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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知虞衡成了新一任岐州刺史后,岐州其他几个府的知府脸上那表情……
这事儿那叫一个尴尬,他们前头还跟上司吐槽虞衡在上司面前给虞衡上眼药呢,结果好家伙,一转眼,被他们吐槽的对象就成了他们的新任上司。
就他娘的离谱。
就拿黎阳府知府来说吧,以往黎阳府和怡阳府就是两个极端,一个是岐州的门面,一个只会拖岐州后腿,怎么看都是黎阳府全方位吊打怡阳府,两个府的知府,虽然明面上品级是一样的,但实际上,以往怡阳府知府见了黎阳府知府,都得往后退点的,双方地位根本就不对等。
结果虞衡一来,先是绕过岐州刺史直接向朝廷申请了一笔巨款,开工厂,做新奇玩意儿,修路,搞得有声有色,一年多的时间,还真就把怡阳府给盘活了。
盘活就盘活吧,反正大家都是岐州境内的府,怡阳府出了名,同为岐州官员,他们面上也有光。
但问题是,虞衡的手都伸到他们治下了,方氏的戏班子下乡表演可一直没断过。虞衡先前直接用了御史大夫的名帖,让岐州刺史点头应了这事儿,更加让其他知府心中多出一个疙瘩。
当官的,领地意识都十分敏感,这可是涉及到权利划分的东西。虞衡突然来上这么一出,哪怕他还顶着个国公的名头,其他知府心里还是不爽。
为此,这个年,其他知府没少在岐州刺史面前抱怨过虞衡。
说起来其他几个知府,私底下关系也并不是那么融洽。同一州内,各府也有资源竞争,知府们互相看对方,都是竞争对手。既然彼此是竞争对手的关系,想也知道不会亲厚到哪儿去。
结果因为虞衡的出现,这几位知府愣是化干戈为玉帛,破冰和好,将先前的矛盾全部抛在脑后,齐心协力说什么都要给虞衡一点颜色看看。
国公爷是了不起,那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插手别人治下的事务啊!
大伙儿还准备商量着给虞衡一顿排头吃呢,然后,虞衡摇身一变,就成了他们的顶头上司。
这他妈就很让人尴尬了。
黎阳府知府原本是意见最大的。黎阳境内女婴塔很是“热闹”,这事儿本就是民不举官不究的事儿,都成了当地的风俗了,黎阳府知府也没觉得哪里不对。然而方氏领着戏班子往黎阳一走,排戏表演也就算了,老百姓也就看个乐呵,但他们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把女婴塔中还存活的女婴给带走好好喂养。
这就显得黎阳府知府特别不负责任,特别冷血。对比太过明显,谁见了不得对黎阳府知府说一句:人家还是其他府城的办事人员,都能关心这些女婴,为这些女婴谋一条生路,怎么你这个黎阳府知府反倒置身事外了?
另外,方氏他们将这些女婴救出来,也没去黎阳官府报备,只说能救回来也是女婴们福大命大,和他们有缘,带着女婴们回怡阳更好。
本来吧,这些女婴没人救,十有**是活不了的,不会对黎阳府的人口数量产生什么影响,被方氏他们带走也是一件好事,好歹能留下一条命来。
但黎阳府知府就有一种莫名被薅了羊毛的错觉,总觉得自己亏了,被怡阳府给占了便宜。
为这,先前岐州刺史还未致仕时,这位黎阳府知府也没少在他面前给虞衡上眼药,还当面对虞衡阴阳怪气过——
“国公爷真是财大气粗,这么多个女婴,日后莫非还要给她们每个人都置办一副嫁妆不成?”
“怡阳府的橡胶厂收入果然可观,养这么多闲人,国公爷都没眨过眼。”
虞衡也没客气,当场就回怼了,“那是自然,新鲜玩意儿谁都喜欢,自行车卖得多好,你也看到了。橡胶厂正准备扩张,再多招些人。你们黎阳府要是有人愿意过来,橡胶厂同样也欢迎。只要他们能通过考核,橡胶厂绝对把他们收下来。干得好了,还能把一家老小都带过来,方便得很。”
黎阳府知府抽抽嘴角,把一家老小都带过去,那这些人之后到底算是黎阳府的还是怡阳府的?挖墙脚挖得这么光明正大,真的好吗?
虞衡坦然得很,百姓们民智未开,但不妨碍他们用脚投票,最朴素的想法就是哪里日子好过就去哪里,树挪死人挪活,背井离乡固然痛苦,但若是有更好的发展渠道,也未必不能搬一搬。
想当年,也有不少怡阳府百姓拖家带口往黎阳府跑来着。
当然,这也是一笔陈年老账,真要追溯起来,都不知道要往上追多少年。
但怡阳府和黎阳府,也确实因为这一点,关系有些微妙。
虞衡这话,倒让其他人听了后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这才过了多久,怡阳府和黎阳府的地位就调了个个儿,虞衡这台词,以前该是黎阳府知府说的才是。
怡阳府,果不然大变样了。
橡胶厂的收益,确实让人眼红。
这种情况下,虞衡升至岐州刺史,空出来的怡阳府知府一位,其他知府眼睛都盯着呢。虽然同为岐州境内的知府,但怡阳那橡胶厂,谁不眼红?都想在里面来分一杯羹,怡阳知府这个位置,也从原先无人问津的荒凉去处变成了香饽饽,就连黎阳府知府,也未尝没动过心思。
好在虞衡做了其他保障,橡胶提取技术,虞衡分了好几个步骤,打乱后交由不同部门的人处理,其他人想要这个技术,光向工人们打听是打听不出来了。又因为发现橡胶,开橡胶厂的人都是虞衡,这其中,其实涉及到了公家财产和私人财产如何分配的问题。
虞衡自己就从来没缺过钱,橡胶厂的收益确实高,但虞衡是真的没动过心思。直到后来,虞衡打算开慈幼堂。
孤儿院可不是什么清闲不费钱的地方。后世把小孩儿当成吞金兽,有多少金子都能吞进去,现在虽然不能像后世那样,把孩子养得十分精细,但光是日常的吃穿用度,以及请人管理慈幼堂,都是一笔不小的花销。虞衡当然能自己先垫着,但他早晚都是要回京的,不可能要求接下来的怡阳府知府也和他一样自掏腰包去办慈幼堂,公私账目不分,那可是大忌。
所以,虞衡特地写信告知了胡尚书这事儿,申明橡胶厂的四分之一收益必须用来办慈幼堂。这样,即便他不当怡阳府知府了,慈幼堂还能继续办下去。
胡尚书当然不会反对,不仅不反对,他还在昭宁帝面前为虞衡说好话,虞衡也给昭宁帝上了奏折,说了自己的设想,倒是让昭宁帝吃了一惊:民间竟然女婴塔这等损阴德的东西?□□谋害一条幼小的生命,当真无人管?
这个慈幼堂,必须得办!
胡尚书和昭宁帝待久了,也能猜出几分昭宁帝的心思,立即开口道:“陛下,依老臣之见,岐州那边确实有颇多不良风气,天下万民,都是陛下的子民,那些被亲生父母丢弃的女婴也是。陛下,人来这世上走一遭颇为不易,虞衡那孩子又心软,即便这个慈幼堂花费不小,现在岐州也能养得起,国库也不缺银子,便随他去吧。”
“要是让父皇听到你这句话,定然要好好惊奇一番,你胡大抠门儿竟然还有不在意银子的这一天!”昭宁帝不由摇头失笑,打趣了胡尚书一番。
胡尚书委屈,“当年国库不宽裕,老臣也只能来回拨算盘,不断盘算着各项开支。现如今国库宽裕了,能做点好事,为什么不做?国库的银子,本就是取之用民,到头来肯定也是用之于民。这世上,总有些东西,比银子更重要。”
昭宁帝则笑眯眯地看向胡尚书,摩挲着下巴,忽而问道:“虞衡现在重用的那个方氏?”
胡尚书心里骂了声娘,嘴上还不得不为虞衡开脱,“照顾女婴,本就是女子该做的。她们就几个寡妇,能做的事无非也就是带带孩子。都是可怜人,现在能养活自己,倒是省了朝廷费心了。”
昭宁帝深深地看了胡尚书一眼,又想起先前大皇太后对虞衡颇为赞赏,再念及太后当年对他的种种关爱,到底心软了,叹了口气道:“罢了,不过是个慈幼堂,便随他去吧。你说那小子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净干些出格的事儿。”
胡尚书不乐意了,“哪里出格了?红薯玉米土豆自行车水泥,不都是朝廷得了大好处?那小子就是一门心思判闺女,推己及人,对女子多有些怜惜罢了。”
昭宁帝不置可否,只在虞衡的奏折上批了个准字。
自此,大宣第一家慈幼堂正式开办。里面收留的都是被遗弃的女婴,男婴被遗弃的极少,但也不是没有,都是要么得了重病要么有残疾。
方氏一一收了,而后让人敲锣打鼓嚷嚷起来,
“进了慈幼堂,那就是衙门的人,只当父母全死了!以后有腆着脸凑上来的,先打一顿板子,再把这些年衙门给你养孩子的银子给补上!”
正做着美梦让朝廷帮忙养闺女的人立即傻了眼:怎……怎么还要罚钱呢?
虞衡对此表示十分满意,还给其他各府下任务,“你们治下的那些女婴塔,我不希望再听到有人说,女婴塔中又有声音。你们作为知府,别整天待在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上,该管的事都管起来!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岐州一直都有杀女婴的恶习,扔女婴塔只是其中一种方式,还有溺死的,拿针扎头,把婴儿尸身扔进桥下和路底下,让她们受万人践踏不敢再投生到自己家的,花样多得很。你们作为父母官,都有人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杀人了,还能无动于衷?”
黎阳府知府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苦涩之意。
一个府那么多个县,县下还有各个乡,要彻底杜绝这一恶习,他们估计是要像虞衡先前那样,一个县一个县巡视查访,走进村民家里看一看,亲自为村民普法才行。
唉,可惜方氏近来没找着靠谱的照顾孩子的婆子,带孩子抽不开身,都有一阵儿没下去表演普法短剧了。
不过,方氏可不是那种会甘愿藏于人后带孩子的人,等到找着合适的人手后,方氏立即马不停蹄地带着戏班子下乡去表演他们新排出来的戏,告诉所有人,不管任何形式的杀女婴,都是犯法的,要杀头!
与此同时,昭宁帝送给虞衡的礼物也一路跋山涉水从京城来到了岐州。
长长一块,还哈哈了块红布,瞧着像是一块牌匾的模样。
虞衡好奇地上前掀开,上面的字迹十分熟悉,正是昭宁帝的御笔亲书“慈幼堂”三个字,一旁还有一方帝王私印。
好家伙,这才是慈幼堂的排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