头皮一麻,他连忙抬起了头,天,他又怔住了!
那黑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到了他眼前,他看清楚了,是个人,满脸的胡子,脸白惨惨的,没一点血色,可是,这人眼里、鼻子里、嘴里都有血!
那条大黄狗叫着往后退,然后“呜!”地一声,转身跑了!
中年汉子被惊醒了,壮了壮胆,道:“好朋友,别在这儿装神扮鬼,你也该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说吧,你是谁?”
那人没说话,一张嘴,“忽!”地又是一口冷气!
中年汉子机伶一颤,道:“娘的,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抡起拳来捣了出去!
他不差,那黑影被他一拳捣个正着,但是他一怔。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一拳打出去打着了什么,空空的,像虚空打了一记空拳,更让他害怕的是收回拳头,满手是血,而就在这时候,那黑影张口又吹了一口冷气。
中年汉子只觉得脸上一冷,抬手一抹,吓得他三魂六魄全飞了,他抹了一手的血。
他明白了,他明白这黑影不是人,而是听人常说,却没人看见过的鬼。他运气好,让他碰上了。
准是,瞧它身悬半空,再想想刚才的狗哭,连狗都怕,那还有错?中年汉子颤抖着往后便退。
他不退还好,这一退,那鬼跟着飘了过来,他退一步,那鬼就跟进一步,他魂飞魄散,心胆欲裂,想喊,喊不出声,张了几次嘴,就是喊不出一声!
他转身就跑,边跑边回头,老天爷,那鬼跟上来了。
他跑近了那灯光外透的精舍,精舍里传出一声沉喝:“三更半夜地,谁这么匆……”
“忙”字未出,一股冷风吹上中年汉子后心,他只觉寒意透骨,往前一冲,砰然一声撞在门上,可喊出来了:“馆……馆主!鬼!鬼!有……”
精舍的两扇门豁然而开,一个矮胖秃顶老者当门而立,中年汉子快得像一阵风,从他身边连滚带爬冲了进去!
这时候,矮胖老者也看见了,他一双长眉陡扬:“阁下是哪一路的?”
只听夜空中响起一个似有还无的尖尖话声:“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这话声,拖得长长的,好不难听!
这话声,也惊动了四下,只听门声响动,各处都窜出了人,可是,他们刚出来就躺下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矮胖老者眉梢又扬了扬,老脸上掠过一丝诧异惊容,冷冷说道:“老夫再问一句,阁下是……”
只听那鬼开了口,阴森森,冷冰冰,听来怕人:“你害得我好苦啊……”
矮胖老者冷笑说道:“阁下,装神扮鬼,该弄清楚地方,老夫这五陵武术馆岂是下五门宵小骚扰之处!”
那鬼道:“诸葛方,你不认识我了吗?”
矮胖老者一惊变色,道:“阁下是……你认错人了,老夫姓方!”
那鬼道:“诸葛方,你就是烧成了灰我也认得你,你可以掩人耳目欺蒙阳间世人,你却无法欺蒙明察秋毫的幽冥阎君跟我这个鬼。”
“鬼?”矮胖老者道:“你是鬼?”
那鬼道:“不错,我是鬼!”
矮胖老者豁然大笑,道:“鬼,老夫见过许多,但不是你这等模样!’那鬼道:“你见过的都不是真鬼?”
矮胖老者道:“这么说你是真鬼?”
那鬼道:“不错!”
矮胖老者道:“有道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那鬼道:“可是你做过亏心事!”
矮胖老者“哦!”地一声道:“是吗?阁下。”
那鬼道:“不然我不会找上门来!”
矮胖老者道:“我欠你的?”
那鬼道:“欠,其实你又何止欠我的?”
矮胖老者道:“我还欠谁的?”
那鬼道:“算算总有好几十个!”
矮胖老者抬眼四下一扫,道:“他们呢?老夫的那些债主呢?”
那鬼道:“你肉眼凡胎,岂能看得见,稍时等你有所身受时你就会清晰地感到他们在哪里了!”
矮胖老者倏然一笑,道:“好吧!老夫都接住了。咱们之间是什么债?”
那鬼道:“你自己明白!”
矮胖老者道:“老夫生平欠的债太多,记不清楚是哪一笔了!”
那里道:“我点醒你一点,我是个屈死冤魂!”
矮胖老者道:“我杀了你?”
那鬼道:“可以这么说,说害更为恰当!”
矮胖老者道:“这话怎么说?”
那鬼道:“杀我的虽不是你,但却是你出的主意!”
矮胖老者眉锋一皱,道:“老夫更糊涂了!”
那鬼道:“诸葛方,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矮胖老者道:“老夫又要说了,你认错了人,老夫姓方。”
那鬼道:“幽冥十殿中那生死簿上记载的是不会有错的。”
矮胖老者道:“你确认老夫是诸葛方?”
那鬼道:“牛头马面请府役鬼卒把我带来此处,那还会有错?”
矮胖老者一点头道:“好吧!老夫就暂充一下什么诸葛方,你说吧,咱们之间有什么仇、什么恨?”
那鬼道:“我刚才说过了!”
矮胖老者道:“老夫仍未想起,你何妨说清楚些?”
那鬼道:“冤鬼索命,总会让人死得明白,你听着,炮打功臣楼,火焚凌烟阁……”
矮胖老者身形一震,脸色大变,道:“你是……”
那鬼道:“诸葛方,你何其这般健忘,看我这形象,你还认不出我是谁吗?”
矮胖老者摇头说道:“老夫年轻时听说过炮打功臣楼,火焚凌烟阁,但那是朝廷的事,跟老夫这百姓无关!”
那鬼道:“你是百姓?”
矮胖老者点头说道:“不错,老夫是百姓。”
那鬼道:“你要是百姓,当年那太祖身边的四大智囊人物,又是何等身份,何等样人呢?”
矮胖老者面有惊容,但他却眉锋一皱,道:“阁下,你在说些什么?谁是……”
那鬼道:“你就是其中之一!”
矮胖老者一抬手,道:“且慢,让老夫先弄清楚你是谁?”
那鬼道:“你真认不出?”
矮胖老者道:“你说的话老夫都不懂,老夫又怎……”
那鬼道:“诸葛方,且任你狡猾,你听着,我是胡大海!”
矮胖老者一惊,道:“胡大海?莫非是当年帮太祖打天下的那位胡将军?”
那鬼道:“正是,你想起来了?”
矮胖老者忙一拱手,道:“草民见过胡将军,草民年轻时就听说过将军当年的神勇,及至后来……”
那鬼道:“诸葛方,你还要装蒜?”
矮胖老者忙摇手说道:“草民只是半生武林,练就铁胆不怕鬼,将军可别把草民真当成了什么诸葛方!”
那鬼道:“诸葛方,承认不承认那在你,今夜我总是要向你索命的!”
忽地向前飘进了一尺!
矮胖老者一惊,陡然沉喝:“休近老夫,老夫纵然是诸葛方……”
那鬼道:“这算是你承认了?”
矮胖老者道:“老夫没那么好心情跟你作耍,承认了又如何?”
那鬼道:“承认了就好。诸葛方,当日太祖炮打功臣楼,火焚凌烟阁,不是你四人出的主意,献的毒计吗?”
矮胖老者诸葛方道:“你认为是吗?”
那鬼道:“我本不知道,一直到死后才明白。”
诸葛方道:“就算是吧!又如何?”
那鬼道:“你刚才没听见吗?鬼卒在半空中叫喊,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我是向你索命,拉你去见阎君!”
诸葛方道:“这么说你是奉阎君之命来的?”
那鬼道:“是的!”
诸葛方道:“十几年了,你为什么早不来?”
那鬼道:“那是因为你阳寿未终!”
诸葛方道:“如今老夫的阳寿到了头了?”
那鬼道:“不错,你只能活到今夜四更!”
诸葛方笑道:“阎王要人三更死,不能留人到五更。看来老夫今夜是绝难幸免,死定了!”脚下向前一步。
那鬼道:“请葛方,你说对了!”
请葛方道:“真要这样的话,老夫就要指阎君不公了。”
那鬼道:“阎君怎么不公了?”
诸葛方道:“老夫问你,当日下下旨炮打功臣楼,火焚凌烟阁的是谁?”
那鬼道:“是太祖!”
诸葛方道:“发炮的是谁?点火的又是谁?”
那鬼道:“发炮的是步军兵卒,点火的是内监!”
诸葛方道:“这就是喽,怎么说你也找不上老夫我呀!”
那鬼道:“可是出主意,献毒计的是你们四个!”
诸葛方道:“说说而已,太祖不听不采纳不就没事了?”
那鬼道:“要没有你们四个这能杀人的唇舌与心智,绝不会引起太祖杀戮功臣的动机的。”
诸葛方道:“就算是吧,阎君他也应该分清楚主从,该先命你去找太祖。”
那鬼道:“太祖已经驾崩多年了!”
诸葛方道:“找他的魂哪!你不也是魂吗?”
那鬼道:“你这凡夫俗子哪里知道,太祖乃是‘紫薇星君’下凡,他已经归位了。”
诸葛方笑道:“这么说阎君他是欺弱怕强,欺人怕神?”
那鬼道:“你错了,他没有错,是我等命中该有所劫……”
诸葛方大笑说道:“是喽,既然你等命中该有所劫,你能怪谁?”
那鬼道:“劫当那时命终,而不该惨死!”
诸葛方道:“说来说去,老夫是难辞其咎?”
那鬼道:“不错!”
诸葛方笑道:“老夫平日自诩口才,看来你比老夫还能言善辩!”
那鬼道:诸葛方,这无关一个辩字!”
请葛方道:“那是什么?是事实?”
那鬼道:“你说对了,是事实!”
诸葛方道:“事实上,老夫还有理由指阎君不公!”
那鬼道:“你还有什么理由?”
诸葛方道:“你想听吗?”
那鬼道:“我本要马上向你索命,可是我不能任人指公正严明的阎君不公,我要替他答辩,让世人知道阎君铁面无私!”
诸葛方笑道:“敢情你还真忠于阎君。”
那鬼道:“那是当然,为人忠于人君,为鬼则忠于阎君!”
诸葛方道:“你的确会说话,听着,佛家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纵然老夫当年有千不对,万不是,可是老夫自当年事后已放下了屠刀,那时候就该立地成佛了。这多年来,老夫退隐在此,一心做安份良民。”
那鬼道:“你真放下屠刀了吗?”
诸葛方道:“当然,要不然老夫怎会一袭布衣,退隐在此?”
那鬼道:“这多年来,你真是个安份良民吗?”
诸葛方道:“你可以在长安城内试打听。”
那鬼道:“我能问的,都是肉眼凡胎可欺的人!”
诸葛方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那鬼道:“我刚才说过,鬼不可欺,阎君也明察秋毫。”
诸葛方道:“那你跟他就该知道……”
那鬼道:“阎君跟我只知道你化明为暗,秘密替朱棣做事,为他铲除异己,大肆杀戮太祖、建文两朝忠臣志士,并逼害真武星君!”
诸葛方惊声说道:“你……你在说些什么,谁又是真武星君?”
那鬼道:“太孙允-!”
诸葛方“哦!”地—声道:“原来太孙是真武星君下凡,怪不得他最后向道!只是,你阁下可别血口喷人,把老夫这安份良民误做……”
那鬼道:“诸葛方,鬼不可欺,阎君更不可欺!”
诸葛方道:“说了半天的鬼话,老夫倒真有点相信你是鬼了!”
那鬼道:“那就好!”
诸葛方抬手一指那鬼的脚下,道:“老夫也是成名多年的武林人,大行家,据老夫所知,还没有哪个人能悬空飘浮,足不沾地,纵然有那么一两个,他也不能开口说话,这一点像鬼!”
那鬼道:“还有呢?”
诸葛方抬手四下一指道:“老夫这些人虽不敢说人人身手高绝,但勉强都算得上一流好手,你一下子能把他们全放倒,这不是那个人能做到的,这一点也像鬼!”
那鬼道:“还有吗?”
诸葛方道:“老夫刚才也听见了狗哭,要是看见了人,它该吠而不该哭,更不该怕,这一点也像鬼!”
那鬼道:“还有吗?”
诸葛方抬头说道:“没有了,有这以上三点,该够了!”
那鬼道:“你的胆子也是世人中所少见!”
诸葛方笑道:“那是因为虽然有以上三点证明你是鬼,可是老夫我自己却不相信你是鬼。
你既然不是鬼,有什么好怕的!”
那鬼道;“请葛方!”
诸葛方道:“你既然知道诸葛方,就该知道诸葛方有个美号叫‘小诸葛’!”
那鬼道:“我知道!”
诸葛方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我的心智所学更能上比诸葛武侯,你想我会相信你是鬼吗?”
那鬼道:“信不信由你,这并无关紧要。”
诸葛方笑道:“不错,弄清楚你是谁,让你落个有进无出才是最紧要的。阁下,你知道的太多了,知道太多事的人,往往是会招大祸的,除非他能三缄其口!”
那鬼道:“诸葛方,你想杀我?”
诸葛方笑道:“你是聪明鬼!”
那鬼道:“诸葛方,你所学不差,胸罗也算得渊博,你该知道,鬼是虚无之物,看得见,摸不着。”
诸葛方笑道:“你不是鬼,是人,那就该另当别论!”
那鬼道:“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敢冒犯我,你会死得更惨!”
诸葛方道:“阁下,鬼话够了,你是何人扮作胡大海的冤魂?”
那鬼道:“我是胡大海!”
诸葛方像没听见,又问道:“胡大海的朋友,还是胡大海的后代?”
那鬼道:“诸葛方,我是胡大海!”
诸葛方一点头,道:“好吧!就算你是胡大海吧,老夫要告诉你,老夫以前跟茅山道士学过几年法术,能捉妖拿鬼。”
那鬼厉声说道:“诸葛方,你死到临头,还敢死硬!”
请葛方嘿嘿一声阴笑,道:“阁下,现形吧,看看咱们谁活谁死!你要是鬼,老夫就是拿鬼的钟馗,你要是人,老夫就是你的索命阎罗。”
抬手一掌击向那鬼当胸!
“九阴秀士”在武林中算得上一流人间人物,诸葛方所学仅决于“九阴秀士’,当然他的功力不差!
这一掌掌力甚是雄浑凌厉,一股罡风劲气直向那鬼当胸撞去,声势颇为惊人!
那鬼惨笑一声道:“诸葛方,你这是自求速死!”
他没动,请葛方的掌力明明击中了他,但他却像虚无的东西一样,轻飘飘地向后荡去!
诸葛方睹状一怔,尚未说话。
那鬼已惨笑又道:“诸葛方,你看见了,掌力岂奈我何?”
“忽!”地一声,挟带着一片冰冷阴风又飘了回来,而且直向诸葛方撞来!
诸葛方一惊扬掌,凝足了真力,又是一掌击了出去。
这一掌发出后,他所看见的情形,跟刚才一样。
那鬼身在半空飘荡着,口中却厉笑说道:“我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诸葛方,四更将至,你的阳寿也即将终了。诸葛方,你还想挣扎求免吗?”
又挟带着一片阴风扑了过来!,鬼没到,阴风先到,吹得诸葛方机伶一颤,他嗔目大喝,右掌探腰,“铮!”地一声龙吟起处,他手里已多了柄软剑,他目射凶芒,狞笑说道:“阎下,老夫倒要看看你是哪路高人!”
振腕抖剑,闪身如电,恶狠狠地扑向那鬼!
那鬼道:“诸葛方,你还敢逞凶?”
说话间诸葛方已到,当胸就是一剑!
他剑是刺出了,可是情形跟先前同,鬼又向后荡去!
诸葛方狞笑说道:“鬼是虚无之物,你又怕的什么剑刺?”
如影随形,闪身追了过去。
鬼又向后荡去了,他进,鬼退,他刺出一剑,鬼便向后一荡,一人一鬼就在这庭院里追逐,诸葛方剑似龙蛇飞舞,一连地挥砍劈刺,但他连鬼的衣角都设碰上。
渐渐地,诸葛方怕了,心中打鼓,头上见了冷汗。
本来嘛,人哪有这么高的功力!
怎么能在半空飘荡这么久?
渐渐地,诸葛方累了,他气息咻咻,胸前起伏,手上也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那鬼笑了,鬼笑,比鬼哭还难听。此时此地能令人毛发悚然,不寒而粟。那鬼笑着道:
“诸葛方,生死有定数,我不敢违,阎君告诉我,你的阳寿将在四更终了,在四更没到之前,我不索你的命。你还有什么杀人手法,尽管施展就是!
诸葛方惊怒交集,大喝一声,振腕抛剑,软剑化为一道寒光,脱手向那鬼心窝射去。
他一抛剑,怪事又生。
剑,他是脱手射出了,而当他眼看着那剑就要射进那鬼心窝时,那柄软剑却突然停在半空,不进,也不退,就悬在半空中,直挺挺地悬在那鬼面前!
诸葛方心神猛震,他怔住了!
那鬼又笑了:“诸葛方,我说过,你或能奈何人,但却无法奈何鬼,如今你该相信了吧!”
诸葛方霍然惊醒,他怕了,好不害怕!倏发狞笑,双腕一抖,一片乌芒闪铄的雾状物脱手飞出,满天花雨般罩向了那鬼。
那鬼道:“诸葛方,这是什么?”
诸葛方狞笑说道:“这是老夫历数年工夫练成的‘勾魂蚀骨毒砂’,看看你这鬼能否禁受得住?”
那鬼道:“这大概就是你最后一着了!”
那乌芒闪烁的雾状物如飞卷至,忽然罩下!
就在这时候,怪事又生
那片毒砂罩是罩下了,却像一片淡云轻烟一般,飘浮在那鬼头顶上不往下落,离头尺余,乌光闪烁,蔚为奇观。
诸葛方大惊失色,道:“这是什么功?”
那鬼笑道:“这无关武学,不是功力,乃是鬼的本能!”
话声至此,他头顶上那片毒砂突然由散而聚,成为拳头般大小一团,“忽!”地一声,离开鬼的头顶,反向诸葛方射来!
诸葛方大惊,他猛力虚空击出一掌,然而,不但未能击散那团毒砂,而且没能使得那团毒砂的射势稍顿一顿!
诸葛方机伶寒颤,转身就跑!
他跑,那团毒砂像有人指挥般,跟着跑!
那鬼长笑说道:“诸葛方,这叫做自食其果,毒砂不是你练的吗,你自己先尝尝它的滋味吧!”
身形随风飘动,跟在那团毒砂之后追了过来。
诸葛方向东,东边半空中飞来一片砂石,迎头打下!
诸葛方一惊又折向西,西边也是这样。
他往南……。
他往北……。
可是,他硬是跑不出去,根本就跑不出去!
那鬼在身后笑道:“诸葛方,这是你的身受,现在你该相信来的屈死冤魂不只是我一个了吧!诸葛方,转眼便是四更……”
诸葛方怕加上累,他只觉得两腿重逾千斤,再也跑不动了,而且他还觉得背后有一股吸力,使得他举步艰难。
诸葛方魂魄为之飞散,身子一软,砰然趴在了地上。
他趴下了,那团毒砂就停在他头顶,没落下来。
诸葛方白着一张老脸,喘息着道:“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那鬼笑道:“诸葛方,你怎么不跑了,站起来再跑哇?”
诸葛方翻身而起,但他却是跪着,他向着鬼道:“胡将军,您可怜诸葛方行将就木之年。”
那鬼道:“诸葛方你这是求我饶命?”
诸葛方道:“诸葛方愿请来高僧高道,超度将军的英灵,使将军早日轮回,以赎前衍……”
那鬼道:“你相信我是鬼了?”
诸葛方颤抖着点了点头!
那鬼惨笑一声道:“诸葛方,你也承认当年毒计害人?”
诸葛方连连点头,道:“胡将军,诸葛方承认,可是您知道,那不单是诸葛方一人,再说诸葛方也只是一个小角色!”
那鬼道:“诸葛方,你过谦了。”
诸葛方道:“将军明鉴。”
那鬼道:“你可是太祖当年的四大智囊人物之一?”
诸葛方道:“诸葛方不敢否认,其实那只是……”
那鬼截口说道:“诸葛方,你承认就好,废话休多,我只问你一句,当日那些汗马功臣跟你四个何仇何恨?”
诸葛方道:“将军,这,这……”
那鬼喝道:“答我问话!”
诸葛方忙道:“无仇无恨!”
那鬼道:“既然一无仇,二无恨,你四个为什么献毒计害人?”
诸葛方道:“将军,这,这……”
那鬼喝道:“说!”
诸葛方道:“将军,那只是,只是一念妒嫉……”
那鬼道:“你四个是怕我等勋位在你四个之上,也怕太祖酬功垂爱之余,冷落了你四个,可对?”
诸葛方道:“是,是,是的,将军!”
那鬼惨笑说道:“只为一念妒嫉,你四个就害了这么多性命,而且害得我等血肉化灰,尸骨无存,心肠之狠之毒可以算得上当世称最。诸葛方,我恨不得把你……”
一顿改口说道:“诸葛方,你认罪了?”
诸葛方道:“只求将军开恩,诸葛方愿从此洗面革心,请来高僧高道,超度将军诸位的英灵。”
那鬼道:“诸葛方,迟了,你要是在当年事后悔悟,洗面革心还可以减少一点罪孽,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化明为暗,助朱棣杀害太祖及建文两朝忠良,如今你罪上加罪,恶贯满盈,我或可以饶你,但天理及冥法饶不了你!”
诸葛方颤声说道:“将军,可怜诸葛方行将就木之年。”
那鬼道:“你还想多活几年?”
诸葛方道:“只求将军开恩!”
那鬼道:“你也怕死?”
诸葛方道:“将军,蚁蚁尚且偷生。”
那鬼道:“那你为什么害人,难道别人都想死?”
诸葛方道:“将军开恩!将军开恩!”
那鬼惨笑一声道:“人世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这般留恋,也罢!就饶你不死。”
诸葛方大喜拜下:“谢将军恩……”
那鬼道:“诸葛方,阴司可以放过你,但阳世却有人欲食你之肉、剥你之皮,绝不会饶了你!”
诸葛方道:“将军是说将来诸位的后世?”
那鬼道:“不错!”
诸葛方道:“他们一时找不到我,等找到我的,我也差不多……”
那鬼道:“你打的好算盘,已经有人找到了你!”
诸葛方道:“将军说谁?”
那鬼道:“你可记得‘金陵王’?”
诸葛方一惊,忙道:“将军是说那侠骨柔肠,剑胆琴心,‘玉龙美豪客’严……”
那鬼道:“难得你还记得他,其实你四人又何曾忘记过他?”
诸葛方道:“将军,他,他在哪儿?”
那鬼道:“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诸葛方一惊忙抬跟四望!
那鬼笑道:“你往这儿看看,他就在你眼前!”
诸葛方一怔,细目瞪得老大,道:“你,你,敢莫你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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