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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有人要弹琴?”田伯光大惊问道,要知他可一直都跟林平之在一起,有什么事情,他应该都是知道的,林平之只是笑道:“用心听,旁的不用多说,我敢说你错过今天,这辈子都难听到那么好的音乐了。”
这一曲弹下之时,周围却是寂静无声,本来清晨时虽不嘈杂,早起的鸟儿却是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但当这琴音响起时,却连鸟也不叫了,连屋檐下睡着的野猫,也爬起来聆听这天籁之音。
一曲弹毕,一个正在给林平之倒茶的店小二,才发现自己已将一壶茶全都倒了出去,茶杯当然早就容纳不了,茶水顺着桌腿流的一地都是。这样子林平之和田伯光其实也看在眼里,只是正在听那琴声,却怎么也不愿因和人说话而打断。
“曲洋曲长老,果然是当世曲艺最绝世的大家,今日方知听到好音乐而‘三月不知肉味’绝非虚言,古人诚不我欺。”林平之笑道,说话时脸朝向茶馆外某处,这却是使上了某些武功。
武学中传音之术,他碍于功力尚浅,还不能完美使出,但控制声音方向,使附近睽视的人无法听见,这他还能作的到。这一说之后,一个看来比莫大先生还老着几岁的男人便一步步走来二人身边,这人年纪虽长,但丰神俊隽,却有些年轻人的朝气,衣着看似普普通通,也确实就是普通布衣,但却不自觉的就让人觉得有种高贵的倾向。
曲洋听林平之夸奖,自然高兴,却并不似世间俗人那般满口谦逊之词,只是道:“老夫研究音律一生,想世间确无他人可及,可惜世人却多以我为靡靡之音,连我日月神教中的朋友,也个个以我为玩物丧志,对我很是不齿,想不到林公子却不拘于俗礼。”
“音乐使人愉快,陶冶性情,有何不好,只可惜这世上,好音者却多是些脑满肠肥之辈,才让世人有了偏见,连曲长老这般人物都容不下。”林平之说着又冲田伯光道:“看到吗?这才是真正的音乐大家,昨天那个鬼鬼祟祟的掌门,可能相提并论吗。”
曲洋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赶紧劝道:“少年人还是小心些好,衡山掌门剑术通神,武功人品,在武林中都是极高的,怎可背后妄议。”
林平之有些不屑的道:“若说武功,当然是高明的,可这人品二字嘛,哼哼,我当面也一样骂他,可不是只有背后才说的。”
说着他却话锋一转:““只是曲长老的乐声中,似有些阴郁之意,又似有些甩不掉的负担,并不是十分畅快,这却是牵挂着明天就要发生的事吗?”
什么?田伯光听的有些糊涂,这曲子很舒畅啊,哪来的阴郁什么的?却看曲洋脸色变了一变,随之长揖到地:“林公子好生高明,老夫佩服,不想除刘贤弟之外,今日却得林公子这般知音,真是不枉此生。”
然后曲洋又道:“刘贤弟买了个高级军职,自以为可以躲过大难,可我日月神教中的朋友,却多以为这一手根本玩不过左盟主,虽然我不愿相信,却也不能不信。”
林平之盯着他的眼睛道:“那你现在来找我,可是信任我吗?”
曲洋点了点头,再不多说,再不说话,只是忽然间,跳出了窗外,林平之等两人追了出去,却见他已落上了对面的屋顶,却并不急于离开,只是微笑着冲他们招了招手,这架势,倒似是要考较他们的轻功来着。
林平之苦笑着冲田伯光道:“吕兄啊,这可又得靠你了。”
田伯光点点头,拉住林平之的手,两人便一齐跳了过去,曲洋见状,便放开脚步,沿着屋顶直奔出去,这一追之下,立时便显出林平之这两人的不足。曲洋的身法是传自古山东“东莱剑派”的“掠影流光”,却与五岳剑派的功夫有些渊源。
林平之原本福威镖局的“辟邪步法”却甚是差劲,当然他现在整个武学体系全出于自创,且结合了学自林晓雨的功夫后轻功大进,但毕竟限于修行时日太短,一遇高手,立时便现原形。三人中真正轻功最佳的是田伯光,虽然论功力武功,他自是及不上曲洋,然他擅长轻功,一手传自西域星宿海的“瞬息万里”却练的极精,若只是他一人,曲洋可远非他的对手。
只是手上拉着一个人的时候,那可就不是一回事了,使轻功时还要用力牵引着他人,但觉重比千斤。倘若林平之所修轻功与他一路,两人还可设法协调脚步身法。可是完全不同的轻功,两人脚步的风格,呼吸的节奏都不合拍,却是半点也配合不起来。
田伯光轻功虽佳,力量却有限,这样一拖着林平之,那便及不上曲洋了。只是曲洋本也不是想要甩掉他们,只是想看看他们的本事罢了,既见二人有所不及,便略略放慢一点,总是不让他们跟不上。三人这一阵追逐,过不多时,早是已在衡阳城郊的荒山了。
远远望去,却有两个人影。田伯光微有些惊慌,莫不是他还埋伏了帮手于此。急以目示意林平之时,林平之却笑着摇了摇头,那两人不必说,定是刘正风和曲非烟了。
一到刘正风面前,林平之却忽地不知如何称呼,称“前辈“,不甘心,直称其名又不妥,也不知怎的脑一抽,便是一句:“你是衡山派刘掌门吧?”
这话一说,刘正风立时苦笑道:“林公子请慎重言,衡山派掌门是我师兄,可不是刘某,这话可乱说不得”
顿了一顿,刘正风又道:“你这么一说,若非刘某自知因曲大哥之事已为左盟主所忌,你又曾当街大骂左盟主,只怕我还要当你是左盟主说客来着。”
是了,左冷禅惯用手法,在某派中扶植一个人物取代原掌门,前世里在华山派以封不平代替岳不群,在泰山派以玉玑子代替天门,都是此类,看来这事对刘正风也作过,只是刘正风坚执不允,后又查到曲洋之事,这才转而欲以此立威。
正想着时,刘天风问道:“不知你两位是何身份,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在下林天雨,这位是我徒弟吕光伯,我们只为帮忙而来,别无他意。”
“不会吧,师傅的轻功差,徒弟的倒厉害的很。”曲洋摇头道:“若无他拖着你,老夫恐怕不是你的对手吧?”
这话是对田伯光说的了,一直不多话的他这才回答:“轻功又不是武功的全部,师傅神功盖世,岂是你们两个能比的。”
这话一说,曲洋祖孙都有些不解,刘正风答道:“昨日林公子剑削的树枝,在下是见到了,确实剑法如神,对了,听小徒回复昨日之事,却甚是不解,不知林公子是与我或曲大哥有甚渊源,还是另有所图,这,可以奉告吗?”
林平之只好把昨天已经说过的事又解释一遍,自己全无他意,也没背景,只是见义勇为云云,可说来说去,总是让人难以置信。
其实似这二人一类的音乐家,本来远较常人天真,也易于对人信任,但只是林平之这举动太过不寻常,就是他们也没法理解。
正说着旁边那女孩哼道:“怎么可能?世上会有这种好人吗?看你这家伙长的样子,就像只大灰狼。”
“怎么,连非非也不信任我啊?”林平之立时脱口答道,说着又似有些委屈的道:“我长的很像大灰狼?世上有这么漂亮的狼吗?”
曲非烟呸了一声道:“不像才怪。”
这两句一答,曲非烟并未查觉什么,曲洋却都暗暗吃惊,他可没跟人提过自己这个孙女啊?刘正风以目示曲洋,曲洋随之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果然没多说过什么。
曲洋便问道:“林公子却认识我这个女孩儿?”
“是啊,是啊,你怎地却能认识我的?”曲非烟也自明白了过来,忙问道:“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那你知道我爸爸妈妈在哪儿吗?”
林平之赶紧答道:“当然了,你叫曲非烟,想唐朝时有才女步非烟,非非是叫曲非烟,姓名别致,又胜古人,至于你爸妈,他们在天上看着你啊,你一定要快快乐乐的活着,他们才会高兴,说不定还会来看你呢。”
曲非烟撇撇嘴道:“才不呢,走了就是永远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刘正风,曲洋越听越是心惊,这人怎地对他们如此的了如指掌,包括曲洋死了儿子媳妇,只余一个孙女的事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像这样怎能不让人心疑。
林平之心中明白这又是说不清楚的穿越者知识,本来他在这一点上已经十分小心在意,可是一个人毕竟不能无时无刻都在注意着什么的,有时某些事在他心中原当是常识,说出去时才知道还是机密。曲洋想了想道:“不知林公子于音律上有所研究吗?擅长何乐器?”
啊?这个啊,音乐吗?想当初林天雨活在二十一世纪,各种流行歌曲,音乐会啊,交响乐啊,倒是听过一些,但那只不过是作为观众听,他自己可不懂什么,作为林平之,少时倒学过些民歌,但那拿到眼前这两个大家面前,算什么啊。
只好直承:“对不起,在下于此道向无多少研究,刚才虽胡乱评论曲长老的琴曲,那也不过一时有感而发,并不是在下会什么。”
这么说应该没什么可疑吧,想武林中人,似这两人这般研究音乐的,恐怕连百分之一也未必有。
“公子先前如此评价老朽,想来多少总是会一些的,音律这东西说高明需研究一世,说简单也简单,不需要什么识谱,便哼几段戏曲,几首民歌也可,若要音器,便折一段竹木随手拍打,甚或只是片树叶,放在双唇之间,以口唇吹动,都可说是乐器,那也没什么难的。”
这,为何突然要自己奏乐?林平之有些疑惑,刘正风便解释道:“林公子一定是在怀疑,那我便直说了吧,曲大哥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说谎。”
什么?难道从一个人奏的音乐上,就可知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吗?林平之脸上刚现疑色,还没开口,曲洋已猜到他心思:“一点都不错,只凭你奏乐,我便知你是不是说谎。”
随后曲洋又解释道:“乐为心之声,最是难以作假,寻常人说谎时手心发冷,脚尖强直,额头冒汗,心律波动,若再脸皮薄一点,便会脸红心跳,这些都可看出来,可说惯了慌的人,一天不说几个谎,吃饭都不香,那是再怎么高明的人也没法从表面上看出来的。”
刘正风接道:“寻常杀人的人,若非亢奋激动,便会心惊胆战,所有情状,也都是能看的出来的,可杀惯了人的勇悍死士,杀人便如宰鸡,你又怎能看的出他是不是刚杀过人,这些都是不能从表象上看出的。”
“但从音乐上却可以?”林平之问道。
“不错,但凡说谎者,其奏乐中必有太阴入于太阳之形,阴在阳之内,必形于乐声,若杀人者,必有阴寒刚冽之声,就像林公子先前从琴音中听出我的心事,我若真想掩饰心声,或者还有可能作到,但说谎杀人等事,却皆是不可更改之事,其所奏之乐中总有痕迹,这绝不能以任何音乐才能抹去,你演奏一曲,我才能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