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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捂着伤口,地上到处流着他的血,那少年还在屋子里惨叫着。
维度破解,如乌云散开。它终究只是出来吓唬吓唬人,就滚蛋了吗?他这样想。
看着那病态的黏液终于离去,他一下子泄了力,跪倒下来,身心经历了一番巨大的折磨,像从一场恐怖梦魇中醒来。
右胁突然一股毒辣的剧痛,他摸着濡湿的伤口,伤口感染的情况很严重,周围的肉都被腐蚀掉了,所幸没有伤到内脏,要不然他就只好去做人工内脏植入手术了。
离体的义肢碎片重新在空中聚拢,安装,变回了炎刀。那把刀像通晓人性一般回到他身旁,见到主人受伤好像竟难过起来,刀身竟晃动不止。
维持“阵”形态带来强大力量的同时还需要承受高强度的负荷,之前使用它已经超出负荷了,现在又受了伤,结束战斗后他首先做的就是快速解除“阵”形态,因为再维持下去的话他会更加虚弱。
他支撑着炎刀站起,转身向屋内走去,那个少年烧红着脸,痛苦喊叫着冲了出去,他刚想拦住他,却连伸手抓住他的力气也没有,少年转眼就越过他伸出的手,翻越窗户跑了。
望着飞快消失在霓虹里的背影,宋远瞻只能叹一口气,拄着炎刀来到屋内,一进去身子就一沉,扑倒在桌子上,他扫视一眼四周,最后凝神看着之前“美杜莎”消失的墙角。
那里没有任何异常。
“王企?帮我查一个坐标位置。”
“你在哪?大家都在找你。”
“X36,83TY。”
“好的记住了,你......”
嘟嘟嘟嘟......
他挂断了电话,终于有信号了。
缓缓起身,原地站了几秒,他感觉到自己受的内伤比想象中更严重,刚想运气疗伤,却发现精神力已经没有多少了,受了这种程度的伤,再想强行恢复的话只会更加透支身体能量。
“屋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留吗,任谁也不会把重要的情报留在这里吧?”
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来到一座书架前,看到空架子上有一层放着一本黑色的笔记。
当拿到那本笔记时,心脏莫名地加速跳动起来,手微微颤抖着翻开了第一页:
“他们都是地狱。”
“我找到了能拯救我的神像,所有人都该死,包括我。”
神像?再往下翻开一页,从凌乱异常的笔记上看,写字的人明显透着一股神志的疯狂:
“接下来,你将看到一个崭新而完美的新世界。”
他蓦地合上笔记本,按着砰砰跳动的胸口。
不能往下看,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但是脑子里一个强烈的感觉告诉他,如果还想做猎魔师,如果不想陷入诡异的疯狂,就别往下看!
将黑色笔记本塞进胸前的背带,离开前,他关掉了留声机,将那只黑色胶片扔在地上。
“新大陆,总有一天你会在适当的时候奏起。”
他来到走廊,纵身翻越栏杆,随即跌倒在大厅里,他站起来,捡起破烂的大衣披在身上,把炎刀背在背后,跌跌撞撞地来到电梯门前,摔了进去。
电梯发出哐当的一声响后缓缓降落了。
他走过的地方都沾上了血,来到月台等待超级列车,挣挫进车厢,白净的地面立时被他的皮鞋踩出了一道血印子,车内的乘客不是很多,大家都望着这个男人,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他松了口气,靠在窗上。
他怀里紧紧揣着那本笔记,他知道里面一定隐藏着难以想象的秘密。
............
“你到底是怎么伤的?”
“没关系,给我止血就可以了。”
急诊室里,医生诧异地看着伤口,多年的就诊经历从未有见过这种伤,周围的血都黑了。
“是的,你需要立即止血。”
医生只能无奈摇头,先按照常规的伤口给他做处理。
躺在病床上,一位年轻的护士走了进来,对他说道:“宋远瞻先生?”
“是的。”
护士说道:“我们建议您在受伤部位做义体植入手术,因为目前看伤得很严重,受伤部位的组织可能不会再生了。”
“没事,请你出去让我透透气。”
护士例行惯例道:“这个只是医院单方面建议,您自行考虑一下吧,还有一件事。”
“什么?”
一张白色的A4纸检查报告单放在他的床上,他望着白色棉被上那张纸。
“这是什么玩意?”
“先生,您患了脑癌晚期,我们很遗憾。”
独自坐在医院楼下的院子一角,望着头顶洁白无瑕的月光,一阵微风扑面而来,他有些凄凉的笑了,对着清冷的空气说道:“我五十三岁了,再有两年就退休了。这一辈子,身为猎魔师的我,还没解开那些怪物的谜团,我真是有点不甘心啊。”
他紧紧地按着肩带里的笔记,强忍着想要翻开它的想法,过了一会,手松了开来,神情有些泰然。
“想想一路走来救了很多人的生命,但也可能谁都没救到,为此依然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远处山峦幽然,仿佛黑夜里的百鬼夜行,这个男人深邃的眼眸出神地望着,城市霓虹和探照灯交替映照,但仿佛那里是很远的地方,医院里很清静。
十几年前,他的第一任未婚妻离他而去。那是个美丽的女人,她对他说:“我不会再和一个迟迟不愿开口谈结婚的男人混下去,你凭什么?你不过是一个中学老师。”
他还记得当他受伤那天,他撞开门,没有今天伤得那么重,她诧异地看着他,掀开他衣服下伤痕累累的身躯。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沉默良久后,她开口道:“我们分手吧。”
她后来嫁给了一个富商。
而他还是做他的中学老师,这一干就是三十多年。直到四年前,他才下定决心结婚,当他看到那个和前任完全不一样的女人时,他决定娶她。
他觉得第二个老婆没有第一个漂亮,但更适合过日子,他也该结婚了,总不能一辈子这样吧?三年前,他也有了一个儿子。
“远瞻,这是送给你的。戴上试试吧?”
“嗯,我本以为会大了,想不到挺适合你的!”
“谢谢!”
“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啊,那个我想,再等等吧。”
他当时的声音发颤,望着那个翡翠戒指茫然不知所措,他现在也望着它,这是第一任未婚妻送给他的信物。
嘟。嘟。
“我暂时不在,请您给我留言。”
“王企,我发现了一些没有记录的未知孽物,等级不明,我把战斗的视频资料给你发过去。”
每个猎魔师都需要一些外置装备,它们能带来不小的便利,有的是医疗,有的是暗器,它们有时甚至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对之后的战斗可能带来关键性的影响,比如现在。
翡翠戒指微微闪烁着绿色光芒,这是他改装后的记录仪,能记录一些重要的情报。
“她接受到了吧。”
他来到空地中央,时间不早了,老婆儿子还在家里等着他呢,他可不准备住在医院里。
“188,189......”
远处一道清瘦的身影在月光下,他眼前一亮,走了过去。
女孩吊在单杠下面,月光照着她脸颊上晶莹的泪花,一双小手紧紧抓着不肯松手。
“可恶,一天天的坚持训练着,可是还在退步,我的身体不行了,我不行了……我真不甘心啊。”
“把背收紧,再往上做!”
女孩转过头来,吃惊地看着他。
“有什么用,我已经......”
“还有说话的力气,再做!”
江心收回了要说的话,平复了一下心情,勉强做到了两百次,但是却比上次吃力多了。
“继续做,不要停下来。”
望着男人走过去的高大背影,江心哭喊道:“你知道什么?我这样做下去也是白费力气!我已经到极限了啊!我的身体已经不行了!”
宋远瞻想道:“真是的,我真听不下去一个女孩子哭得这么伤心啊。”头也不回地说道:“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凤凰涅槃的故事?”
............
一个叫张世超的少年饿了一天,走出教学楼,他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怎么也得找点吃的。心里想着:“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去学校了。可是我就这么去找爸爸,他会把他的饭分一半给我的,这样他吃不饱的。”
他躲在武道馆外面,一直待到晚上,里面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和少年才走出来,等他们离开以后,他就从那扇半敞开的窗户翻了进去。
“那永恒长眠的并非亡者,在诡秘的万古中即便死亡本身亦会消逝。”(注1)
好像有说话声,但他并没有像听见人说话那样吓一跳,而是站在那里僵住了,因为他几乎可以确认那虚无缥缈,远近不定的声音不是人类的声音。
进去之后,诡秘的空气里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氛围,几乎瞬间就让他感到恐怖,但是他太饿了,生存的本能驱使着他往深处走去。
神秘的声音仍在由远及近地响起,逐渐变得像耳边的低语,模糊中他听清了话语的意思,就像在他内心深处响起的声音。
“沉睡的克苏鲁在等待着召唤。”
他什么也顾不上了,于黑暗之中胡乱翻开一个抽屉,找到半块干面包啃了起来。
他几口把面包吃完,很快的,他翻到什么能吃的就拼命往嘴里塞,吃得越来越急,越来越猛,他吃东西的样子也好像逐渐失去了理智,狼吞虎咽的动作几乎到了一种不正常的怪异程度,不再像一个瘦弱的小男孩,就像是一只茹毛饮血的凶猛野兽。
他看见了那个月光下的神像。
它像在召唤他体内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基因。
“这是什么?”
“啊!”
诡谲的月色下,他跑上去捡起了那尊小型的浮雕。
一路逃出来,诡秘的耳语却一直跟了出来,紧随在他身边,钻进了他的身体里面,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地出现了那些松软的爪子,密集的触须,未发育完全的翅膀......
他冲出了学校,冲向了马路,一辆重型货车向他呼啸而来,根本就来不及反应,他惊惧地看着大货车穿透他的身体而过。
他又惊又怕,摸了摸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看了看那块雕像,将它紧紧揣在怀里,继续往前跑去。
开门看见一个坐在桌前哭泣的女人,女人回过身来,一张脸面黄肌瘦,“你回来了,世超?”
他走过去,看到凳子上襁褓里的婴儿也不停扭动哭喊,也十分的瘦,连哭喊声也微弱得很。
打开空荡荡的冰箱,他叹了口气,转身来到屋角自己那张床铺上。
这里是他家,棺材屋的单间,没有多余的房间,这对母子来了之后,原本的一厅室更加的拥挤了。
“我打扫了屋子!”坐在桌前的女人说,“等我找到工作了,我就搬出去,所以最好是管吃住的活儿,因为我现在没钱租房子,谢谢哥哥,谢谢你,世超。我两天没吃饭了,没有奶水,孩子饿得哭个不停……”
“我去走廊里坐会。”
张世超双手插兜,从床上走了下来。
“我们吵到你了吧?”
女人忧惧地道。
“没有,我就在走廊里坐一会。”
少年说着把外套拉链拉紧,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外。
女人还在屋子里面说:“世超,进来吧,屋子里面多冷啊!”
“可恶,别说话了!别说话了啊!我求你别说话了!”
白天的一幕幕场景在脑海里回放。
“我以往带的每一届学生,人家家长不是高官就是富商,这一届的全他妈是平民子弟,干什么的都有!特不懂事,特没有家教,别怪我瞧不起你,你爸爸一个月挣多少钱,你妈妈一个月挣多少钱……”
“可恶......”
少年手里紧握着那块浮雕。
“我妈妈死了!我爸爸在工地里做苦工,我三天没吃饭了,他不知道!他没钱了,他没钱了……”
“打他!”
“揍他!”
“看他那副病恹恹的样子,跟要死了一样,还吃饭,给这种废物吃了不也是浪费粮食吗?”
那些人,他的同学,叫他矮子,叫他瘪三,每天在学校里揍他出气,三天前还把他最后的一张餐票换来的午饭踢进了垃圾桶。
注1:引自《克苏鲁神话故事集:克苏鲁的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