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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毅望着地上那件物事,没错,它就是潘小锡头上的犄角!
竟然还亮着那道诡异的蓝光吗,这种东西是怎么回事啊?
他弯腰捡起那只犄角,把它握在手中端祥起来,虽然之前看到潘小锡长出这对犄角的时候,他甚至不觉得那种东西长在那厮的头上有一丝违和感,但这是他首次近距离接触它。
沉甸甸的质量和粗糙的手感让他有些紧张,喉咙有些发哽。
这件物品上同时具备了大自然生物的野性与科技的精致绝伦,好像有种魔力一般,盯着看久了便几乎让人痴狂。
空气一片安静,但很快,那东西像自带强大的吸力攫住了他,让他产生了强烈的不快感觉,一种发自内心的厌恶感,此时竟和某种油然而生的神秘的渴望同时产生了,彼此矛盾,却纠缠不清。
一时间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思绪互相碰撞着,好像一个人格在说,扔掉它!另一个人格却拼命地抓住那致命的吸引着他的事物,怎么也不肯松手。
一阵眩晕骤然袭来,他眼前一黑,往前栽倒,身体撞在了书柜上,一堆漫画书掉了出来,他振作精神,扶着书柜,缓了好一阵子,头晕的感觉才有所缓解。
犄角再次掉在了地上,他弯腰去捡时,却被耳边突然出现的一声古怪叫喊吓了一跳。
“哦咦哟咦哟。哦咦哟咦哟。”
那声音陡然听见让人很不适应,不知道是发自何物,初时听着像母鸡下蛋一般,滑稽中带着几分诡谲。
本来就面对着一件可以说是“孽物”的东西,强烈的直感让罗毅在听到那声音的瞬间就感到有什么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异常真实,并且离他并不遥远的存在着。
他心生烦躁,抬头看去时,眼前的东西更是令他骇然后退!
刚才掉了许多漫画书出来,书柜现在有一大格空着,而空缺处,竟有一个怪异的老太婆,那古怪的咿呀叫声正是出自她的口中。
只见她和一只普通手办差不多大,一席黑色长袍,站在一只水晶球上,右手持一根苍木手杖,左手挂一根水晶链,双手高高展开,口中还在呀呀怪叫。
初时他以为那可能就是一个手办?毕竟漫画迷的书柜里有手办这种东西并不奇怪,但那声音确实是从她身上传出来的,再仔细看去时,简直毛骨悚然了!
他觉得那实在太像是一个活物,像一个苍老至极的老太婆!
她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只不过一切都是袖珍的,苍木手杖,水晶球,黑色长袍,水晶链......
而越盯着她看,他就越发确信那个东西有着和他一样的构造,丰富的联想力现在害了他,他不由展开想象了,如果摸到那家伙是什么样的感觉?摸到那和自己一样的皮肤,但却是那么小,一只手就能整个握住的......该死,他不敢往下细想,到底是人,还是怪物?
此时他浑身上下鸡皮疙瘩,连头皮都发麻。
所谓“恐怖谷”效应,就是心理学角度上,人类会对类人的非人类物体产生一种出于本能的反感和恐惧情绪,比如高度仿生的机器人,小丑,再比如,僵尸。
此时罗毅就是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是什么鬼?”罗毅喝道。
“哦咦哟咦哟!哦咦哟咦哟!”
袖珍老太婆并不理会,这让他产生了对方可能只是一个带发条的手办的美好幻想。
只见她一边扬声呐喊,一边身体微微摇晃,像是某种怪异的古老施法,而从她的穿着打扮来看,也像传说中从事古老祭奠的,萨满?祭司?或是巫婆?
他屏息凝神,缓缓蹲下去,捡起那只犄角。
对着那个“手办”,戳了一下。
“哈秋!”
他戳到她脸了,她打了一个喷嚏!
卧槽……
老太婆睁开眼睛,瞪了他一眼。
“哟!你真是没礼貌啊!你这小子,就这么对待一个老人家吗?”
她对他......说话了?
罗毅目瞪口呆,一时间连话也说不出来。
“你等一下!”老太婆道。
袖珍老太继续闭眼施法,口中振振有词,在罗毅听来就是怪叫,他突然觉得头好痛!紧接着心脏好痛!
“哦咦哟咦哟,哦咦哟咦哟。小年轻,你现在正处于相当危险的处境啊,两手空空的你,怎么面对外面那些豺狼虎豹,魑魅魍魉?”
“你是......什么人?”
老太闭眼朗声说道:“我是,三寸法师范伯华!”
老太继续施法,这一次她念了一句能听懂的话语:
“苏醒吧,远古的召唤,转生的长眠......”
最后她蓦地念了一个奇怪的外语单词:“Asura!”(注1)
罗毅却突然道:“呵呵,你会有这么好心?你这糟老太婆。”
老太一怔:“什么?非天......你这么快就醒过来了?”
罗毅不知为什么,突然鬼使神差地对着那只犄角说道:“孽障,老子现在要借你那小如沙粒的力量一用,你有什么话说?”
犄角上蓝光闪动,竟自微弱了下去,过了一阵,那道光突然变得异常强烈!竟然比未被砍下之前的光芒更为夺目逼人了,然后他再捏捏那只犄角,它的光芒便瞬间消失了,就像有个开关在操控似的。
罗毅像变了个人一样,狂笑一声,伸手抓住三寸法师。
老太愣了,苍老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紫,连长满脓包的舌头也吐了出来。
舌头上的绿色粘液滴到罗毅手上,那只手,已经变了,变得棕如泥色,胳膊上肌肉贲张,虬结凹凸,质如坚硬的岩石。
老太苦涩地望着他,嘴上还在说:“收下它!收下那个......犄角。”
“废话,这是当然的啊。我不喜欢不怀好意的帮助,你给我滚吧。”
罗毅一把将老太婆按进了书柜,然后快速弯腰去捡地上的漫画书,将它们一本一本地重新放进去,一双手浑似无影手一般,三两下就把书重新塞满,三寸法师贴着书柜,睁大了双眼,惊慌失措的她无处可躲,很快被书海淹没了,书后传出她快要窒息的痛苦声音。
费了好大的劲,她才从书脊上面钻出个头来,筋疲力竭地喘着粗气。
而此时罗毅已迅速掩好书柜,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办公室内恢复了刚进来时候的样子。
“呼。”
呼出一口长气,罗毅觉得好累,刚刚一阵头晕,然后心脏突然一阵绞痛,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而现在略微好受了些,心率的紊乱也渐渐平稳下来。
他来到墙边的人造革沙发坐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将那只犄角握在手中仔细端详。
“刚刚有发生什么吧?怎么,我什么时候把书全部放进去的我都不知道?”
这种感觉,真是种不舒服的感觉啊。
一种不祥的预感。
一阵幽幽的凉风吹来,他回头一看,门开了,是尽头办公室里的那个小男孩。
他朝他笑笑,同时微不可察地将那只犄角藏进了身后。
他舒了口气。
“可爱的小家伙,你妈妈呢?”
............
“事情就是这样,阿姨,我希望能得到帮助。”
坐在对面的那个女人给罗毅的第一印象就是贤惠文雅,穿着也十分朴实。而此刻,她正颇为动容地望着罗毅,表情中满含着同情,甚至双眼都有些闪烁着泪花了。
她双手紧紧地缠结在一起,对罗毅说道:“孩子,你放心,我丈夫远瞻是一个很好的人,一向都是很乐于助人!我想这种小事,他肯定很乐意做的!”
转而又掩面而泣道:“哎,真是可怜的孩子,想不到这么小父亲就得绝症走了,一个孤寡母亲带着她们姐妹俩,从小肯定受尽了苦头!我是最能理解的,因为我从小也是过着苦日子过来的,她肯定和我一样,从小家境也不好,现在竟然又遭了这种横祸......”
说到这里,女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罗毅默默地递给她一张纸,自己也禁不住伤感落泪。
女人呜咽道:“哇!想不到新生代的孩子当中,竟然有和我们那一代同样身世凄惨的人啊……”
是这样,王企通过神经网络已经私下给罗毅进行过一些初级的启蒙性质的授课,其中就包括必修的《猎魔法则》。
“不能把任何牵扯到“孽物”,“恶魔”等专业术语或相关事件传达给没有战斗力的普通人,这是一种出于对他们生命安全的保护”,就算对方是猎魔师的家属,照样需要遵守这个法则。
所以罗毅就将江心如何困难,如何努力,又遭遇了车祸,全身瘫痪急需要做手术,而高级义体植入手术费用昂贵不说,还需要经导师许可签下的推荐信,但是江心自幼丧父,家境贫寒,没有任何人脉结识导师,因此现在只能呆在医院卧床不起,又将她如何身残志坚,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统统地形容了一遍。
只不过将事情做了一些微小的改动,一些他并不清楚的细节,比如她的家境和她父亲的情况之类的都是他杜撰的。
只要达到效果就可以了。
坐在对面那个女人,听了江心的故事后竟然感怀而泣。
现在看来,效果很好。
............
“啊秋!”
江心站在医院院坝的单杠下,诧异地小声嘀咕道:“奇怪,感冒了?”她抬头望着罗毅送给她的绯红色花朵,想起来那个一头黑色短发随风飘扬,胆小怕事但又很倔强的男生,她的双眼有些迷离起来。
“那家伙......”
与此同时,辛塔亚内城区,富人区,一栋私人别墅内。
一张豪华型双人床上,坐着一位白色浴袍的端严妇女。
她双目紧闭,凝神静气,容貌非常之俊美,素颜带有一种冷峻的气质,那张脸是三十年以后的美容院常见的款式,但却是现在的高端奢侈品,只在顶层社会极小的圈子中有所流传。
她是江心的母亲,白离吻。
她端坐于床上,盘腿而坐,头发高高盘起,正在打坐运功,白色浴袍下,酥体隐露,微微渗出汗珠。
片刻之后,她的丹田位置出现了一团绯红色的能量凝聚。
而在她的身边,床旁的一张金流苏帐幔,天鹅绒坐垫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小女孩,同样屏息聚气,正在运功,不一会,丹田上也出现了一团小小的绯红能量圈。
过不多时,小女孩似乎维持不住那绯红之力的能量波动,陡然地被震倒了,从出现到维持不过十几秒的绯红能量转瞬消散。小女孩扶着沙发站起来,满脸的毒辣憎恨,望着床上的女人,竟似要将她一口吞掉一般。
端坐床上的女人黛眉微扬,双目依旧紧闭,并不搭理身旁的女儿,伸手将那股能量缓缓捧起,似稳中有聚。
“妈妈!”小女孩转即变了脸,扑到女人身上,可是一股深厚的内劲却骤然将她弹飞出去!
这一飞,直接从宽敞的卧室横飞了出去,掉在了门前。
小女孩蹒跚站起,擦了一擦嘴角的鲜血,眼神中充满了恶毒,狠狠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江媛心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总有天,我该生啖你肉血!”说道:“妈妈,您看看我吧!我可是受伤了。”
女人蝤蛴项微探,桃腮微启,却紧闭双眼,面有愠色,仍旧默不作声,沉心聚气。
江媛心下一狠,心想一不做二不休,挣挫着来到女人身旁,凭着一股悍劲,一股狠气,将那绯红夺了一些过去。
嚓嚓!嚓嚓!
两团一大一小的绯红之力,彼此藕断丝连,形成了一道绯红的能量柱,将那两团缠结在一起,兀自产生了雷电交加的效果!
轰隆!
两团能量都消散于空气中。
白离吻刚刚身上就出现了一道一道,像几何图形的拼接,又像伤痕,一道道的殷殷显出绯红色,已渐渐布满了白色浴袍遮掩下的全身,只那张脸还没有变化。
一时间,半晌的功夫都统统功亏一篑,女人摔倒下床,再爬起来时,已头发蓬乱,面容憔悴,满脸的怒不可遏。
“你这不肖妮子,我现在就取你狗命!”
小女孩噗通一声跪下来,请恭作揖道:“妈妈,饶了我吧。妈妈,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你不能杀我,你留着我还有用处。”
女人扶着床尾的雕花红木小圆桩,一时间竟痛苦挣扎起来,无暇顾及女儿,她惨烈地呻吟着,那苦不堪言的状态,比生产分娩犹甚。
没多久她就重新摔倒床边,抽搐不断,翻着白眼,口吐白沫。
小女儿见状阴毒一笑,心道:“该你着道!”忙上前去扶着女人,说道:“哎呀,妈妈,不好!你怎么了?”
“提炼失败了……”
“哎呀,妈妈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啊,诺大一栋房子,给我我连水电费都交不起啊!”
“混账!”一记响亮的耳光挂在小女儿脸上。
“老娘活了几万年,你这低等生物,巴望我死?你还早着呢!”
呃咧咧。呃咧咧。
咕唧。咕唧。
在小女儿惶恐的目光下,一群白花花带着些许血丝,整体竟然呈绯红之色的怪异生物,从白离吻身上诞生了。
它们正蠕动着,它们爬上了阳台,沿着楼房墙体,像异星怪型一般快速攀爬,正往市区方向蛹动而去……
注1:佛教神话人物:阿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