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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几日,刺客的身份便已核查清楚,前因后果都有了,奏疏呈到御前,祝云璟这里也收到了消息。
三年前黄河多处堤坝决堤,致沿岸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虽然朝廷立刻就拨下赈灾银两,但杯水车薪,无数人在那一场天灾中丧生,更有人沦为流寇,四处逃窜,甚至揭竿而起,公然与朝廷官府为敌。
当时北方战事正酣,朝廷虽多次出兵围剿叛乱流寇,却无力将之彻底剿灭,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那群刺客,便是那些流寇的同伙,早前就潜入京中,趁着征远军凯旋伺机行刺当朝太子。
听闻禀报时祝云璟正被下人伺候着在更衣,闻言他的眸光闪动了一下,没再多问。
王九仔细地帮祝云璟将腰带系好,再在腰间挂上一枚莹润通透的蟠龙玉佩,镜中的祝云璟身长玉立,端的是龙姿凤采,王九笑着拍马屁:“殿下当真是人中龙凤、器宇不凡。”
祝云璟轻哂:“皮囊再好,又有何用。”
更何况生成这副模样,竟有胆大狂妄之徒敢调戏于他,这口恶气祝云璟可一直惦记着。
“殿下是贵气天成,好的可不只是皮囊。”
“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给姑母的寿礼可备好了?”
“殿下放心,已经放上车了。”
“走吧。”
今日是淑和长公主五十整寿的日子,公主府设宴,昭阳帝不能亲临,便让一众皇子都去给这个大姑母捧场。
淑和长公主是昭阳帝的长姐,先皇后唯一的嫡女,虽比昭阳帝大了有十余岁,但昭阳帝被先皇后抱养,与这位长公主同在先皇后膝下承欢过不短的一段日子,俩人感情甚笃,昭阳帝一贯很敬重这位长姐。
祝云璟接上祝云瑄一块出宫,祝云瑄闷在宫中已久,今日好不容易能出来,分外兴奋,一路上叽叽喳喳个不停。
行至热闹街市,祝云瑄推开点车窗望了望外面,叹道:“可惜不能去街上玩,这么多人跟着,哪都走不开。”
祝云璟提醒他:“知足吧,要是再遇上刺客,你小心小命不保。”
今日他们是微服出宫,跟着的护卫却比往常翻了番,自从那日出了事,这两日京城大街小巷都加强了警备,若不是长公主做寿,他们也出不了宫。
祝云瑄不以为然:“我就一普通皇子,刺客都看不上我。”
“谁说你只是普通皇子?”祝云璟不悦道,“你与孤一样是嫡子,比祝云珣他们都要贵重,少看轻了你自己。”
“好嘛,臣弟受教了。”
祝云璟剜了一眼这没心没肺的小弟弟,前行中的马车忽然停下,王九在车外禀报:“殿下,世子来了,与您和五殿下问安。”
“让他上车来。”
谢轩明进来车里,祝云璟免了他的虚礼,谢轩明笑道:“正要去长公主府祝寿,没想到会在路上碰上殿下和五殿下,巧了。”
祝云璟没心思与他说那些有的没的,开门见山道:“你回去之后与舅舅说一声,这些日子让家里人都低调些,别惹了父皇的眼。”
谢轩明闻言有些悻悻:“哪能啊,父亲的差事都没了,如今镇日窝在府里喝茶遛鸟,不能再低调了。”
一旁的祝云瑄轻哼:“舅舅是因为当年整治河道不力被免了差事,如今出了刺客的事,旧事怕又要重提,表兄不想着如何囫囵过去,还有心思在这抱怨呢。”
谢轩明一脸赧然:“是……我回去就跟父亲说。”
当年,若非时任河道总督的谢崇明玩忽职守、失职不察,也不至出现那么多处决口,死伤那么多人,要是换个人抄家砍头都不为过,昭阳帝是看在祝云璟母后和祝云璟的份上,才从轻处置了谢崇明,为此朝廷上下一片非议,时不时就会有人将之翻出来说道几句。
祝云璟闭了闭眼睛,心中郁结,但既然祝云瑄已经帮他说了,他便不多费唇舌了,谢家人虽然不着调,趋利避害的本事还是有的,应当不至于真出什么事。
两刻钟后,皇太子的马车停在公主府门口,大管家喜气洋洋地将他们迎进去。
正厅里,一身缕金大红团花锦衣,打扮得很是雍容华贵的长公主坐在主位上,正与一屋子的贵妇夫人谈笑风生,在座的都是长辈,祝云璟三人进去都没有避讳,与两位皇子行了礼又都坐下了。
祝云璟他们各自送上寿礼,祝云璟准备的是一柄玉如意,祝云瑄送了自己抄的佛经,长公主笑着收下,拉着他们说了几句体己的话,最后道:“都去后面的园子里玩吧,我们这些老婆子聊天你们也不高兴听,等开席了再叫你们。”
今日长公主的寿宴,只邀请了京中各府的命妇和各家小辈,走进公主府后花园,听着不远处传来的莺莺笑语,祝云璟忽然明白过来,敢情他们姑母这是借着寿宴之名行相亲宴之实。
淑和长公主早年守寡,膝下无儿无女收养了几个宗室孤儿,过得也算快哉,生平最热衷的便是与人说媒,还真撮合成了好些对美满姻缘。
祝云瑄和谢轩明显然也想明白了原委,俱是跃跃欲试。
三人行至湖边,便见对岸的花厅里聚集了十数少女,个个娇俏可人、如花似玉,有胆大的,就聚在湖边,时而打量他们这边,时而羞怯低语,间或传出一串银铃笑声。
谢轩明和祝云瑄凑在一块嘀嘀咕咕,对着对岸的姑娘们评头论足,祝云璟甚是无奈,没有与他们掺和,拾级而上,走进假山之上的亭子里,那里已经有不少人在喝茶聊天,都是京中各府的少爷公子们。
皇太子一出现,原本有些喧嚣的亭子里沉寂一瞬,众人纷纷起身问安,祝云璟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斜一眼凭栏而坐的祝云珣几人,笑道:“这么拘谨做什么?孤还能吃了你们不成?怎没见你们对着孤的二弟他们也这般放不开。”
祝云珣带了另几个弟弟一块出来,太小的都留在长公主那边了,这里只有几个和他们年纪相仿的兄弟,都是谨小慎微的透明人,听了这话便有些不自在,只祝云珣淡定喝着茶,悠悠道:“他们从前没跟太子哥哥您一块玩过,难免有些束手束脚,还望太子哥哥不要计较。”
“孤没那么小气。”
祝云璟走到与祝云珣相对的位置坐下,不再搭理他,独自品茶。
其余人面面相觑,见祝云璟似乎当真不在意他们,渐渐又放开了手脚,各自玩闹,气氛重新热络起来。
祝云璟在打量与祝云珣坐在一块的贺怀翎,他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碰到这人,但转念一想,贺怀翎也是世家子弟,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似乎又并不稀奇。
脱了铠甲的贺怀翎比之那日初见时少了些煞气,多了份潇洒倜傥,祝云璟爱美人,无论男女,只要长得好在他这里总能受点优待,只可惜贺怀翎他姓贺,就算是美人,那也是淬了毒的。
贺怀翎似有些心不在焉,祝云璟垂眸掩去眼中笑意,他知道贺怀翎这几日定然不好过,京中关于他的种种传言甚嚣尘上,有说他是紫薇星降世,有说他命格奇贵,还有不知什么人编造出的,一段贺怀翎出生时漫天彩霞金光万道的离奇身世,传得是有鼻子有眼,想必不久就会传进昭阳帝的耳朵里。
这样的捧杀,可不是人人都受得起的。
有下人躬着身子进来亭子里,到贺怀翎面前递了个香囊给他,说是对岸花厅的赵娘子让人送过来的,闻言在场的少爷公子们一阵怪叫,吹口哨的吹口哨,起哄的起哄,连祝云珣都笑着扬起眉:“没想到赵家表妹会看上了表兄,还特地叫人送了香囊过来,表兄不如笑纳吧。”
湖对岸,赵秀芝举着团扇半遮面,被众星捧月着,笑看着对面假山亭子里的倜傥身影,含羞带怯又自信满满,她是太后最宠爱的侄孙女,虽说在赵太后入宫前赵家不过是市井杀猪的,但那又如何,如今这些世家贵女心中再不屑,面上不还得捧着她,她连皇太子妃都不想当,只看中了一个贺怀翎,还怕不能手到擒来?
一刻钟后,赵秀芝身边的丫鬟满头大汗地将那香囊送回,战战兢兢道:“定……定远侯说,娘子厚爱,他承受不起,香囊奉还,物归原主。”
赵秀芝脸上的笑凝住,起身拂袖而去。
假山之上,祝云璟放下茶碗,轻蔑一笑:“定远侯连素有美貌之名的赵家表妹都看不上,倒不知道侯爷想找个怎样的侯夫人?”
太后有意把赵秀芝许给祝云璟一事,只在永寿宫里与昭阳帝提过,并未传开,否则今日最丢脸的就该是他祝云璟了,不过经此一出,祝云璟却是打定了主意不收这个赵家女了,连侧妃都免了。
贺怀翎淡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心有所属,讲究的也是你情我愿、两情相悦,否则便是给彼此徒添尴尬和麻烦,若行逼迫之事,更是陷人于不义。”
祝云璟冷了神色,谁逼迫谁?赵秀芝她再受宠能逼迫得了贺怀翎吗?贺怀翎这话显然另有所指,不但是祝云璟,旁的人似乎也从这话里听出了别有深意,表情都变得有些古怪。
在场之人中,行逼迫之事还闹得满城皆知的,可不就只有一个皇太子嘛!许翰林下狱之后那些风月之事便没人再提了,但不代表他们就都忘了!
“定远侯所言甚是,”祝云璟咬住牙根,“还望定远侯牢记今日之言,将来也定不要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