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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魂老六”君不豪一阵笑声后,回头对身边陶勇道:
“官堂主的伤势如何?”
陶勇道:
“双刀交叉划过右肩头,流了不少血,但经过任副堂主敷药包扎,已无大碍,现在扶他上了马。”
点点头,君不豪道:
“立刻把阿万的伤包扎好,我们就要离开此地了。”
现在——
大宅子里的火势在蔓延,是顺着两边的厢屋往前面延伸着烧,火光更见猛烈——猛烈的火光已把这所大宅子前面的柳树照得十分清楚——
当然,也把每个人的面孔照得泛红。
君不豪已冷冷对唯一在拼搏的“青面鬼”石发喝道:
“娘的,黄泉路上你的那么多哥儿们等着你去相聚首,你却仍然恋恋不舍这混浊而又充满血腥的江湖,真的是死皮赖脸,恬不知耻的狗。”
桀桀一声怪叫,“青面鬼”石发道:
“老子不是怕死,奶奶的,老子是在想,要如何才能拖上这玩银刀的一起上路。”
嘿嘿一声笑,“银刀”戈清松道:
“甭吹了,你等着瞧你将是怎么个挺尸法吧!”
飞叉狂挥十六轮,扭腰又是三十一叉,石发大吼道:
“老子挺尸也得挺在你小子身子上面,我的儿。”
三尺银刀急圈又送,大劈刀变成小圈削,银刀的刀头尽在腾闪的石发面前晃,戈清松已冷笑道:
“王八蛋,你没那个能耐。”
一边,君不豪却示意收鞭走过来的“飞虎鞭”巴子龙……
巴子龙点点头,缓步走向拼杀中的二人,冷不防抖手撒出他的丈五长“飞虎鞭”,“咻”的一声已盘缠向石发双腿。
石发闻声一惊,猛的一个空中横翻,巴子龙的怒鞭已自他的双足下面猝然闪过。
便在这时,戈清松一声哈哈,道:
“你逃不了啦,小子。”
飞叉疾挡落空,而银刀已激荡着划过石发肩背,有一道尺长的血印,刹时间衣破肉卷,标出一溜鲜血……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巴子龙的“飞虎鞭”倒卷而回,“嘟”的一声已绕上石发的脖子——
半空中一声沉闷的“吭哧”声,等到石发被甩在地上,他的飞叉已脱手掷出——
“当”的一声,就在飞叉距离戈清松面门半尺远,已被横闪的长剑击落地上。
“银刀”戈清松的银刀高举,他十分清楚自己无法闪过石发的那一劲力十足的飞叉……
就在飞叉落地同时,戈肖松才看到“追魂老六”君不豪已越过自己站在石发面前。
“青面鬼”石发破口大骂,道:
“以多为胜,以大吃小,王八蛋,你们要不要脸?”
“银刀”戈清松大怒,错身举刀就砍,却被君不豪拦住,笑笑,道:
“戈堂主,上马吧,街上的火正浓,这里也将有人来救火,我们要及早离开。”
“呸”的一口唾沫吐在地上的石发身上,戈清松骂道:
“狗东西。”
“追魂老六”君不豪双目逼视着石发,道:
“你们景山五鬼已死了四个,本欲杀你,可是总得有个替我传话的人,所以……”
“青面鬼”石发冷吼道:
“你最好也把老子杀掉,否则有那么一日,你们这批王八操落在我石大爷手上可就有得你拉乐哈的了。”
淡然一笑,君不豪道: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至少对你姓石的而言,绝不会有那么一天。”
石发冷兮兮地道:
“可也说不定,十年河西,十年河东,造化虽弄人,娘的,老天爷是大家的,你敢把话说绝?”
君不豪笑笑,道:
“姓君的不相信你那一套,我只相信实力。”他一顿又沉声道:“只留下你的活口,带个口信给姓铁的,他一天不放胜小玲,君大爷一天不歇手,当然,黑虎寨也休想有一日太平。”
石发骂道:
“不就是你妈的这两句话?”
君不豪道:
“可也要拜托你一定带到。”
石发怒吼道:
“狗操的,你们逃不出铁寨主手掌心的。”
君不豪道:
“这是我们的事,何用你多操心?”
石发吼道:
“滚,老子恨不得生啖你们。”
石发的吼叫刚落,君不豪奋起一脚踢在他的大腿上,于是冷芒猝然闪耀,一声惨号,石发已双手捧起双足狂烈地大骂道:
“近你娘,好可恶的狗东西,你竟用剑割断老子一双脚筋,姓君的,你干脆杀了老子吧。”
冷笑着,君不豪已腾身落在马上,道:
“你这辈子也休想再玩你那支飞叉了!”
猛地一夹马腹,君不豪当先疾驰而去,十一位“百灵堡”正副堂主便一溜的跟着驰去——
后面,有“青面鬼”石发正竭嘶的狂叫道:
“姓——君——的——,你——回——来!”
唐山的黑虎寨那座十五丈高的巨型豪华聚义厅上,“飞天虎”铁石心一掌把桌面铺的白玉桌面震碎,放在桌上的几只茶碗也跳起一尺高而碎在桌上面——
铁石心狂怒得满面胡子根根直竖地骂道:
“近他娘的君不豪是什么东西,老子绝不相信捉不到这小子。”
一旁,“笑罗刹”凤依依冷笑道:
“捉姓君的,那是迟早的事。”
铁石心沉声道:
“这话怎么说?什么叫迟,什么叫早?才几天,姓君的这狗东西已经烧了我的粮车,又毁了赵沟桥第七分舵,这再要迟下去,他奶奶的,俺们大伙就别走出这‘黑虎寨’的大门谷口了。”
“百窍通”水火揪着只有上唇的一撮胡子,低头无语,双目如鹰的直视着破桌面。
下首,“黑虎寨”的三个大把头皆低头沉思。如今他们的伤也全好了,连“双胆”李杰也是一身是劲的这时候全身骨节在响动……
总管“人面蛛心”佟老古心事重重地道:
“我真是不懂,按说平日里‘活阎王’乔太冲也够机灵,怎会带了那么多人还吃了姓君的大亏。”
乔太冲是黑虎寨副总管,如今乔太冲死了,正所谓兔死狐悲,佟老古这是在抱怨,当然也是在叹息……
“咯嘣”一咬牙,铁石心指着水火低吼道:
“老水,平日里你一脑袋馊主意,这时候怎不见你开口说话?你是怎么啦?”
“百窍通”水火仰起头来,缓缓道:
“当家的,这是一场智慧战,可不是平日里双方照上面胡砍一通的拼缠……”
铁石心道:
“什么战也离不开杀,你可得想通这一点。”
水火捋着上唇短髭,道:
“从我们雪洗百灵堡以后,立刻分出人手接收敌人三州七县十八堂口的买卖,却一连的扑了个空,我便知道是姓君的已通知他们的十八堂口立刻收摊子把人马隐藏起来,这证明姓君的已有了报仇的决心。”
一拍桌子,铁石心吼道:
“就怕他姓君的不来报仇。”
水火道:
“姓君的已经开始在进行他的报仇计划了,而且我方也已受到不少损失。当然,以后还会接二连三……”
铁石心怒道:
“所以我要你立刻想出个捉姓君的决策出来。”
水火道:
“从姓君的两次行动看来,他所率领的十二个人物也必是‘百灵堡’各堂口的高手,否则他们绝不会那么顺利的两次得手。”
“笑罗刹”凤依依道:
“我与姓君的对过阵,他那些能上台面的也不过三五个人物而已。”
“笑罗刹”凤依依所说的人物,当然指的是陶勇、熊霸、任三成、高威、包公度、李淦几人。
“百窍通”水火摇摇头,道:
“应不只四五个人,也许……也许……”
凤依依柳眉一紧,道:
“也许什么?”
水火道:
“也许他们这种厉害角色以后会越来越多。”
铁石心怒喝道:
“所以我要你尽快设法找上姓君的。”
水火道:
“我会的,姓君的言明要我们放掉胜小玲,我在想,可否来他娘的一个将计就计……”
“叭”的一掌拍在破桌面上,铁石心厉喝道:
“什么样的将计就计?别忘了少朋同他老子的作风是一模样,段姬儿是我喜欢的女人,她不喜欢我铁石心,我便囚到她人老珠黄的直到她死为止……”
铁石心口中的段姬儿正是山寨后面被囚在山洞石牢中的姬儿,“百草岭”“嚣庐”的胡仙心上人。将近三十年,段姬儿就是被囚在黑虎寨——
现在——
铁少朋又把胜小玲囚在那石牢中,胜小玲年轻俏丽,她那绰约风姿,正浓浓地吸引着这位黑虎寨少寨主——
当然,铁少朋心中十分明白,一旦胜小玲放出石牢,她必然会千方百计为她的父母,为整个“百灵堡”报仇,因此,他要像驯服一头花豹般把胜小玲囚在石牢中,直到——
直到胜小玲甘心情“不”愿的放弃报仇。
不过铁氏父子心中可也明白,因为有个段姬儿就是宁死不从的先例,谁敢说胜小玲也不会?
而段姬儿,那位原本生得色艳桃李,天香国色,肌质晶莹而又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就在铁石心初次遇到后,便千方百计自胡仙处掳到手,却又因美人的对他不屑一顾而令他由爱生恨。
最初三年,铁石心便同他儿子铁少朋是一样的每日都会在那石牢栅外目露迷惘的望着心爱的美人儿——
那种难以令人理解的意境,促成铁石心的内心在蜕变,当然,那是一种可怕的蜕变——
于是,他把爱慕变成了虐待,每十天他便要给段姬儿一顿鞭打,直到段姬儿身上的伤结痂、褪落,那又将是铁石心快要再对她另一次的鞭打了。
现在——
黑虎寨这座豪华的聚义大厅上,“百窍通”水火十分小心的向铁石心提出他的构想。
“当家的,首先,胜小玲来之不易,她不可一日离开石牢。”
点点头,铁石心道:
“这是先决条件,少朋若看不到那丫头,他难保不会发疯。我是他老子,当然清楚这点。”
“笑罗刹”凤依依道:
“从前我们担着二十四色大礼前去‘百灵堡’提亲事,姓胜的来他娘的一句什么‘凤女岂配犬子’,生把我们的媒人逐出‘百灵堡’,如今胜小玲那丫头还不是落在我们手中?而少寨主并未把那句话搁在心上,还是每日坐在石牢外面发呓怔的看着他的心上美人,就凭这一点,我们也不会再把胜小玲放出石牢,除非她如同老水说的答应嫁给少寨主,而且就在那石牢里献出她的身子,哈……”
大把头“黑金刚”巴少雄咧着大毛嘴巴,道:
“奶奶的,老子听过,好像是关二爷曾经说过那句‘凤女岂配犬子’的话,他这是狗眼看人低,立刻便招惹上失荆州败走麦城,最后落个断头,嘿……”
“百窍通”水火缓缓道:
“闲言少提,我这里得把我心中设计的说出来,此事重大,总得大伙合计合计!”
“飞天虎”铁石心道:
“你说。”
水火干咳一声,道:
“简单的说,就是张网捉鱼。”
凤依依笑笑,道:
“网怎么张?鱼儿怎么会上网?”
水火道:
“先说张网——”他伸手往西指,接着又道:“九十里处有个‘松伯山’,你们大概都知道吧。”
“飞刀”齐步前笑笑,道:
“那地方狼最多。”
点点头,水火接道:
“不错,狼最多的地方也最是荒凉,如果要把姓君的十二个一网打尽,那地方最是适当。”
“飞天虎”铁石心急问道:
“快说出你的方法!”
“百窍通”水火立刻便把他的计谋说出来,而且还以手在大桌面上勾画着,直到所有的人连连点头称妙——
最后,他哈哈一笑,对“笑罗刹”凤依依,道:
“二当家,这诱饵的任务可得委屈你了。”
“咭”的一笑,凤依依道:
“看我的,只要把姓君的十二人诱入网,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两只大巴掌用力一拍,铁石心道:
“那就快,找人快去布置,我不能再叫姓君的王八操折腾我们了。”
十里沼的钟馗破庙里,“追魂老六”君不豪靠墙坐在一堆草秸上,他低声问道:
“官堂主的伤……”
正在闭目养神的官永立刻仰起身来,笑道:
“二当家,属下这点伤早好了。”
“追魂老六”君不豪笑笑,又对进门口地上坐的“大狗熊”阿万,道:
“阿万,你胯骨的伤……”
阿万一跳而起的拍拍伤处,道:
“十几天了,早就落痂了。”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
“天亮以前我们离开十里沼,这地方可不能被黑虎寨的眼线踩到。”
一边,陶勇问道:
“二当家,这次我们准备往哪个地方趟?”
君不豪道:
“往黑虎寨西面摸去,距离黑虎寨西面不到五十里处,有个市集叫泰山镇,我们去那里。”
陶勇道:
“二当家,距离黑虎寨太近了吧?”
“铁汉”张召也道:
“听说泰山镇有不少人与黑虎寨有勾结……”
君不豪一笑,道:
“而且黑虎寨的第一分舵就设在泰山镇。”
陶勇道:
“对我们来说不是更危险?”
“追魂老六”君不豪冷笑道:
“别忘了,我们干的就是危险事,我要以出其不意的手段,叫姓铁的日子过得心惊肉跳!”
“黑牛”熊霸一拍大腿,道:
“对,越来距离唐山越近,娘的老皮,我看他姓铁的还能不能沉得住气。”
“铁算盘”官永道:
“二当家,黑虎寨第一分舵在泰山镇上是做什么买卖?我们总得合计合计怎么个下手吧。”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
“就在泰山镇城西面的后街,有家最大油坊,油坊的东家叫褚天彪,这个人可是铁石心的心腹,他在泰山镇上跺跺脚,泰山镇上的房子就会晃三晃。别的不说,单是油坊库藏的芝麻黄豆就是百万斤,堆的仓房满满的,不少榨出的油沿河下船往南运。”
陶勇笑道:
“可好,如果姓铁的听了他的油坊完蛋,他若还是相应不理,奶奶的,我陶勇第一个便服了他。”
夜,在慢慢地转变着——
夜的转变只有从天色可以分辨出来——
现在是一夜之间最黑的时刻——而最黑的时刻距离天亮也就差不离了。
远处,荒凉的十里沼里,便在这时候掀起了如雷的马蹄声,转眼间,夜蒙蒙的荒沼水道上冲出一彪铁骑,十二匹健马只上得官道,便立刻往东北方疾驰而去——
从十里沼赶往泰山镇。是的,君不豪已策划好了,由这条路绕东北一百二十里,转小路往东五十里,便到泰山镇,中间打尖吃喝,赶到泰山镇差不多该是天黑了。
天黑办起事来才不惹眼,这是君不豪十二人一致的想法,因为泰山镇有城门,有城的地方自然少不了有官家的人马驻守。
就在这日傍晚时分,君不豪十二人已来到了泰山镇。
这儿是个山城,长方形的城墙,纵长一里半,横长一里整,从远处山道望向城内,高低不一的房屋栉比相连,东城外面尚有几家骡马客栈,数十户人家,顺着城门口也形成了个小街道,有一半是开饭铺的。
一盏玻璃灯挂在一副招牌旁边,十丈内便清晰的看到招牌上的几个大字:
“泰山客栈”。
这家客栈开在城外面,原来是家骡马栈房,这几年泰山镇渐渐热闹起来,于是由骡马栈房成了客栈。因为,终究是赚骡马的银子没有赚人的银子来得多。
缓缓的,君不豪十二人已在这家客栈门前下得马来——
迎着他十二人的,正是这家的洪掌柜——
洪掌柜穿一袭富绸长衫,手上拎了支刚吸完的旱烟袋,干瘦却又精练的面庞上一直堆满笑意站在门檐下面哈哈地道:
“各位可是由省里过来的吧,快请进!”
“追魂老六”君不豪点头,道:
“是由省城来,明儿一早还得往南赶去的。”
匆匆的,自店内跑出两个伙计,立刻把马匹往槽上牵去,洪掌柜已哈腰打躬的把君不豪十二人往店中让。
没在前店大客堂停留,君不豪对掌柜的吩咐:
“可有大客房?”
洪掌柜点头道:
“现成的。”
君不豪道:
“带我们去看。”
洪掌柜道:
“一共是三道院子,不知客官们喜欢住在哪一个院子?”
君不豪立刻笑道:
“赶路的人自然要清静地方,住你最后面吧。”
后院是清静,除了院中央有口水井外,院子一边还有两棵刺人的枣树,这时候当是枣儿红的季节,虽然天黑,也还看得树上长满了红嘟嘟的枣子。
枣树对面一连三间大客房,君不豪相当满意地对洪掌柜吩咐道:
“弄些吃的送来,前面我们就不用去了。”
掌柜一笑,道:
“先喝茶,我这就去吩咐。”
望着洪掌柜走去,君不豪对“花豹子”任三成道:
“任副堂主。”
任三成立刻道:
“属下在。”
君不豪望望门外,立刻低声道:
“这泰山镇你可是熟悉?”
任三成忙应道:
“属下来过几趟。”
“嗯”了一声,君不豪道:
“趁着没关城门,赶着摸到城内后街踩踩路,顺利的话我们三更天下手。”
“花豹子”任三成立刻起身道:
“属下这就立刻去。”
打横里,“飞花公子”白文定一拦,道:
“二当家,你等等。”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
“白副堂主有意见?”
“飞花公子”白文定的炯炯眸芒一闪,道:
“二当家,早些年属下也曾到过这泰山镇,虽然这二年没再来,可是道路我还摸得清。任副堂主常来,难免不会被人认出来,倒应由属下去,如何?”
任三成笑道:
“我只是去踩踩路,又非搏杀打斗,更何况又是在夜间,应该不会有人认识我吧。”
白文定笑笑,道:
“那可难说,人若倒霉,睡在床上也会被人掐死,喝口凉水也会被呛死,小心总是好的——”
哈哈笑着,任三成道:
“我会那么倒霉?”
君不豪点点头,道:
“白副堂主的话有理,再说任副堂主最近还同敌人遭遇过几次,小心些原是应该的。”
“飞花公子”白文定遂匆匆走出“泰山客栈”,顺着小街走过城壕,往泰山镇城门进去。
白文定进得泰山城顺着城墙边往西面转,没多久他便到了后街,就在一大片房舍北面,那儿有个空场子,老天爷,空场子这时候可不空,场子上足足排放了三百多只大油篓子,宽两尺高五尺,足可以装满一百斤。
场子另一面是一排高大房舍,从这些高大房舍中,正传出“轰隆”声不绝于耳,光景是油坊正在榨油。
就在这排大房舍的对角地方,另有一个大门楼,白文定摸黑过去看,见门楼下面排的四盏大西瓜灯上面,各写着大红字,顺序从右往左,是:
“褚家油坊”。
白文定冷笑地自语,道:
“什么‘褚家油坊’,根本全是铁石心的。”
白文定就在“褚家油坊”四周看了一遍,发觉油坊的伙计们忙进忙出,有的在场子上提着灯笼找油篓,有个大汉还在不断吆喝着,每说一句话前面三个字就是“近你娘”,标准的鲁西语——骂人的。
绕到“褚家油坊”后面,只见是个菜园子,直直的种到城墙边,那面已是离西城门口不远了——
斜刺里,一条人影迎着白文定走过来,喝道:
“朋友,你干什么的?”
白文定猛的一怔,想着这人身法可真快。
耸耸肩,白文定笑道:
“送黄金来了,哈……”
那人还真一逗,道:
“黄金在哪儿?”
“飞花公子”白文定坦然一笑,道:
“老乡,我哪儿来的黄金,我是肚皮憋的慌,找地方想松散松散,说得好听是送黄金,简直的就是拉屎。”
那人冷哼一声,道:
“去去去,回你家去拉,我这菜园不用上粪。”
白文定回头便走,边自言自语道:
“走就走,回家拉去。”
“飞花公子”白文定刚绕过褚家油坊前面,正遇上从大门楼走下来两个大汉,其中一人手上握着个大灯笼走在前面,那支灯笼却小心翼翼的照在后面那人眼前三尺地——
身后面的大汉沉声如雷钟似地道:
“果真是二当家到了?”
提灯那人笑应道:
“舵主,错不了,她身边的那四位我可识得。”
后面的大汉,不错,正是“褚家油坊”的东家,也是“黑虎寨”第一分舵舵主“七爷”褚天彪。
这人生得高大,却是一副娃娃面,平日里不发威,看起来很和善,一旦板起脸来,他那个看来比他四十多岁还要年轻十年的脸会忽青忽红,加上他膀宽身高,平日里一双眼视望天,走起路来先晃,便宛如哪个大庙里走出的七爷八爷——
“飞花公子”白文定不识褚天彪,但褚天彪的口中二当家他便立刻猜得出是何人。
当然,如果能令褚天彪匆匆连夜迎见的二当家,自必是来自“黑虎寨”的“笑罗刹”凤依依了。
“飞花公子”白文定心中暗想:如果真是那个江湖上又狠又骚的娘们来到此地,我的儿,可热闹了……
远远的,白文定就跟着前面二人走,巧的是二人并未往泰山镇的大街上走,而是溜着城墙边出城,走的竟是白文定的回头路。
越走,越近“泰山客栈”,而白文定也越是心惊,心中暗骂,我操,总不会住在同一家店吧?
不料还真是巧,褚天彪二人果真到了“泰山客栈”,而“泰山客栈”的掌柜已在门口迎接了——
摆摆手,褚天彪晃着双肩走进客店,边问掌柜,道:
“住在哪间屋?”
掌柜的忙笑道:
“褚爷,就住在二道院里,这次凤姑奶奶是轻骑简从,连她本人一共才五个人。”
冷哼一声,褚天彪道:
“她就知道带‘秦川四煞’!”语声有味,是酸的。
跟着掌柜的到了二门,褚天彪道:
“你不用来了,我自己去。”
掌柜的点头停下脚步,褚天彪已走向一处大客间,迎面只见一人喝问:
“谁?”
褚天彪道:
“白鹰,连我你也不认识了?”
黑暗中的大汉正是“秦川四煞”的老二白鹰,一声干笑,白鹰指着房门,道:
“二当家正候着褚舵主呢,快请。”
推开房门,褚天彪双目一亮,只见“笑罗刹”凤依依正撩起裤腿,一双又白又亮的纤脚,刚从个木盆里翻出来。
一冲上前,褚天彪从桌面上取过一个大毛巾,笑道:
“属下给二当家擦。”
凤依依指着房门,道:
“把门关上。”
一笑,褚天彪右后足跟一钩又顶,房门“咚”的便关了起来。
“笑罗刹”凤依依把双湿脚往床边一搁,人已靠在床栏杆上闭起两只眯眯眼——
拉过一张凳子坐在床边,褚天彪小心的把凤依依的双脚往两腿上一放,大毛巾已把凤依依的脚兜起来……
看吧,比澡堂子捏脚师父还功夫扎实——
褚天彪边搓边捏,搓得凤依依直吸气,捏得她更是“啊啊”直打噎。光景是美到了她的心口窝去了。
就是搓在紧要处,褚天彪已低声道:
“二当家,如果你是活菩萨,也该是普降甘霖,哪能厚此薄彼的把我褚天彪忘得一干二净?”
眼未睁,“笑罗刹”凤依依道:
“可惜我不是菩萨。”
褚天彪喘息地道:
“在我老褚眼里你就是个活菩萨,不过是个偏心的菩萨罢了。”
俏人的眯眯眼睁开来,凤依依抚摸一下褚天彪那有力的右上臂,低声道:
“我不是来了吗?乖。”
褚天彪道:
“已经是三月未见面了。”
猛的仰起身,凤依依沉声道:
“别提这三个月了。”
褚天彪一惊,道:
“这三个月怎么了?‘朝阳百灵堡’也已被我们踏平,听说各码头已不见他们的人物出现,远近各州县已为我黑虎寨地盘。兄弟们血没白流,正该是享受成果时候,怎的……”
“笑罗刹”凤依依道:
“别再说了。”
褚天彪已开始往凤依依的腿子上捏,边又问:
“怎么啦?”
凤依依沉声道:
“怎——么——啦?难道你尽在油腻腻的油坊榨油,外面的消息不清楚?”
褚天彪道:
“似乎听说乔副总遇上麻烦了。”
凤依依道:
“‘活阎王’已经死了。”
褚天彪道:
“谁干的?”
凤依依沉声道:
“百灵堡逃脱了个‘追魂老六’,别看姓君的在百灵堡最年轻,可也是个难缠人物,加以武功高绝心眼灵活,这些天来他已毁了我们的粮车,烧了赵沟桥的‘江南绸缎庄’,正不知下一个他会找上我们哪个地盘。”
褚天彪怒骂道:
“什么样的‘追魂老六’,近他娘,老子是‘追魂老六’他祖爷爷,他若敢来这泰山镇,看我老褚不把他送进榨油磨上碾他个稀巴烂,我褚天彪便是他裆里挂的。”
摇摇头,凤依依道:
“我同姓君的比画过,你只怕不是他对手。”
褚天彪低吼道:
“姑奶奶,你怎么尽说姓君的厉害,我褚天彪也不是窝囊废呀。”
凤依依笑道:
“回去收拾收拾,今晚上我不走了。”
褚天彪一喜,笑笑,双手把凤依依刚擦干净的双足尽往自己那毛森森的嘴巴上蹭着,“呜呜”的道:
“姑奶奶,呜。好姑奶奶,我立刻去收拾,完了我来接你过去。”
摇摇头,凤依依笑呵呵的道:
“别来接我,我自己知道路。”说着,便把一双柔嫩的双足抽回来。
褚天彪笑着站起来,道:
“这么一来,你的四个跟班可就恨我入骨了,哈……”
凤依依站起身来笑道:
“我没亏待他们,哪天没叫他们尝尝腥荤的。”
褚天彪这里往客栈外面走,二门口他已高声叫道:
“洪掌柜。”
“泰山客栈”的洪掌柜正在前面招呼客人上座,闻叫便立刻迎上褚天彪,笑得几乎弯了腰,道:
“褚爷,你吩咐!”
指着二院西面的三间大客厢,褚天彪道:
“今晚你去‘花满楼’叫四个粉头,要年轻漂亮……嗯。当然也要功夫到家的,送到厢房去,叫她们好生侍候,明儿一早派人到我油坊领赏钱。”
直搓着双手,洪掌柜笑道:
“错不了,立刻去叫。”
一把拉住洪掌柜,褚天彪低声道:
“别忙乎,你一定要等到女的离开以后才能叫——”
嘻嘻一声笑,洪掌柜道:
“是,是,你放心。”
就在褚天彪走出客栈门,“飞花公子”白文定也已进了“泰山客栈”的后院,四下看看没人跟过来,他才匆匆走进君不豪的房里,正看到大伙坐在一堆。
君不豪指着桌上酒菜,道:
“白副堂主快吃吧,我们全吃过了。”
白文定抓起酒杯先喝干,“哈”了一声,这才道:
“二当家,可不得了啦。”
君不豪道:
“别急,你先填肚皮。”
白文定还真的饿了,一连把盘中肉菜扒光,大半壶酒也喝尽,他才抹抹嘴巴,道:
“二当家,你们猜我探知谁来到了泰山镇?”
“花豹子”任三成道:
“该不会真是凤依依那个骚娘们吧?”
一拍大腿,白文定道:
“咳,你还真的猜对了!”
君不豪忙问,道:
“真是她?”
白文定道:
“应该不会错。”
君不豪双眉一皱,道:
“什么叫应该不会错?”
白文定道:
“事情是这样的,我从油坊走出来的那大个子口中,得知他口称的二当家来到泰山镇。你们想想,从开油坊东家口中说出的二当家,自然指的是姓凤的娘们了。”
陶勇问道:
“她领了多少人马?”
白文定笑道:
“轻骑简从,四个毛人。”
君不豪沉声嘿嘿冷笑,道:
“必是她的贴身跟班‘秦川四煞’无疑。”
“快刀手”石敢问道:
“他们住哪里?”
伸手一指前面,白文定道:
“就住在这家客栈。”
此言一出,君不豪不由冷笑道:
“娘的,可好,不是冤家不聚头。”
熊霸道:
“二当家,咱们给他们来个‘念完了经打和尚’,你看如何?”
君不豪道:
“慢慢来,这事可得好生合计合计。”
陶勇道:
“就全凭二当家的调度吧。”
指着“飞花公子”白文定,君不豪道:
“今夜白副堂主辛苦了。”
白文定道:
“属下甘愿。”
君不豪道:
“本想鱼与熊掌兼而得之,想想还是先收拾他们油坊,再看机会去对付凤依依那女人。”说了又对白文定道:“等到二更天,你先把我们坐骑拉到西城外的柳河边,你就守在那儿等我们。”
白文定道:
“不找前面那女人?”
君不豪道:
“不,毁了油坊再看风头。”
白文定又问道:
“几更天行动?”
君不豪道:
“我们准三更天下手!”
于是,白文定又走出这家客栈————
煜媸樵荷描,东曦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