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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白伺说,最伟大是维德皇帝时,莫龙祥皱起眉头,脑子里想到了那个为老不尊的恭亲王的形象,奇怪的问道:“为什么?”
白伺颇有些严肃的说道:“你们皇室传承至今,也有近两百余年,苛政弊病千奇百怪,我说句良心话,维德皇帝干了些事情,才是让你们还能维系到此。”
“干了些事?我们当时是如何东躲西藏,逃避维德的追杀?我们一家人为了逃脱维德皇帝的暗杀,在船上过了整整半年。”莫龙祥平静的说道。
“若是真的可以,我倒是希望维德皇帝能继续在位。”白伺讲到。
莫龙祥有些疑惑,问道:“怎么说呢?”
“我今天说了这么多大不敬的话,你可是要治我的罪?”白伺问道。
“说罢,天地知而不语,你我知而互制。”莫龙祥表态道。
“维德皇帝功劳有三。”白伺举出三个手指头。
“其一,维德皇帝登基时候,皇室近万余人,贵族身份的人近十万人,等朔正皇帝登基时,皇室和贵族身份的人加起来不过百余人,二百年寄生在帝国最大的毒瘤给铲除掉了,利于当下;
其二,南征之后,维德皇帝对南征的土地以及资源河流,一概划归帝国所有,不允许买卖,同时创造‘农田耕种权’‘行商使用权’,这一个没有买卖土地权力的地权,并以当时低于土地5-10%的价格,分发给北方的百姓。导致北方土地价格大降,一些大地主不得不卖地,借着这个趋势,维德皇帝又以国库出钱购地,在北方逐步推动‘农田耕种权’‘行商使用权’,如今帝国户部所署土地达到帝国土地的百分之七十之多,萦绕在历朝历代的土地兼并之弊端,迎刃而解,利帝国百年;
其三,提升商贾地位,把当年那些区别对待商贾的律文全部废除,仿制欧洲设立商法,鼓励那些被剥夺贵族封号和北方大地主投资办厂,为了保护国内商贾利益,维德皇帝不允许外商在帝国行商,一下子释放了压抑很久的帝国资本,这份功德立在千秋。”
莫龙祥道:“没想到,维德皇帝乱政天下的三件动摇国本的事情,在你这里说的这么大的功德。”
白伺说:“你想过没有,如果真是动摇国本,乱政天下,为什么张仪怀、张之民誓死维护?你的爷爷为什么不但不改,甚至还要继续改制?维德皇帝唯一的问题,是在于朔正皇帝手握兵权而不缴的情况下,推行改革。这第一件事得罪了皇亲贵胄,第二件事得罪了北方的豪绅地霸,第三件事得罪了外国列强,朔正皇帝当年能登基,完全在于这三种势力取向于他。”
莫龙祥:“宋朝枢密使文彦博曾说:‘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也’。士大夫就是指的所谓的皇亲贵胄和那些豪绅地霸。不过如今又加入了什么列强。”
白伺看着莫龙祥,问道:“你心里,国、皇帝、士大夫是个什么关系?”
莫龙祥愣住了,这个事情他从未思考过。
白伺接着问:“你知道三大案么?”
莫龙祥:“帝国29年前后,朔正皇帝钦定了丁亥大案、杜左镰案、宁库案三件大案。涉及官员、朝臣数以万计,仅仅二品以上官员就有10多名......”
“你父亲应该告诉你这是朔正皇帝对前朝维德皇帝的遗臣下手了?或者告诉你这是清理所谓的功臣?”白伺笑着问道。
“你想说什么?”莫龙祥问。
“三大案表明,朔正皇帝在稳定之后,便向士大夫下手了。”
“什么?”莫龙祥对白伺这种解读颇有些性质。
“丁亥大案指的是维德朝遗臣王炳与列强勾结作反,以至于后来列强以此为由同帝国打了两场战事;杜左镰案,则是军府元帅杜左镰于南允省豢养私兵,意图谋反,背后彻查是大量的北方地主参与募捐养兵;宁库案则是另一位蔡其兵元帅与一些皇亲贵族贪墨宁库款项,被彻查。”
(宁库——帝国军府军费金库的代称,后因“宁库案”,改为了户部按照军区拨付,军府不在设立独立军费金库)
“是不是士大夫们威胁到了皇帝陛下?”莫龙祥问道。
白伺摇了摇头,说道:“是因为千百年的帝制导致皇帝必须站在士大夫的对立面,或者说帝国的繁荣发展,千年传承,同士大夫的利益是相违背的。”
“你这话的意思是,士大夫是有害的?如果没有士大夫,帝国如何运行下去?而且士大夫为什么同国家的利益是相违背的?国家好,他们不是会更好?有一天改朝换代,岂不会殃及池鱼?”莫龙祥问道。
白伺摇了摇头,说道:“因为皇帝不过是一个人,一个家族。而士大夫则不同,他们跟谁,都是士大夫。皇帝以及家族和帝国的延续发展是捆绑在一起的,而士大夫只要投降投的快,元初蒲寿庚的例子,你也不是不知道。”
“你这种说法,真的是惊天动地!”莫龙祥点评道。
“所以我才问你,你心里,国、皇帝、士大夫是个什么关系?”白伺道。
“老虎、棒子、鸡的关系?”莫龙祥玩笑的说完,两人都笑了。
白伺:“我曾经在德国留学的时候,思考过这方面的问题,你知道,德国人在啤酒馆里是什么都能聊出来的,他们嘴里是国家、国王、大臣的关系,你知道几年前下台的德国铁血宰相俾斯麦么?”
“那个架空了皇帝的德国宰相?”莫龙祥问道。
“你们皇室的角度自然是架空,但在我眼里,俾斯麦其实找到了一条脱离了传统帝制的路子,就是实权宰相和虚位皇帝。”最后一语,白伺一字一顿的说给莫龙祥听。
莫龙祥:“二百多年前,英国的光荣革命,不就是最后这个意思?怎么还要德国人告诉你?”
白伺摇了摇头,说道:“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莫龙祥说道这里,指了指天,指了指地,然后手指转了一圈。
白伺还是在摇头,说道:“现在说还早。而且,我觉得,与其让帝国在无序中挣扎出一个带头羊,不如......”
莫龙祥道:“我们谈的深了,这次我被奉命召回昭嘉,应该如何去做。”
“跟你父亲要权,你在昭嘉吃亏就吃亏在你并不是哪一方面的代言人,虽然大家会将你列为太傅之下,但你并非是太傅的嫡系,你所有的行为没有人指挥,都是你自己去谋得的。说穿了你在昭嘉折腾出来的浪花,在上面的眼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寄托,而太傅的这一派根子上还是在马冲山整顿监军府的权威上。”
莫龙祥知道白伺说的对,点了点头,自己在昭嘉处处感受到一种无力感,便是来自于此。
“在正常的状态下,你在昭嘉折腾的再多,对于太傅来讲不过是一时的昙花一现,而若是马冲山把监军府的权威树立起来,才是真正的长久留香。所以你的如今的出彩,不过是因为楚王和从文昭做的过了线了,把马冲山弄死了,太傅才会全力支持你,阻止楚王‘洗白’的过程,某种程度上,楚王、太傅都做过了。”
莫龙祥反问道:“白伺,你真的是被我关了几天么?”
“你这么快回去,一定是下了什么旨意,结合你如今的状态,我自然就拼凑出来,朔正皇帝的心意,我在底层,接触不到,但是我一直研究各类政策,对于一些事情,特别是皇帝下令的圣旨,我大概能揣摩出来,他的一些想法。”
莫龙祥道:“你这是想着揣度圣意了。”
“没什么不好揣测的,虽然这两年,太傅佐政,但这未尝不是朔正皇帝尝试某种朝廷改良的手段......”
莫龙祥听到这里,反驳道:“皇帝是因病,才没有......”
“哦,你觉得朔正皇帝是那种因病就放下权柄的皇帝么?”
白伺这么一问,莫龙祥竟然愣了。
白伺接着道:“为什么太傅佐政的这两年如此平稳,是太傅不越界么?的确,太傅这个人,是历朝历代最为常见的宰辅之臣,不争权、不抢权,懂平衡、懂人心,而且不折腾。可就按照我们刚刚所说的,太傅不想,士大夫们就不想了么?官僚体系就不想了么?西方虚位元首的制度已经有了传播之势,这在法理上给了朔正皇帝极大的压力,忽然叫停国制改良,不就是因为士大夫和列强勾结,竟然有借助国制改良,架空皇帝的架势。而今,政事堂总理一职,文臣之首,悬了两年,朔正皇帝下令竟然要求票选,如果没有猜错,这也是西方压力之下而无奈的宣布。”
“太傅当了两年的家,但也是帝国发展最为平稳的两年,没有什么大事,也没有什么乱局,西方列强这两年也不折腾我们,去折腾清廷了,算是‘政和’的两年。对了,这个年号不错,你以后可以用一下。
白伺突如其来的玩笑,逗得莫龙祥一下笑了。屡次被白伺话语打断而有些小情绪的莫龙祥,这么一笑,就被白伺化解了。
白伺:“如此平和,并非是官僚体系们不和西方列强勾结了,而是被朔正皇帝给制衡了。”“你的意思是?”莫龙祥问道。
白伺笑着问:“你不会真的以为皇帝是一言九鼎吧?”
“我没有那么幼稚。”莫龙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