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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2 章 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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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望看着秦黛黛阖上双眼,身子不受控地朝池底坠落,几乎立刻抓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极冰。

    岑望眉头轻蹙,莫名想起先魔之力发作时,她身上源源不断的温热,他的手不觉一紧,目光落在她通红的眼眶下。

    那滴泪珠随着她的晕倒流出,化作一滴水珠,消失在无尽的莲池之中。

    他不由自主地伸手,蹭了蹭她的眼下那一点湿润,就像方才碰到她唇瓣的感觉,柔软,冰凉。

    下刻岑望倏地回过神来,眼中一沉。

    他收回手,看了眼那两瓶莲池之水,暗嗤一声自己怕是疯了,牵着她便要朝出口而去。

    眼前前方已能望见亮光,岑望一挥衣袖,便要加速,身后却陡然有激流涌动。

    岑望眉梢微动,回眸看去,却见一条深碧色的藤蔓周遭裹挟着磅礴的绿色灵力,自漆黑的莲池深处以极快的速度向二人袭来。

    而原本漆黑的莲池深处,有一束白光若隐若现,隐约能望见那是一株有着六片花瓣的雪白莲花,此刻并未绽放,只有一片花瓣徐徐张开。

    而藤蔓正来自于那束莲花根部。

    六瓣莲。

    但并未全然绽放,便还有机会。

    岑望眯了眯眼睛,讥诮一笑,抬手间金色灵力化作无水结界,抵住藤蔓的攻击。

    然出手的瞬间,岑望神色微凝。

    境界仍被压制着,灵力也不过金丹境罢了。

    藤蔓被阻挡也毫不退缩,反而愈发强劲地攻击着金色结界。

    眼见结界壁愈发薄弱,岑望看向身侧仍紧闭双眸的女子,自己倒是无妨,只怕她这弱不禁风的身板

    岑望无奈地闭了闭眼“你真该庆幸,是本少君陪你下来。”

    可笑她竟还选了旁人。

    岑望冷笑一声,将体内压制先魔的金丹之力微微收敛,刹那间他的眉心一道血色红线嵌在如白玉的眉间,赤色的先魔之力与金色灵力融合着乍然涌现,竟真的将藤蔓震了回去。

    莲池之水随之剧烈摇晃了下。

    眼见六瓣莲竟有徐徐绽放开来的架势,岑望并非逗留,揽紧秦黛黛的腰身,径自飞向出口处。

    身后更为粗壮的藤蔓破开金赤色的灵力再次袭来,在将要裹住二人的瞬间,岑望破开水面,抱着怀中的女子飞身而出。

    远处的亭台之中,花辞青慵懒地坐在石椅上,遥遥看向莲池处。

    少年柿红的缎袍与少女藕荷的裙摆相互勾缠着,在空中漾起精纯的光雾,恍得人双眼半眯。

    花辞青的眼神不由恍惚了下,许久垂下眼帘喃喃道“倒是有点本事。”

    岑望翩翩然落地,怀中女子的身躯仍冻得冰凉,没有过多迟疑,便要朝玉京楼而去。

    然而才走几步,他的眼前蓦地多了一道白影。

    闻人敛不知何时被放了出来,站在他的面前,目光带着丝谨慎地望着他的眉间。

    岑望脚步微顿,他能明显感觉到眉间那道象征先魔之力的红线仍在泛着灼热。

    岑兄身体恐有不适,我来吧。闻人敛安静地走上前,便要接过他怀中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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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望一时没有动,只是在闻人敛将要接过秦黛黛时,手不由自主地收紧了些。

    闻人敛看向他“岑兄”

    岑望怔了怔,徐徐垂眸看向怀中女子的面颊,目光触及到她苍白的唇瓣,像是突然回过神来,扬了扬眉梢,扯唇一笑“怎么怕我这只魔物害她”

    闻人敛微凝。

    岑望没等他回应,啧了一声,飞快撤开了抱着秦黛黛的手。

    闻人敛深深地看他一眼,微微颔首,抱着秦黛黛朝玉京楼飞去。

    岑望仍立在原地,看着那一男一女消失在云雾之间。

    此时才发觉,闻人敛和秦黛黛的灵力,都是澄净的蓝。

    许久他低下头望向手中的琉璃瓶。

    莲池之水仍幽幽散着浅蓝光芒,正在小小的瓶内轻轻晃动着。

    这本就是他来此处的目的。

    婚约早已退,升境之劫也已渡过,他曾变成那个痴傻阿望的过去也无几人知晓。

    只要再洗去敕血咒印记,一切便可以回到过去,只当过去半年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是岑望回忆起之前的种种。

    听闻秦黛黛承认与闻人敛有联姻可能的烦躁;

    对“闻人”与“玉麟少君”这大相径庭的称谓的计较;

    对傻子阿望的不屑;

    为自己过去那些刻薄得言语而懊恼

    还有方才,他清楚地感觉到,闻人敛想要接过秦黛黛时,心中的恼怒。

    不是那个傻子残留的意识作祟,而是

    他。

    岑望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仿佛要融入周遭浓郁的冷雾之中,眉眼显现出几分慌乱。

    他豁然转身,朝玉京楼相反处飞去。

    四周景色飞快后退,岑望眼前却浮现出一张艳绝悲悯的面颊。

    被镇压在神玄宫主峰下的宫殿中,手脚被锁链生生刺穿困住的女子,天地而生,却沦落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生生以己之血肉,滋养着那片囚困着她的土地。

    而这一切,只因那所谓的爱。

    甚至,还在那名为爱的哄骗之下诞下了他。

    自出生之日,脐带未曾剪断便被放血剜肉,到后来被当做困住先魔的容器,这是他亲生所历。

    而他,万不能再重蹈覆辙。

    现在抽离还来得及。

    身后有灵力涌动,岑望没有回头,侧眸一记金赤色的灵力朝后打去。

    来人身姿灵巧地避开这道灵力,“唔”了一声,一旁的灵木之上多了一道绯色艳影,花辞青懒散地立于枝头“竟真是先魔之力。”

    “我说方才那个闻人小子怎会生了戒备之意,敢情是怕你疯起来六亲不认啊。”

    岑望眼眸一暗,转头看向他“镇灵珠对先魔无用,你若活够了大可试试。”

    脾气倒是不小,花辞青眯着眼睛打量他,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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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望挑眉“怎么”

    “无事,只是还是那句话,”花辞青分明还是那副戏谑的模样,眼眸却沉了下来,“往后可不要后悔。”

    岑望冷笑“我也说过,我行事绝不后悔。”

    花辞青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许久扬声笑开,再未多言,只飞身而去。

    少年长身独立,眉间逐渐消散的先魔印记若隐若现起来。

    他嗤笑一声,朝远处飞离。

    背影于浩瀚天地间,分外孤寂。

    秦黛黛醒来时,已是翌日申时。

    现实虽才过去一日,她却好似觉得在莲池待了百年,一直只觉得眼前的玉京楼分外亲切。

    “千叶”秦黛黛轻声唤。

    可识海内却一片安静。

    “千叶”秦黛黛飞快坐起身,焦灼道,“千叶,你还在吗”

    识海内始终无人应声。

    秦黛黛内视识海,第一次,里面空荡荡的,再不见那抹雪白的千叶莲花。

    秦黛黛的眼眶倏地红了。

    千叶去了何处

    秦黛黛掀开被衾正要起身,手腕却一阵刺痛,她脸色一白,低头看去,只见腕间不知何时多了一圈红痕。

    秦黛黛凝眉,渐渐忆起那段记忆,阿娘没有丝毫犹豫地返身去救“她”,她拼命想要阻止阿娘时,手腕便传来一股灼痛。

    “早便告诉你,不要试图改变过去,”花辞青慢条斯理地从门外走了进来,目光从她腕间的红痕上一扫而过,“这疤,可去不掉。”

    秦黛黛未曾在意,只问道“千叶呢”

    花辞青看了她一会儿,一挥袖,桌面凭空出现一个琉璃盏,琉璃盏内,浅碧色的灵力中,千叶莲花幽幽浮动着,如在她的识海时一般。

    花辞青看着莲花,眉眼恍惚了下,而后道“千山族人,自出生便会将一魂与水灵莲缔结,千叶,便是你娘的本命莲。”

    秦黛黛静静望着千叶,伸手抚摸着琉璃盏“阿娘”她呢喃,眼眶一阵酸涩。

    她曾以为阿娘抛下了她,如今才知,阿娘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着她长大。

    “可惜,”花辞青的声音近乎呢喃,“我唤不醒她。”

    秦黛黛神情凝滞了下,口中吐出三字“淬魂盏”

    花辞青沉默了许久,忽的讽笑一声“如今你既已知道真相,莲池之水,可还要带回”

    秦黛黛长睫微颤,过往种种画面浮现眼前。

    阿娘本该在千山自由自在一生,却为了秦胥,去往那个她全然陌生又凶险的外界。

    然而秦胥没有尽到夫君的本分,甚至连他承诺的“保护她”都没有做到。

    他为了苏怀夕,害死了阿娘。

    可是

    秦黛黛死死抿紧了唇,而后道“要。”

    花辞青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株千叶莲,不知多了多久,他转过身,声音逐渐恢复如常闻人小子给你渡了灵力回去休息,这会儿也该醒了。”

    闻人给她渡了灵力

    秦黛黛心中一阵感激“嗯。”

    “还有那个姓岑的小子”

    秦黛黛微滞,莲池内的事浮现在脑海,她深陷于过去将要溺水而亡时,唇上贴来的柔软唇瓣,带着熟悉橘奴清香的气息

    “那小子走了。”花辞青徐徐道。

    秦黛黛目光定了定,几息后应“嗯。”

    花辞青转身看她一眼“你很平静。”

    秦黛黛垂下眼帘“不然呢”

    他已经得到莲池之水,离开也没什么意外。

    花辞青耸耸肩,并未多言。

    秦黛黛想到他与阿娘的过往,迟疑片刻道“你可要随我们一同回去”

    花辞青身形微僵,而后转过身看着她,继而掩唇轻笑出声“我作甚要回去”

    “若是能唤醒阿娘”

    “你不是说了,这里才是她的家。”花辞青看向四周,走到阑窗前,并未用灵力,亲手推开窗子,远处青黛山风此起彼伏,风景如画。

    秦黛黛的目光在窗外风景上停留片刻,余光瞥见花辞青的手臂。

    宽袖下的手腕抬起,因久不见光而异常苍白的手臂上,隐隐露出一截红痕。

    秦黛黛轻怔,起身走到他跟前。

    花辞青收回视线,看着走到近前的少女,挑了挑眉威胁“不要以为你是你阿娘的女儿,我便不会杀”

    他的话未能说完,秦黛黛飞快操纵灵力,将他的宽袖拂开。

    花辞青一时愣在原地,竟没能避开。

    秦黛黛低头看去,神色呆了呆。

    花辞青的手臂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数十道红痕,与她手腕的红痕一模一样。

    他也曾试图改变过那些过往。

    不止一次。

    花辞青已反应过来,挥了挥手将她的灵力拂散,半眯着双眼打量着她“胆子不小。”

    秦黛黛只觉喉咙有什么堵着,默了默方道“我明日启程离开,你可有话要我带出去”

    “没有。”花辞青想也没想道,而后拂袖离去,却在走到门口处时脚步暂缓,“若她能听见,告诉她”

    “太墟宗的风景,没有千山好。”

    秦黛黛三人是在隔日一早离开的千山,未曾知会任何人。

    只是当飞舟飞入千山的云雾前,秦黛黛看见玉京楼之上立着一道艳如桃李的人影。

    那一瞬,她恍惚中记起,在阿娘的过去中,遇见秦胥之前,阿娘也曾嗜好穿这样如朝阳如晚霞般的衣裳。

    “黛黛,”闻人敛不知何时走到她身侧,“我看一会儿飞舟,你先回房休息吧。”

    秦黛黛并未逞强,点点头走进船舱。

    秦洛水站在房间门口,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你为何要救我”

    秦黛黛没有理会,径自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阖上房门的一瞬间,秦黛黛只觉腰间一松。

    她低头看去,脚步倏地顿住。

    本悬空系于腰间的通讯符,在一道金光闪过后,如落叶一般轻飘飘地飘落下来。

    短暂地停留后,符箓似有细微光芒微闪,飞入她的芥子袋中。

    如同寻常的符箓。

    敕血咒,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