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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绍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自家老大拉出了校长办公室。
等到回过神来,父子俩已经转圜到校长室那排屋的后墙跟儿,正准备问问老大,找白县长关系那事是不是真的,却被吴恪抢先打断。
“爸,你就不想知道,葛伯现在在做什么?”
“什么意思?”
说话间,父子俩来到一扇窗前——正是校长办公室的后窗。
只见葛四海正弯着腰儿从最底层抽屉里掏出一个文件袋,连上面的灰尘都来不及拍打,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
没错,吴绍炳的材料明明就在这儿。
看来那小子说的话,八成是真的了。
看到这里,葛四海心里放了下来,只要这材料没被吴绍炳发现就行。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背后有两双眼睛,正看着他。
吴绍炳对于自己的材料袋子,是再熟悉不过了。
看着葛四海翻了翻那份材料,随后又若无其事地放进抽屉里,差点没从窗户里直接跳进去抽他。
吴恪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拉住自家老子。
得亏这十二岁的身体不是肥肉堆出来的,否则还真有可能拉不住冲动之下的父亲。
短暂的冲动之后,吴绍炳便也冷静下来。
不觉间便走到打扫了七八年的厕所边上,从耳廓上拿下那跟没抽完的半截烟,结果火柴擦了好几根,却始终点不上。
吴恪二话不说地拿过火柴,稳稳地给自家老子点上。
大前门那浓呛的烟味打肺腔里涌出来,立刻让吴绍炳冷静下来。
即便如此,吴绍炳也是一言未发。
父子俩便是这般默默地站着。
直到手里的烟蒂已经短到无法下嘴,甚至是无法拿捏了,吴绍炳这才不得不扔在地上,用布鞋的底儿狠狠地踩灭。
“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吴恪早已料到父亲会有此问,所以道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是瘦猴上回去校长室改成绩单发现的。”
反正这个时候,自家老子也不会真去找瘦猴对质。
“所以你就趁着接近白芷晴的机会,给白县长递了话?”
既然成年人都会这样想,吴恪干脆也不解释了,直接点头默认。
“刚才得亏你拉着我了。”吴绍炳喟然道:“如今我的工作好不容易恢复了,老葛碍于白县长的关系,该不会把我怎么样,我得趁机先把这份饭碗端稳了……”
此话正合吴恪之意。
“行了,今天这事,谁也不要说,我自会处理。”
这就完了?
吴恪还想听父亲多说几句,甚至还琢磨着要不要把葛四海搞破鞋的事告诉他。
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
吴绍炳看着自家老大那意犹未尽的样子,始终无法把他当做大人一样看待。
于是从老大手里接过那个网兜的礼物,从中掏出一包蜜三刀塞给儿子,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蜜三刀是他小时候最爱吃的糕点。
香甜绵软,糖分多多。
对于这年头普遍缺糖的孩子们来说,是最好的美食了。
然而现在,吴恪却觉得它过于甜腻,回到教室,偷偷塞到安夏的桌肚里,便若无其事地回到讲台旁边坐下。
林婉手里头的这本初一算术课本,他已经看了一多半了。
脑海里勉强唤醒点曾经刻苦学习的记忆。
果然学习的经历,始终是一个人终身的财富,挥之不去。随之带来的习惯,甚至能受用两辈子而不辍。
就像吴恪现在这样。
就在吴恪看得入神之时,教室门口传来咦的一声,“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扎着马尾,穿着一袭白色波点连衣裙的白芷晴俏然出现了。
吴恪眼神里短暂地闪过一抹惊艳,随即轻描淡写地道:“你不是也挺早么?”
白芷晴欣然地放下书包,便直接对着吴恪央求道:“你早就说帮我修修家里电视信号不好的问题,究竟什么时候兑现呀?”
“求求你了,快点好不好?”
吴恪拗不过那双眸子里满满的期待,只好答应道:“我这两天就准备,行了吧?”
白芷晴一阵欢呼。
结果正看在走进教室的安夏眼里。
于是安夏走路的脚步声瞬间就加重了几分,就连书包都跟着遭了秧,被狠狠地摔在座位上。
直到将上课的书本作业掏出来,顺便将书包塞进抽屉肚里,安夏这才发现不对。
里头有东西!
伸手一掏,便掏出一包蜜三刀来。
惊讶之余,下意识地看向吴恪的方向,正迎上对方那看过来的眼神。
安夏瞬间消气了。
有好东西还是知道留给自己的嘛。
至少姓白的就没有……
即便葛四海没有立刻给吴绍炳安排工作,但吴绍炳恢复工作的消息,还是很快传遍了学校和街坊四邻。
这本就是值得宣扬的一件大事。
自然也就不用藏着掖着。
董家山知道之后,当场找到了校长室,“老葛,既然老吴已经恢复工作了,就让他带六甲班。我一个人兼顾两个毕业班,实在是忙不过来。”
“每天晚上批改作业,都得忙到两三点!有他分担,我也能轻松点。”
葛四海这边,正愁没台阶下。
一听董家山的提议,立刻就答应下来:“行啊,我之前没想好,也是打算和你商量商量。既然你也同意,那我更没意见。”
“毕竟是白县长看好的人,相信老吴能把毕业班带好。”
董家山亲自找过来,原本是准备头铁跟葛四海杠一阵的。
到头来没想到,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搞定了。
听到后来,心里头骤然明亮。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都是人精。
交谈也就点到为止。
于是到了第三节课的时候,钟声刚响,吴绍炳便踩着点儿走进六甲班教室。
一身洗的发白的中山装,从上到下每个扣子都扣的一丝不苟。
玳瑁眼镜不知道何时已经修好了,架在鼻梁上,平添了几分读书人的儒雅。
再度回到热爱的讲台,看着台下那一双双渴望的眼神,吴绍炳也不由有些激动。
长达七年零六个月的憋屈,直到踏上讲台这久违的一刻,千言万语,全都化为两个字。
“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