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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谢姮动手,执法堂弟子来得极快,迅速将谢姮包围在中间。
他们刀剑出鞘,却迟迟不敢上前,为首的弟子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张口训斥一句。
毕竟在藏云宗万千弟子眼中,谢姮长老的地位也仅次于陵山君,这些年尽心尽责,值得所有弟子的尊敬。
他们是第一次见她如此愤怒。
“长老,您、您这是要……”为首的弟子才迟疑着开口,一句话还没说完,谢姮却根本没有多看他们一眼,转身便走。
那些弟子愣住了,眼看谢姮长老朝他们走来,都下意识让开了一条路。
没人敢拦。
生气的谢姮长老,似乎有点……不太好惹。
谢姮独自顺着山路离开,走到无人处的刹那,才好似泄力了一般,身子晃了晃,用手扶住一边的树。
她喘着气,双眸泛着血色,下唇被咬得渗血。
心头浪潮迭起,搅得她眼眶泛热。
果然,又是这样的结果。
即便是她带着证据而来,人证物证俱在,不过是让江音宁立誓而已,他们也仍旧不会像那□□她那样,去委屈江音宁一点。
她只恨身处这样的境地,不能直接一刀杀了江音宁。
倘若江音宁继续与魔勾结……
等等。
藏云宗守备森严,她是如何与魔联系的?
谢姮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
她强行打起精神,回了一趟禁地。
她径直走到封印前,劈头便问:“此事是不是与你有关?”
那清冽好听的少年音听着极为无害,“嗯?什么?”
“别装了。”谢姮看着封印,冷笑不已,“我在说什么,你分明心知肚明,我警告你,不要动我身边的人,镇守封印之人是我,你大可以想办法先杀了我。”
那魔头却突然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极为清越动听,却越笑越疯狂诡异,逐渐变得极为渗人,阴森黑暗的禁地回荡着他阴恻恻的笑声。
那些魔气从封印里缓慢渗了出来,黑气环绕着谢姮,如一个缠绵温柔的拥抱。
“谢姮,你可真聪明呢。”
他蓦地止住了笑意,嗓音透着几分暧昧不舍,感叹道:“如果不是你将我困在此处,我倒是真不舍得杀你呢。”
“说来,你我也算是同病相怜,同样是被小人利用陷害,我们凭什么要被困在这个暗无天地的鬼地方?”
“不如你我联手,将这天下搅得天翻地覆。”
他字字低沉,仿佛温柔的轻哄,在她耳边轻声蛊惑。
谢姮意念一动,思邪剑冲天而起,将她周身的魔气割裂成无数银丝般的细烟。
她收剑入鞘,不欲听他说这些,只道:“我和一只魔,没什么可说的。”
“魔?”
他冷冷地哼笑一声,嗓音陡然阴沉下来,“我为何成魔,你怎么不去问问你的谢涔之呢,你去问问,谢家究竟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才将我困在此处!”
他的声音越来越失控,如地底爬出来的恶鬼,字字咬牙切齿。
这魔头第一次生了怒。
封印里的少年恶狠狠地挣动着铁链,双目猩红地盯着她,神情凶狠似欲吃.人,平地魔气大盛,狂风骤起,飞沙走石,那封印突然开始颤动,仿佛即将被冲击得四分五裂。
冰冷的风浪冲刮着肌肤,谢姮眼睫微动,转身道:“或许罢,这世道,本就没有什么绝对的公平。”
“我所能做的,也仅仅只是保护我在乎的人而已。”
-
江音宁被执法弟子带回了住处,一直坐在床上哭,直到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才突然站了起来,急急忙忙地提着裙摆冲出去。
“师兄!”
来者是齐阚,见她如此,眸光微闪,不冷不热道:“君上公务繁忙,我们会派人保护你,谢姮不会再伤到你,这几日,便待在这里哪也不要去,安心筹备试剑大会便可。”
江音宁咬了咬下唇,“我想见师兄,我亲自告诉他,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齐阚皱眉,想起方才与与谢姮擦肩而过时,谢姮不太对劲的神情,便冷声道:“未曾彻底调查清楚之前,君上不会冤枉任何人,毕竟上次万剑台之事,便冤枉了谢姮。”
提及万剑台,江音宁轻轻咬唇,低下头去。
她故作懂事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谢姮师妹今日那般生气,也许就是因为那日之事,她和我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即便不是我做的,可我也洗脱不了自己的嫌疑,是我做的不好,不怪她。”
江音宁勉力一笑,擦了擦眼角的泪,笑得凄美,“请你代为转告师兄,宁儿一定会好好配合调查的,也会好好准备试剑大会,等着师兄还我一个清白!”
就在此时,殷晗捂着胸口,从屋子里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一听到谢姮的名字,便好似听到了仇人一般,咬牙切齿道:“谢姮可真是好样的,我看她可疑的地方多了去了,别的不说,就说这修为,短短半个月,哪个正常人会进步如此之大?只怕是用了什么邪术才对!”
齐阚瞥了他一眼,凉飕飕地讽刺道:“我看你是你该好好修炼了,这话也好意思拿出来说,当众被人一招撂倒,也不嫌丢人。”
殷晗:“你!你是不知道她——”
齐阚早就习惯殷晗平时这吃了火.药般的暴脾气,也不听他说话,直接抬手,一勾他的脖子,把他往一边拽去。
殷晗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压低声音,怒道:“你干什么?”
直到走到无人的地方,齐阚才松开手,抱臂靠着身后的树,悠然道:“我劝你别插手此事,谢姮给出的证据的确很充足,在未下定论之前,你最好离江音宁远些。”
“你也怀疑宁儿?!”殷晗难以置信,“她可是你我从小便相识的师妹!”
齐阚冷声道:“那又如何?算算时间,我们与谢姮相处了一百年,也不比与江音宁相处的时日短。”
殷晗一勾薄唇,冷嘲道:“谢姮?宁儿年纪小,性子单纯,怎可与谢姮相提并论?”
齐阚满是无奈地按了按眉心,叹了口气,道:“谢姮师妹并不比江音宁年长。”
她只是太成熟太懂事,比起时而撒娇让人觉得年幼无知的江音宁,更容易让人忽视了年纪。
殷晗一愣,一时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沉默须臾,又硬生生反驳道:“那、那谢姮伤人在先,又屡次欺负宁儿,这又算什么?”
齐阚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他又拍了拍殷晗的肩,最后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你想为谁打抱不平都行,反正啊,这又和我没关系,但如果事关妖魔与天下大事,无论是谁,都决不能偏心袒护,不能放过丝毫。”
“我倒觉得谢姮此举,是关心天下安危,无可厚非。”
说完,齐阚一晃折扇,慢悠悠地转身而去。
殷晗站在原地,皱眉盯着他的背影。
谢姮做得对?
她做得再对,宁儿就像是会勾结妖魔之人么?!
简直无稽之谈!
-
谢姮从禁地出来,又被人叫去了明宸殿。
来传话的弟子说:“君上让您去明宸殿一趟,有话亲自问您。”
一边说着,那弟子想起听到的传言,一边悄悄地观察谢姮的神色,心道:谢姮长老看起来这么温柔的人,真的针对云锦仙子,还动手了吗?
之前就有人说她们是情敌关系,他还不信,现在越想越觉得有点意味深长。
谢姮知道这次是避无可避。
但她想,也许可以劝涔之提防江音宁呢?
他就算……偏爱了江音宁一些,也一定是讲道理的。
她什么都没说,便立刻去了明宸殿。
走到宫殿外,正好看见那些其他门派的长老陆续从里面出来。
谢姮转身躲在柱后,听见有人说:“宁儿都是你我看着长大的,怎么可能与魔有关系?会不会是……谢姮故意针对宁儿?毕竟宁儿这些年来,还是没放下陵山君。”
有人却说:“谢姮拿得出人证物证,既然如此,猜测又有什么用?倒不如仔细调查真相。”
“调查?”沈复低哼一声,瞥了一眼那人,满眼不悦之色,“何须调查,我蓬莱弟子素来坦荡!我看还不如好好查查那个谢姮!”
“此事一出,贵派的云锦仙子还能参加试剑大会么?”
“在未定罪之前,她自然要参加!”
“……”
谢姮垂着头安静听着,却感觉眼前的光暗了下来。
有人站在了她的面前。
谢姮注视着眼前那一缕月白色衣角,缓缓抬头,对上了谢涔之的眼睛。
“涔之。”她伸手去抓他的衣角,仰头望着他,“真的是她做的,涔之你离她远一些,我担心她与魔合作,伤害到你……”
话还未说完,他拂袖,将衣袖从她手中抽离。
谢姮将要说的话就这样更住。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带不悦,沉声道:“阿姮,我是如何教你的?无论发生什么,皆须以大局为重,今日如此莽撞,着实令人失望。”
失望?莽撞?
谢姮落睫盯着空落落的指尖,眼眸微颤。
她突然感觉眼睛有些酸,用力眨了眨眼睛,抬头道:“可是,她是真的要杀我。”
“她无端杀你作甚?”
谢姮茫然摇头,却又说:“可我无端诬陷她做什么?”
他负手而立,看着她的黑眸里沉淀着冰冷的霜雪。
答案昭然若揭。
她为什么无端诬陷江音宁,旁人早就有了揣测,说她是争风吃醋,故意针对,怕江音宁抢走了陵山君,夺走了她未来宗主夫人的地位。
谢姮睫毛颤了颤,又再次仰头,望着他道:“他们有他们的揣测,可那又如何?即便我拿了证据,他们也觉得是我在与她争风吃醋,可是我没有,如果她是个好女孩,涔之对她好,我是不会因此而不快的。”
“我也并非是冲动行事,我只是不能看着她陷害容清……”
她说着说着,便有些抑制不住情绪,猛地扭头,盯着地面不语。
她缓了缓,又哑声道:“我不能让你们受到伤害。”
谁不明白她都好。
可他不明白,她便会难过。
她最最喜欢的人,为什么也不明白她呢?
谢涔之听到最后一句带着哭腔的话,神色一僵。
原本有些不豫。
她今日一早告假,转头却私自针对宁儿,闹得人尽皆知,实在任性。
此刻不知为何,他看着她微微颤动的肩,却有些心烦意乱。
这不是他该有的情绪,也不应该因此动摇。
他修无情道,不能为之动私心。
谢涔之眼底的动容一寸寸褪去。
他抬手,用力捏着她的下颌,让她抬头,眼底没什么笑意,“江音宁如何,我自会命人去查,试剑大会之后,谁对谁错,定不容情。”
“但你。”他不无冷漠地说:“伤人在前,立刻回去思过,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若再乱来,我定严惩。”
他放开手,谢姮往后踉跄了几步。
她抿紧唇,不说话。
他要转身离开,谢姮望着他的背影,又突然往前追了几步,张开双臂挡在他的面前。
她倔强地挡住他,“就算是我冲动,我也不后悔!”
谢涔之压低嗓音:“阿姮!”
她今日真是疯了。
谢姮又说:“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今日不这样做,将来如果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我一定会后悔的。”
她心跳得极快,看着他好看的眉眼,不管不顾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因为每次见到你的时候,我都很开心,就算你不喜欢我,那也没有关系。可是……自从江音宁出现后,你便待她很好……至少比我好,好到让我觉得,要是我不喜欢你就好了。”
可是,她控制不住啊。
感情若能控制,又何必有今日的谢姮呢?
谢姮强撑着说:“所以,如果有一天,你还没有喜欢我,便喜欢上她了,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那时,她一定会放弃的。
那夜她被舒瑶从灵池里捞出,后来便枯坐一夜,想了很多很多。
她也有自己的骄傲。
她是怎样想的,便是怎样做的,她就是这样的人,也不喜欢被人误解,更不想为了情爱,一昧地把自己践踏进尘埃里。
就算喜欢极了他,那也不可以。
舒瑶说得对,她再难过,她的感受也与别人是不相通的,只有她对自己好,才会真正开心快乐。
谢姮几乎是拼尽全力说了这一番话,说完就往后踉跄了几步,谢涔之下意识伸手,扶住她的手臂,谢姮却慢慢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
她低声道:“现在约莫还可以继续喜欢吧。”
说完,她便从他身侧快步离去。
谢涔之站在原地,那只刚刚伸出来的手,久久地顿在空中。
一时心神震颤,忘了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