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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一读取记忆,便感受到了满满的愤慨绝望之气,而这股气,却不是为了原主自己。
果然,这一次看完了,便知晓这位原主是在为其他人愤慨。
依旧是一本架空的小说,背景设定靠着那位原作者来圆,算是有些民国的影子,但也有些地方与那个真实世界十分有出入,主角倒不是原主与他身边的哪一位,他与那爱到痛苦又恨到滔天的人,只不过是这本书里一个提过一两句的路人甲罢了。
林时恒不再去看原剧情,仔细读起了记忆。
原主小名九儿,生在局势最困难的时候,他家里是越穷越要生孩子,等到了他时已经是家里的第九个孩子,最大的长子已经能上工,倒数第二小的却也是个还需要人照料的奶娃娃。
九儿从生下来就体弱,小小的一团缩在因为洗过太多次而硬邦邦的破旧襁褓里动也不动,就连哭声都如同奶猫似的,羸弱的几乎要听不到。
家里觉得他不好养活,恐怕养了没几天就要早逝,又腾不出人照料他这个需要人时时看着的奶娃娃,思来想去,忍着心疼请了一位写信先生写了他的小名在襁褓上,扔在了大街上。
那时本就兵荒马乱的,百姓们各个都是连自己都顾不上的主,更有许多穿着长靴骑着大马的官们每天急匆匆从大街上疾驶而过,哪里顾得上地上竟还有东西的,再加上天寒地冻的,小娃本就脆弱,又被放在了冰冷地面上,这奶娃娃丢在大街上,不是被冻死就是被来来往往的马匹踩死,便相当于是要让他去死。
也亏得他命不该绝,恰巧那日清晨方府中的大小姐陪着母亲一道出去赴宴,路上马车轮子坏了事,两人下来等着修缮时,方小姐瞧见了远处地上的一个襁褓。
她不过才五岁的年纪,因是家中独女,自小被父母好心教养,也懂事些,瞧见大冷天的竟然有个奶娃娃被丢在地上,当即惊呼一声,唤了母亲来。
方夫人也是个善心的性子,抱起来看了看上面写着林九儿,便晓得这是有人故意丢在了这里,车夫经常东跑西跑的,对这种事司空见惯,便道估摸着是这孩子的家里人养不活他,这才特意丢了他,写了名字是希望有善心人将他养起来。
只是这天气,百姓们不是在做工就是在家中,那些骑着马匹的大兵们也一个个来去匆匆,哪里就这么好被收养了。
也是九儿有缘法,方夫人与丈夫成亲这八年,只得了方小姐一个女儿,前阵子好不容易怀上了,小心再小心的伺候着,却也还是小产了个已经成型的男婴。
此刻望着这哭声细弱的孩子,难免就想到那个与自己无缘的儿子,再加上方小姐心善,在一旁小心翼翼问着能不能带回家里去,仔细想了想,便点头应了下来。
方父是个教书先生,因才学好,学生也多,在当地很有威望,那时大家还都是有妻妾的,只方父对着妻子一心一意不肯纳妾,就算是家中只得了女儿也没想过要纳妾,只是想着等到了女儿长大,找个男丁入赘进来便是。
见着妻子抱了个孩子进来,他一开始没在意,只想着大不了当成个使唤小子养着,没成想这养孩子自然是要t0u'zhu情感的,方夫人刚刚失去孩子,望着林九儿便觉得这是自己的孩子投胎来寻她来了,越发的当成是亲生子一样的疼爱,好不容易才将那个体弱的哭声都听不到的孩子,给养成了虎头虎脑的可爱模样。
他年纪小小,方家也从来没有瞒过他的家世,一早就知道是方小姐先发现了他,因此对这个姐姐更是亲近无比。
方父年纪渐长,再看自家夫人年纪也大了,大夫又说是当初小产伤了身子很难再有孕,也绝了再有个男丁的念想,便想着要将林九儿收为义子,也好为女儿撑腰。
毕竟若是他先走一步,家里留下两个女人,又如何能保得住家业。
方父虽然尊重妻子,疼爱女儿,思想却也是一直守旧,对着林九儿这个抱回来的孩子都肯倾囊相授,对着疼爱的小女儿却是一向不肯教导她念书,只给看女戒佛经之类的书籍,方小姐小时倒还不愿过,到底挨不住周围同龄女孩都是如此,她若是读书了,倒是显得l-ing'l-e:n,这才只得认命。
因想着女儿与这孩子亲厚,又是在自己跟前长大,这性子看的清楚,林九儿的命也算是女儿救的,若是让他成了方家少爷,必定能够护住妻女。
方父想的清楚,却没想到叫方夫人给挡了回去。
方夫人想的也很简单,这两个孩子都是被她养大的,是什么性子对她亲不亲她一清二楚,再加上林九儿虽然读书不太行,人却是个极好的性子,也不是个能由得人糊弄的傻子,方家又自有产业用不着人去拼搏,还不如就将这在自己身前长大的两个孩子配在一起,林九儿是方府长大,即使不找赘,那也是在方府生活,到时候,岂不是一切都如女儿没出嫁之前?
她这想法与丈夫说了,方父却有些不想答应,毕竟是千娇百宠长大女儿,虽然他也觉得林九儿这孩子好,可也不想就这么连府带人的送给他,更何况,虽说女大三抱金砖,这方小姐可是整整大了林九儿五岁了,等到林九儿长大能娶妻时,她年纪早就能当娃娃的娘了。
再加上女儿出嫁,那就是有了婆家和娘家,互相也有个制衡,若是婆家娘家成了一体,他这个当爹的有个万一,人心易变,妻女就真的无回头之路了。
便是嫁给方夫人娘家的几个方小姐表哥也可,都是一道长大的,亲厚如同亲兄妹,再加上方夫人娘家也是书香门第,那几个表哥各个都是饱读诗书,这样的人做女婿再好不过了。
夫妻两个在这方面有了争执,却也没透给两个孩子,只拖着时间看情况,方小姐是女郎,向来不被允许参与家中事,林九儿倒是隐约察觉到了一些什么,只是他年纪小,对着方小姐只当做是姐弟之情,再加上方小姐年纪大后,他们到底没有血缘关系,每次见面只是行个礼便匆匆而过,又从哪里生出情愫来。
虽然没有情愫,他却也不排斥,方家对他恩重如山,莫说是让他娶了方小姐这个本就关系好的姐姐,就算是让他去死他都不带眨眼的,因此只更加刻苦念书,想着若是伯伯婶婶让他娶了方小姐,他必定要一生一世待她好。
只是还未等到他长大,方父便将她嫁给了好友的儿子。
那好友也是不错的家世,与方父关系十分不错,再加上他的儿子在留学前也曾在方父这里受过教导,也算是有师徒情谊,师父的女儿嫁给徒儿,说出去怎么也是一桩好姻缘。
方父也不是就这么凭着两家的情谊嫁女儿的,到底是独生女,虽然因为那封建思想对着女儿有些约束,但心底里怎么会不疼爱的。
对着那未来女婿,他是好好地查探了一下对方在才子们之间的名声,又特地去问了据说是与这位女婿是好友的侄儿们,方夫人娘家有三个侄儿,俱都是自小念书的,如今敲着一个个也都是英武人才,听得了表妹这桩婚事,一个个都道贺,道这位表妹的未来夫婿是个很好的人才,成婚之后必定夫妻和谐,琴瑟和鸣。
方父这才放下心来,答应了好友提亲,定下婚约,等到日子到了,便将女儿嫁了出去。
现在的人大多都早婚,方小姐出嫁时也不过周岁堪堪过了十五,穿着大红嫁衣,被接出了门,十岁的林九儿因为还是以客居方家的身份住着,尽管心中将她当做姐姐,却也不能真的以弟弟的身份站出来背姐姐出门子,只能这么混在一群客人里,看着新娘子被接去了别人家。
方父嫁了女儿,便将剩下的心思都用在了教导林九儿上,只是他虽然懂事听话,于文才上面竟然是如同朽木,只能靠着勤奋死记硬背,到底比不过那些真正的才子。
女儿嫁出去了,方父便想着要收他为义子,只是却是那么不巧,还不等到提出来,便生了一场大病,浑浑噩噩躺在床上,竟然是话都说不利索。
方家到处乱糟糟,方夫人忧心丈夫竟也生了病,林九儿只得照顾了这个又照顾那个,他年纪太过幼小,之前又一直被拘着念书没学过别的,匆忙之下只能赶往方小姐婆家,求她帮着照料。
过府时要自报名号,事急从权,林九儿报的是方夫人远方亲戚的名号,之后方小姐匆匆带人过去照料家中,好不容易父母都好转起来了,林九儿这方夫人亲戚的名号却也定了下来。
既是亲戚,便不能再收为义子了。
方父与方夫人虽然无奈,却也知道他年纪小又一直被养着念书,对这些俗物是不太懂的,也认下了亲戚这个名号,继续供养着林九儿念书。
哪成想,那场大病到底还是熬垮了方父身子。
没过两年,国家动荡,又一场急病,方父过世。
方夫人收到打击,身子也不如从前。
方家只有林九儿这么一个类比义子的亲戚支撑,偏偏他又在文采方面不太出众,一些掌柜欺负方夫人是女儿又欺负林九儿年幼,伪造账务做出亏空,诺大的一个方家,竟然看着有了落败之相。
林九儿十五岁时,方小姐产子,还未等到他与方夫人去庆贺,一直身在国外不常回来的方小姐夫君竟然宣布要和方小姐和平离婚。
他言,自己与方小姐乃是包办婚姻,并不是他本人所愿,封建社会的妻妾成群也被他所不齿,他想要的,是一夫一妻。
因此,为了真正的爱情,方小姐这个封建社会的小姐,自然是不能再占着他妻子的位置了。
这件事对于本就岌岌可危的方家简直就是最后一根稻草,他们本就支撑的艰难,如今虽说到处都是新法,还有许多小姐也不肯再接受父母的包办婚姻,但在许多人家眼里,离婚那就是被休了,更何况方小姐还生过孩子,日后回了娘家,就算是娘家疼爱她,也是走到哪里都要被人取笑的。
方夫人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死了,十五岁却已经成长起来的林九儿只能一边忍着愤怒,一边照顾方夫人,一边派人将方小姐接回来。
可就算是他再怎么悉心照顾,方夫人还是气急攻心,又兼着见到了当初如花似玉的女儿如今这副形同枯槁的惨状,大病一场,没过两个月便去了。
方小姐刚刚生产完孩儿,月子都未做完,就这么迎来噩耗,被夺走孩儿,整个人也是浑浑噩噩,好不容易稍微修养过来一些了,又得知了母亲噩耗,她本就因为没有做好月子而下|体鲜血不止,再这么一被刺激,当晚便流出了许多血,即使林九儿大半夜的亲自跑去扯了最好的大夫来,也还是没能救回她的命。
对于林九儿来说,方夫人就是他娘,方小姐就是他亲姐姐,着不到半年,娘与姐姐都被这负心人害死,他怎么能不恨。
林九儿文采不好,年纪又小,虽然有些人脉,却也只是方父先前留下来的,他葬好了方夫人与方小姐,便将之前方夫人弥留之际交给他的产业卖了出去,拿着钱消失在了城中。
再次出现,便已经效力于当时的伪政府。
他行事狠辣,因小名许久无人叫,便化用了林九这个名字,无论别人怎么议论,都毫不手软,实打实的坐实han'j-ia:n这个名声,被刺杀无数次的同时,又一步步走上了高位。
而之后,终于被他抓到机会,亲手杀了那个方小姐的夫婿。
彼时那人已经有了妻子,是众所周知的恩爱夫妻,夫妻两人才子佳人,生儿育女,十分相配。
可越是这样,林九儿就越是恨。
当日他们去接方小姐时是想要将方小姐所出孩儿抱回来的,只是却被对方拒绝,道这是周家骨肉,自然要由周家抚养,当时方小姐自己知晓娘家落败,再加上心灰意冷,竟然也允了。
本想着孩子留在生父家中会更好,可谁曾想着,那贱人与新欢的孩子倒是一个个培养的出彩无比名声好听,原配之子却自小便受人冷落,无论是念书,还是做别的,都无人照应,硬生生养出了一个畏畏缩缩的性子。
他杀了方小姐的夫婿,悄悄去看了那孩子,恰巧望见他正在为了被兄弟姐妹看不起而独自难过,想要写字竟然都无钱买墨,对着那副与方小姐长相极其相似的面容,简直恨不得将这孩子立刻接走金贵儿般的养起来。
只是那时,他双手已血痕累累,也曾杀过一心为国的好人,也曾害过无辜百姓,回头望去,竟然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原本想着报完仇便饮弹自尽的林九儿改变了主意,用自己的人脉和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家财好好将这孩子送到了国外,确认了他即使什么都不干也能快快活活一辈子后,转而将手头上的资料交给了华人后,饮弹自尽。
他知晓,就算是自己将那些东西给了真正的华国人,是将功赎罪,可罪哪里有那么好赎的。
做了恶人这么些年,在害人的时候,心中是清清楚楚知晓自己是个han'j-ia:n的。
这罪名,洗不脱。
更何况,他也活的太累了。
若是再来一次,他多想娶了方小姐,就算是没有夫妻之情,两人相互扶持,照顾她一生,也好过遇人不淑,早早便香消玉殒。
【叮!本次任务:救回方母,迎娶方小姐,站在华人正确方向】
林时恒合上了手中的书。
【他为什么不自己来,他交上去的那些资料不是起了决定性作用,救下了不少华人吗?按照规定,这算是将功折罪,可以给他一次重来机会。】
【规定是将功赎罪,他自己却不这么觉得,而且他自认没有这个能力】
这倒是大实话,林九儿能出头,靠的是能打能拼命和能忍着辱骂当han'j-ia:n,他自己知道,那些人肯用他,是因为他够狠,而若是想要给方母和方小姐一个安稳的生活,够狠是远远不够的。
【宿主不想接,可以拒绝任务】
【不用。】
林时恒望向窗外的那颗光秃秃的树,【我接了。】
现在是冬日,按照时间点,正是方家小姐方黎澄刚刚产子,却迎回了要与自己离婚的丈夫时。
方黎澄如今二十,嫁出去已经五年,本应该早就有孕,只是那夫婿沈云倾常年在国外,就算是回来,待得时间不长也会离开,因为过了这么久方黎澄才有了身孕。
自从怀孕之后,她便写信过去,本想着丈夫怎么也该回来探望,却直到产子都未等到他回归,好不容易孩子生下来,人是回来了,却是要与她离婚的。
这打击,自然不可能不大。
正在想着,外面有个穿着朴素的婆子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见本应该读书的林时恒望着窗外发呆,上前来道:“恒哥儿可是在想着澄姐儿了?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该是这一两天了,只是那府中到底还有外男在,夫人不好过去守着呢。”
林时恒笑了笑,一如婆子记忆中那样清淡淡的:“沈家姨母一向是疼爱姐姐的,一定会好好照料她,只是喜信没报过来,这心里竟是一直七上八下的安定不下来。”
“谁说不是呢,澄姐儿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眼瞅着那么小个人,一晃眼竟然要生娃娃了,她身边没有娘家人守着,又是头胎,我这心里真是放不下,夫人怕也是想着澄姐儿,今日用饭时,只吃了那么一点,看着比院子里的麻雀胃口还小呢。”
“婶婶疼爱姐姐,担忧也是正常。”
林时恒听了之后站起身来,眼中带上了一些忧虑:“只是她身子一向不大好,大夫早就叮嘱了要好生养着,再如何担忧姐姐,也不该糟蹋身子。”
“我们也都劝着呢,只是恒哥儿也知道,夫人现在心神不宁,哪里听得了劝。”
这婆子之前是方家自小买来做丫鬟的,一晃眼服侍方家也这么多年了,虽然后来国家宣布废除奴隶制,方夫人又心善,给了银钱让她家去,她却也舍不得待她极好的方夫人,索性与方家签了字,依旧还来方家做工,口中也改不了旧时称呼。
她看方夫人,还是如同当初那个小丫鬟在看主子一般,又是担心她身子熬垮了,又是跟着担心小主子产子会不会出什么岔子,现在瞧见林时恒也是一脸的担忧,心里一动,出口道:“不若恒哥儿去劝劝?夫人现下也只听恒哥儿的话了。”
林时恒果真点点头,“我这便去,多谢您提醒了。”
他匆匆起身,便向着正房走了过去,一路过去也瞧见不少在方家做工的人,看见他了便都行礼,口称恒哥儿。
方家落败是与昔日对比上的,到底底子还在,再差也比那些普通人家要好出不少,只是方夫人习惯了从前的荣华,又因为自家败了而与之前的圈子好友不再是一个层面,心中郁郁,这才身子一直好转不起来。
一路过去,院中景色在这冬日也不显得寒酸,林时恒却顾不上看这些,一路到了正房,果然见着方夫人正在心不在焉的做着刺绣。
透过珠帘,有身边人过去对她道:“恒哥儿来了呢。”
手中拿着针线却始终没有落下的方夫人这才如同在梦中惊醒,连忙抬起了头来,放下手中刺绣的物件,“叫他进来。”
林时恒进去,“给婶婶请安。”
“好孩子,快些起来,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现下已不是当初,再不兴这样请安了。”
穿着一身长袍的林时恒笑笑:“外面不兴是外面的事,我自小受的便是这样的礼,一直都道请安是孝道,若是将这礼丢了,岂不是将孝道也给丢了?”
“素来都是你有理些的。”
方夫人笑骂一声,眼中不见责怪,反而满满都是疼爱,叫了他坐下,才问道:“你不是一向爱在屋子里看书吗?怎么好端端的上我这来了?”
“心里记挂着姐姐喜讯,哪里能看的下书去。”
“这些事啊,自有我们女人来操心,你是男儿家,好好念书便行了。”
虽是这么说着,自己亲自养大的孩子如此记挂女儿,方夫人脸上笑意还是大了些。
虽然丈夫早早过世,家中眼瞧着也不行了,但好在一双儿女都极孝顺,这也让她心中多了几分宽慰。
“婶婶方才也说了,现在可是新华国了,女孩家可也有不少崭露头角的,哪里就必须非要管着这家中的一亩三分地了。”
林时恒坐在椅子上笑笑,在有丫头端茶来的时候接过,微微额首:“多谢小枝姐。”
他低头喝了一口茶,动作缓慢却又清雅极了,抬眸冲着方夫人一笑,竟是让旁边送茶来的小枝红了脸。
方夫人这才猛然发现,自己亲手养大的这个孩子竟然长成了这般出色的模样。
心里想着他如今年岁也差不多了,该是找门亲事,到时他身边有了知心人,女儿那边也有了孩子,她这破败的身子也可松下一口气,就算是像老爷那样猛然出了事,也不必担忧这两个孩子了。
她正盘算着到底该找什么样的女孩,林时恒已放下茶水,笑道:“早晨光顾着念书,早饭也未吃多少,听闻婶婶也没吃,不若陪着侄儿一道用点?”
方夫人知晓这个孩子素来都是不愿意给人添麻烦的性子,怎么会跑到他这里来要自己陪他用饭,当即便知晓了他的真正意图,心中慰贴,疼爱的瞧了林时恒一眼。
“来劝我用饭直说就是,何必要拐弯抹角的陪上自己,你哪次早饭用了多少张妈妈不与我说的,吃两顿饭,也不怕撑到。”
林时恒被戳穿也不尴尬,只淡定的坐在那道:“侄儿本就是在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一顿也不怕个什么,只婶婶身子弱,一|夜未吃本就需要滋补元气,再不吃早饭,哪里受得了?”
这话也是有些道理的,毕竟方夫人的症状本来就有些低血糖的意思,不被刺激就算了,一被刺激,再加上没吃早饭,当场晕厥过去还算是轻的。
方夫人不知晓他在想什么,她疼林时恒与疼女儿是一般的,再加上到底是受着封建教育长大的女人,即使林时恒才十五岁,在她心里说话也是比自己这个女人顶事的,又怕他担忧,便应了下来,让人去叫厨房弄点饭菜上来。
饭菜上的很快,两人俱都坐下开始吃,如今虽然废除了许多旧规定,在许多大户人家那,食不言寝不语依旧是日常,因此这顿饭吃的无声,却也十分安宁。
方夫人刚刚填饱肚子,正是感觉稍微有精神一些,打算去为林时恒盛一碗汤时,院子里突然急急跑进来了一个丫头,也顾不上通传,直接就闯进了屋子里。
“夫人救命啊!!”
她现在也顾不上别的,一进了门就跪下磕头,哭的满脸泪水,哽咽着声音求:“夫人快去救救我们少夫人吧!!”
方夫人手中的碗落地,发出重重声响,屋中安宁的气氛立刻被破坏了个一干二净。
她认出这是女儿身边照顾的小丫头,如今瞧见她满脸惊慌失措,心立刻就凉了半截,想要站起来,晃晃身子竟然险些倒下去,还好林时恒眼疾手快,连忙上去把她给扶住了。
方夫人现在也顾不上看是谁在扶着自己,忍着眼前一阵阵发黑和头部的眩晕,勉强开了口:“澄姐儿……澄姐儿怎么了?难道她生产艰难?”
“不是,不是……少……少夫人……”
那小丫头之前也是凭着一口气跑到了方家来,现下跪在地上,哭的浑身发着抖,竟是半响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她越是这样,方夫人就越是担心女儿出了什么事,眼前黑的看不清,脑海中却满是女儿浑身是血惨白着脸倒在床上的模样,脚下发软,若不是林时恒扶着,怕是要直接摔到了递上去。
见方夫人哆嗦着唇想说什么又说不出话来,林时恒皱着眉将人扶稳了,对着地上的丫头急道:“缓口气,直接说清楚,到底姐姐出了什么事!是否是姐姐腹中胎儿有碍?!”
那小丫头努力的吞咽好几口口水,才勉强缓过来了一点,发着抖颤着声音摇头道:“少夫人平安生下了小少爷……”
知道女儿与小外孙都没事,方夫人这才稍微缓过了气来,重重松了一口气,等到眼前那黑没了,才发现自己早就被吓得满脸泪水。
扶着她的林时恒也松了一口气,“到底出了什么事,赶紧说!”
“是、是少爷……”
小丫头啜泣着道:“少爷回了家,却是一回来就要与少夫人离婚,老爷夫人都不肯应下,他竟然跑去了夫人房中,与刚刚生产完的夫人说离婚,夫人被刺激的晕厥过去,我看着情况不对,这才赶紧跑来找太太。”
“求太太救救少夫人,少爷那模样,像是不离婚便一辈子不归家,我看着老爷夫人都像是要应下的意思……”
“你、你说什么……”
方夫人刚刚才放下的心又猛地提起来,心脏针扎一般的疼,眼前又是一阵大片大片的黑,竟是觉得身子都轻飘飘起来。
“婶婶!婶婶你先稳住了!”
林时恒连忙将她扶着坐下,“先别慌,我去那沈家替姐姐讨公道,你若是因为此事出个什么事,姐姐一向孝顺,再被刺激的有个万一怎么办!”
方夫人眼前发黑,耳朵却还听得进话,顿时找回了一些理智,捂着闷痛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对,我不能出事,我若是出事,澄姐儿哪里受得了。”
只是口中这么说着,眼中的泪水却止不住的往下落,脸上的悲色掩都掩不住。
“如何就这般了!如何就这般了啊!”
林时恒一边拍着她后背安抚,一边冷着脸对着房中早就被这突然变故吓傻了的丫头们道:“你们出去,将方府做工的男丁都叫出来,让他们到花园里去等着我,再叫人去外面买上三十把的扫帚,拆了上面的叶子,每人发上一把。”
“告诉他们,今日随我去沈家讨公道的人,今天一天便能得一个月的工钱,有不愿意去的,也不必强迫,好了,你们都下去,我与婶婶说说话,人和东西都准备好了就来叫我。”
“是。”
这群小丫头连忙都低着头出去,走出去前在林时恒的示意下也不忘记将这个沈家跑出来的丫头拽着一道出去。
屋中一时间只剩下了哭的泣不成声的方夫人与林时恒。
“婶婶,快别哭了。”
林时恒蹲下身,掏出手帕来轻柔的为她擦着脸,“我去接姐姐回来,她本就刚刚生产完,若是看见你为她难过,心里不知道该有多么不好受呢。”
方夫人也知道这个道理,可疼爱的女儿做了下堂妇,这又如何止的住,她如同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的抓住了林时恒的手,红着眼问:“恒哥儿,沈家一向是规矩森严,他家家主又与夫君是至交好友,他们一定不会让澄姐儿被休回家的是不是!”
林时恒苦笑一声,也没打算用着些虚无缥缈的话来安慰,免得得知真相后受到的刺激更大。
“婶婶想岔了,沈伯父自伯伯去世后,便对着姐姐冷淡不少,他的态度,您想必也看的清楚,虽说姐姐与沈家姨母相处的好,可做娘的哪有不疼自己孩儿的,若是那沈家少爷当真一辈子不归家,低头的,必是沈家人。”
方夫人的表情怔住了,半响后,才抹了一把泪,哀哀哭道:“这世间怎会有这样的事,我澄姐儿当初可是他们家求去的,如今,夫君去了,欺我方家无人,竟然这样作践我家澄姐儿了……”
“婶婶,伯伯去了,但方家还有我。”
林时恒抓住了她冰冷的手,认真的与之四目相对,保证道:“当初是方家救了我的命,如今伯伯去了,我便会替他好好照料婶婶与姐姐,婶婶放心,他沈家做出这样不讲究的事来,没得道理只我方家担忧难过,过一会,我便带人去沈家,堂堂正正的将姐姐与小侄儿接出来!”
“我必要让整个城都好好知道一下,他沈家养出了个什么样的畜生!”
方夫人死死地咬着牙,明明恨到想要杀了那沈家少爷了,却还是努力的让自己保持清醒:“可若是这样一来,你姐姐与沈家公子,就当真无转圜余地了。”
“她带这个孩儿,日后可该怎么办啊!!”
“那畜生既然提出了要与姐姐离婚,如今我们硬逼着他继续与姐姐过日子,他心中不愉,说不定还会记恨姐姐,这样的夫君,要来做什么!”
方夫人也知道这个道理,可一直以来被教导以夫为天的她,哪里能接受女儿就这么被休弃回家。
她倒是想要养着女儿一辈子,可女人无夫,日子过得该要多么艰难……
“就这么归家了,她日后,可该怎么办……”
“婶婶。”
林时恒松开了她的手,跪在地上,重重磕头,行了大礼。
抬起头来,一张俊俏的脸上满是坚决。
“婶婶不必担忧姐姐无人可靠。”
“待接了姐姐回来,我愿娶了姐姐,一生都照顾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