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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天胜十三年,仲春,秦王大婚。
娶的,是这京城最美貌的女子,镇国候府的大小姐云笙。
从镇国候一直至秦王府整条街道,都是一片绚烂的红色。
新娘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出嫁,起轿之时,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街道上挤满了人,个个仰着头要看这场盛大的娶亲。
最前边的高马之上,新郎一身红袍红衣,十八九岁。
少年生得削瘦,脸色苍白而病态,红唇乌发映衬下,却也漂亮得惊人。
柔光打在他脸上,一时晃了底下不少人的眼,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新娘呢。
女子欣喜欢呼,眼里虽偶有慕意,最后皆化为一声慰叹,略有可惜之意。
“哎,白生了这般美貌俊俏的面孔,可惜是个废人。”
“管他是不是废人,总之是我仇人。”
“……”
有知情者,也有听知不明所以者。
一行迎亲队伍吹吹打打,花轿旁提着篮子的丫鬟往四周撒下满天彩屑绢花,顿时如下得纷纷的花雨,引得两旁路人打闹哄抢,无人再去瞧那新郎模样。
“我抢到一支珠花!”有姑娘欢喜起来。
“我看看,我看看!”
姑娘把手中的珠花展露出来,一朵娇花惟妙惟肖,两三颗又大又圆的珠子晃眼得很。
“镇国候府出手可真大方!”
“镇国候一向娇纵这大小姐,就说这十里红妆、无数的嫁妆以及仆从护卫,帝京哪家的贵女能有此阵仗?”
“陛下赐的婚,听说宫里又添置了不少嫁妆。”
新郎高马和八抬花轿以此走过,人马吹吹打打依旧没停,一箱箱的嫁妆和家丁仆从,约莫都能绕一整个帝京了。
“怎的只听你们谈镇国侯府?这秦王什么来头?”
有外来人正好撞见此盛景,不禁疑惑询问。
“看新郎的年纪,莫非是陛下的皇子?”
“诶——休要胡言——陛下的皇子如今都还未封王呢!”
老者拉住这个年轻的外乡人,叫他闭了嘴。
年轻人等着听老者的后话。
“这小秦王,乃先秦王之子。”
“先秦王…”外来者忽然明白过来,“就是那位镇守西北的秦王?十几年前因不查失守凉州、又潜逃的秦王?”
“就是他,当初他弃守凉州,害得蛮子直入乾关,我朝八万士兵丧命于此,若不是当今陛下率平沙城援军驰援,恐怕这京城就保不住了。”
尽管过去了十几年,但仍有人记得那场惨战,多少人的儿子丈夫死于乾关。
谈起那先秦王,多少人也都是恨得牙痒痒。
先秦王之子,自然没多受欢迎。
年轻人颇为不解,“这位如何能活得今日?还封了王?”
老者徐徐道来:“当年,秦王死于战乱,先帝驾崩后,齐王顺应民意继位,朝堂上力求处死秦王世子,陛下念及兄弟之情,不忍心下手,还让他平级承袭王位,多年养于宫中,虽无人问津,但陛下待他也如亲子一般。”
“陛下仁厚啊!”年轻人大呼。
“是啊!陛下仁厚,不仅待他如亲子,还派人修整秦王府,让这小王爷风风光光娶了亲。”
“真是好命!”
老者一叹:“当年这小王爷也不过六岁,因受那场战事迫害,多年不能开口说话,稚子无辜啊,先秦王的罪,都让儿子受了罚。”
“就算不能说话,一辈子也是锦衣玉食的过活,可比平头百姓强多了。”
“这你就不知了,就在前不久皇家围猎时,秦王为了救这镇国候府大小姐,断了腿,今后都无法再站起来了。”
年轻人惊叹唏嘘:“那还真不幸!”
老人再道:“侯府大小姐为感念其救命之恩,由镇国候向陛下请了这场婚事。”
“这么说,镇国候府大小姐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女子。”
老者笑笑不语。
有妇人插话进来:“小伙子,你刚来京城不久,往后自然就知道了。”
年轻人听得不明不白的,不知这话里是是什么意思。
…
花轿一路吹吹打打进了秦王府,一应礼仪完毕后,天已渐渐黑了,新娘被送入新房。
前厅是宾客喜乐声,后院的新房里就冷清得多了。
“芝兰、桃香,进来!”新房里忽然响起一声女音,娇柔里带了股横气。
门口守着的两个丫鬟推门而入,入眼那刻,也被美人容颜一晃。
少女正值十五,眉眼如画,凤冠霞帔,红灯烛火,美得惊心动魄。
“大小姐,盖头要等王爷来了才能掀的,快盖上!”桃香上去劝道。
云笙满不在乎,盖头扔在床沿边上,起身便褪去厚重的婚袍。
“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娇横的女音让两个丫鬟想要劝一劝的话吞了下去。
新郎都没来,新娘不仅掀了盖头,还要沐浴,这…显然是不在乎新郎的缘故啊。
桃香下去唤了丫鬟婆子,秦王府就是个空架子,里里外外都布满了自己人,准备起来也方便。
正因是自己人,也都知晓大小姐的脾气,谁要是敢多说什么,还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承受后果。
全帝京城都知晓,云大小姐是出了名的刁蛮。
净室里雾气缭绕,隔着屏风能窥得里边的人影,曲线玲珑,若隐若现。
云笙洗净了身上的妆粉,一张素净的脸呈现,娇美异常。
美中不足处在于,左脸的一道浅浅的疤。
是的,大小姐破相了。
尽管用脂粉能遮挡,却依旧掩盖不住这道疤存在的事实。
大周的第一美人,也不再是她。
春日里带有一丝寒气,左右被她遣退,净室里只剩她一人。
正当她穿好衫子,刚走出净室,便对上一张漂亮的俊脸。
这便是今晚的新郎官——秦王褚辰阳。
芝兰和桃香上前伺候,睨着眼打量二人,其间的氛围,哪里有一点新婚的喜悦。
“我不喜与人同睡,你去睡外塌!”
少女骄横,开口便是毫不留情的赶人。
褚辰阳抬眼,那少女已经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丫鬟帮她绞头发。
衫子单薄,玲珑曲线尽显,墨发上那脆生生的脖颈,在红而飘摇的烛火下,美如珠玉。
云笙绞干了发,扭头见床上的人没动,眉头恍然敛起。
“倒是忘了,你腿断了!”她一对两个丫鬟道,“去,把姜誉叫进来。”
“大小姐,您这样不妥!”
桃香盯着她的衣物看,随后视线又落在她脸上。
那道疤痕虽然淡了许多,不像刚开始那般吓人,却也依旧、毁了一张美无瑕的玉面。
云笙低头看自己身上,衫子虽然单薄,但也规整没露出什么,脸嘛,反正以后会好的。
她轻吐两个字:“去叫!”
桃香最后按吩咐去叫人。
姜誉是大小姐近来提到身边的护卫,虽然办事麻利,但他一站到人前,一时便会吓住一群人。
“姜护卫,大小姐让你进去。”
院门口的黑影利落转身,一张脸暴于微光下,令桃香心上一跳,猛的退后几步。
尽管见了一个多月,但那一张脸,还是让她心生怯意。
姜誉的一张脸,着实吓人,两道大疤痕犹如蜈蚣般,弯弯曲曲盘匐。
一道划过左眼,一道划过鼻梁。
男子如黑影一般进入院子,低头垂眉立于门边,候其吩咐。
“大小姐唤奴何事?”
“进来便是。”
姜誉随身而入门里,余光处,少女正施施然站于床钱,身上穿的单薄,背影窈窕。
云笙正居高临下,看着床上的少年人,目光诡异,似在审视什么奇怪的东西,最后吩咐道:“把他挪去外塌!”
“是!”
姜誉二话不说,直接上前把人抬起,放到了外间的塌上。
那动作,好似在搬东西,轻松里带着随意。
芝兰和桃香二人有些无奈。
秦王体弱,身子单薄得跟个病秧子似的,也不知是不是两人心理作用,好像被这一折腾,少年虚弱苍白了。
芝兰心里叹气,也不怪大小姐不待见他,毕竟这门婚事,实属无奈。
侯爷头一次狠下心,竟然把大小姐往火坑里抛,这秦王,除了空架子身份和俊颜,就是个废人一个。
“都出去!”云笙吩咐。
“是!”
几个人都退下后,屋子里陷入一片冷寂,云笙吹灭床上的烛火,床帘拉下,翻身睡入床内。
不多时,里边便穿出一声声均匀而绵长的呼吸音。
光听声音,便能想象得出,里间的人睡得多踏实。
云笙也确实睡得踏实,只是这踏实还没多久,便被一声机械音催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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