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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所有人都告诉扎伊普,你的父母是英雄。
他会很礼貌的点头,微笑。其实内心早已不耐烦,翻来覆去都是那句话。
比起这些,他宁愿跟博子葛在小花园闹腾。博子葛的母亲是一位精干的夫人,对两个小孩的戏耍也不会多说什么,只会在他俩疯够之后让仆人端上茶点和毛巾。
他们开始一起上学,周末会在一起玩耍。那位夫人似乎乐见其成,总是站在二楼的阳台,不会打扰他们。有风来,她便整理一下自己的披肩。
小学时曾经爆发过一阵反塔的浪潮。
游街的人民大多是年轻的学生,举着长条的横幅。领头的学生具有极富煽动力的口才,站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街头。
那时刚下完雨,街道上到处是淤泥,他还穿着皱巴巴的校服,举着一个借的破喇叭,因为闷热脸上冒出细细的汗。
他汗津津的,作为历史上第一位挑战天鸣塔权威的第一人说话。
刚放学的扎伊普和博子葛有时还好奇地驻足看了一会热闹。那学生也与他们对视过一眼。
然后俩小孩各回各家。扎伊普做完作业便出门吃饭。
博子葛推开家门,管家便笑着催促他回二楼的房间。客厅父母的争吵声伴随着什么东西的破碎声一起传来,博子葛习以为常地把书包交给管家上楼。
这一次他灵敏的耳朵精准地听到了“扎伊普”的名字。他好奇地趴在楼梯边偷偷听着。
“......扎伊普跟子葛走得太近了!谁知道会不会波及到我们身上!”
“这种运动不会持续太久。你也应该有点基本的常识。”
“呵呵,就你一个妇人家?先管好你自己那些事吧!”
虽然是争吵,但一般都是父亲单方面的指责,母亲偶尔反驳,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父亲比自己更像个孩子。博子葛站起来,回到房间里打算做作业。
睡前母亲照例来到他的床前,她的表情依旧沉着温柔,抚摸他的头发:“你想交朋友就去,不用管你爸爸。”
她对自己的孩子调皮地比了个“嘘”的手势。
博子葛于是笑起来,然后安静地闭眼睡觉。
和蔼的母亲去了书房,整理自己一天的工作。旁边秘书看她似乎心情不错,试探道:“不用阻止小少爷吗?万一小少爷被殃及受伤怎么办呢?”
夫人斜睨一眼,好笑道:“谁让你问的?”
秘书不答,夫人慢条斯理地抽出几份文件,一边阅读一边分析:“这次浪潮之后,扎伊普只会被越来越重视。舆论上我们会更占优势。他们不敢对子葛动手,遭殃的最多是扎伊普。你不要去激发矛盾,也不要阻止闹事的几个学生,顺其自然就好。”
破塔运动越演越烈,甚至已经失去了控制。精力旺盛的学生天生具有反抗的精神,而小孩子最容易教唆,很快波及到无辜的人们,例如扎伊普。
扎伊普能感到周围异样的目光,只要自己的生活不被叨扰,他并不在乎。
倒是博子葛很不服气,仗着自己是他大哥便理所应当地喊打喊杀,吓跑了一批嘲笑扎伊普的孩子。
最危险的那次,是在无人的小巷,他们被一群高年级的学生围住。
“谁知道他老子是干什么的!”
“跟天鸣塔走那么近,怕是早就成了小走狗。”
“大狗生的可不就是小狗嘛,哈哈哈哈。”
博子葛气得发抖,恨不得冲上去跟他们打一架。扎伊普有点愧疚把傻乎乎的小少爷拉进这种纷争中,忧心只有一根筋的博子葛会不会无能狂怒。
于是他干脆发出一则通讯,招来一大批录点者,围住了小巷,迅速把那些热血上头的学生一波带走。
“大祭司担心我一个小孩受伤,就给了我这个。”扎伊普掏出一块方方正正的玉石,雕刻着繁琐的花纹,“只要我摁下这个按钮,便能向周围的录点者发出文字消息。”
“好神奇。”博子葛端详了一会。
他回家就把这个新奇的东西给自己母亲添油加醋描述了一番。
“听说那叫晶电通讯,特别厉害!”
等到兴奋的博子葛意犹未尽地回自己房间。夫人欣慰地对秘书说:“放心了吧?天鸣塔已经介入了。”
秘书羞愧低头:“是我狭隘了。”
扎伊普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只是在不久之后莫名其妙接受了一次表彰。
于此同时,十字街口也没有了最初那个颇具演讲天分的学生,换成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那乞丐端一个破碗,值钱家当只是一把腐朽的二胡。
他咿咿呀呀地拉着破烂的二胡,在人潮涌动之处。
扎伊普会停一会,然后给他几个冈币。慢慢那乞丐也认识了他。黄昏之际,行色匆匆的人们不会注意到这个小小的孩子,和一个脏兮兮的乞丐。
乞丐不怎么爱说话,把自己的影子缩在一起,依偎在高大建筑的影子之下,整个人藏在影子里,二胡的声音就从重叠的影子里有一声没一声地传出来。乞丐最喜欢拉的一首自己编的曲子也叫影子。而扎伊普并不能从撕拉的音调里分辨什么旋律,只会附和着微笑。
扎伊普就会在不成调的曲子里想起那个在这个地方演讲的年轻学生。
他的记忆一向很好,或许是遗传他聪明的父母,或许是他自小无聊对自己的训练。
总而言之,这种异于常人的记忆使他做的梦奇幻无比。他见过的东西会在梦里一股脑地窜出来,在本该一片空白的世界里胡乱翻滚。
因此应是一天之计的早晨,扎伊普总会被拥挤的梦折磨得头疼厉害。他出门吃早点的时候也会顺带喝一盏茶。茶馆老板早已认识了他,表面上也心疼这个小孩,偶尔会给他塞几颗糖。
所幸扎伊普不爱吃甜,那些糖最后都进了博子葛的肚子。
破塔运动持续了几个月,平息之后的这个清晨,扎伊普照旧来到这个小茶馆。他似有所感地转头,看到茶馆老板跟一位新来的客人闲聊。
茶馆老板笑呵呵地介绍:“这是说书的小田先生。”那个年轻人礼貌地点点头。
其实扎伊普认识那个年轻人,就在几小时前他还在他的梦里,站在十字街口,唇齿翻飞,侃侃而谈。
但是小田先生似乎不愿意提及太多自己的过往。
每次扎伊普试着搭话,旁敲侧击那次破塔运动的开始契机,小田先生就会茫然地看着这个不知所云的小孩。
后来扎伊普逐渐习惯自己的头疼,也不怎么再来茶馆。
茶馆老板终于放下了一直提心吊胆的小心脏,安安心心听小田先生的故事,帮忙给他录新的说书视频传到晶网上。不用再为扎伊普的语出惊人而害怕小田先生发现什么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