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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不必那么急着攻城,因为茕关这边出了事,将军想要速战速决回来救援,才提早发起了进攻,若是按着原计划本可以将玉真人一网打尽,因为仓促行事,最后却让他们的主帅逃了,将军更是在与人厮杀中失去了踪迹,下落不明。”
丁洋沉声禀报:“清扫战场时,我让人仔细搜找了,并未找到将军的……尸身,应该确实是失踪了,我已留了人在那边打听,一有任何消息便会飞鸽传信回来。”
贺怀翎失踪了,祝云璟只怔愣一瞬,便接受了这个事实,失踪……总比死了的好。
“我知道了,有消息立即来告诉我。”
谁都没想到祝云璟会这般冷静,相比上一回元宝被人偷走,这一次他确实冷静过了头。
这一等便是半个月,贺怀翎却始终未有任何音讯。
祝云璟有条不紊地安排府中的事情,又叫人准备了出行的东西,到后头家中管事才看出他的打算:“夫人,您是想要亲自去找人吗?”
祝云璟淡淡点头:“总得去试试。”
“可北夷这么大,您要去哪里找?”
祝云璟认真想了想,道:“先去玉真国吧。”
丁洋留在那边边境城池找贺怀翎的人,一直未有任何收获,很大可能贺怀翎已经不在大衍了。
祝云璟想着,他总不会无故失踪,多半是被逃走的玉真人给顺道劫走了,怎么他都得去寻一寻。
“那……小郎君怎么办?”
祝云璟望向永远一副乐呵呵模样的儿子,元宝手里捏着吃了一半的点心,见祝云璟一直看着自己,大方地举高手,将点心送到祝云璟嘴边:“哒哒。”
祝云璟笑了笑,就着元宝的手,将剩下的一半点心咬进嘴里,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你乖。”
他道:“两个月之后若我还未回来,你还是带小郎君去江南吧,把他送去侯爷外祖家里。”
两个月的时间,若是仍未寻到人,朝廷怕也会默认贺怀翎已经不在了,到时必会派新的总兵过来接任。
管事只得应下:“那我安排几个功夫好的,随您一同前去。”
祝云璟道:“四个人就够了,太多了反引人耳目。”
出行前一日,祝云瑄的新一封来信寄到了祝云璟的手中,京中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祝云珣被一杯毒酒赐死,贺家除贺怀翎一支满门抄斩,齐王、太妃与淮安侯、淑兰长公主等人也被冠上通敌叛国、谋逆犯上的罪名,处以绞刑。
但有一件事,却是出乎祝云璟的意料。
在祝云珣谋反不成被拿下之后,那淮安侯世子夫人突然冒死求见昭阳帝,禀报了一件事情,说她曾偷听到自己的婆婆淑兰长公主与齐王兄妹俩之间的对话,祝云珣并非皇帝的儿子,而是贺贵妃红杏出墙与齐王暗度陈仓生下的野种!
淮安侯世子夫人,就是当初那一手促成贺怀翎与祝云璟好事的赵秀芝,后来还是被祝云璟设计,她才不得不嫁给那位被割了舌头的淮安侯世子,据说二人婚后十分不睦家宅不宁,好几次闹出事情来。
这回齐王与其妻族通敌卖国之事东窗事发,原本并未牵连到淑兰长公主与淮安侯府,这赵秀芝也不知是发了什么疯,竟是拼死也要将这桩丑闻揭出来,将淮安侯府一并拖入深渊。
果然昭阳帝知晓真相后盛怒至极,亲自审问了一干人等,原来祝云珣也早已知晓自己并非皇子,齐王自知再无希望荣登大宝,便孤注一掷押宝在亲生儿子身上,他通过林家与扈阳商会从夷人那里攫取大把不义之财,私下到处结党营私收买人心,甚至圈养杀手行刺皇太子。
但祝云珣却并不领他的情,祝云珣面上与齐王虚与委蛇,真正信任的只有贺家人,无奈贺贵妃一心向着齐王,连临死前帮祝云珣讨来的名门望族出身的妻子家中,都与齐王有勾结,祝云珣处处受制于齐王,又担心身世会暴露,所以这次截粮饷顺势栽到齐王身上,本就是为了借机除掉齐王。
哪知道算盘落空,截粮饷一事事发,他逼不得已只得狗急跳墙,连同贺家人选择谋反逼宫,最后还是失败了。
这一串串的事情,无一不触及昭阳帝的底线和逆鳞,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被牵扯进来而抄家问斩的人数,竟有数万之巨。
祝云璟的心思沉了沉,前一回他被人诬陷,以巫蛊之术诅咒君父欲行谋逆之事,当时昭阳帝却并未处置这么多人,只是因为这回做下这事的人是祝云珣这个野种,且与齐王有关吗?
信纸的最后一页,祝云瑄说陛下已经知晓当初的事情真相,买通王九将巫蛊木偶置于东宫的,是祝云珣,拿走他的血书,诬陷他谋逆的是淮安侯世子和太妃。
写下这些的时候祝云瑄似乎十分纠结,下笔时有停顿,祝云璟逐渐冷下眸色,良久之后,他将信纸伸到烛台之上,火苗迅速窜起,火光映在他幽深的黑瞳里,明明灭灭,深不见底。
皇城,御书房。
祝云瑄已在地上跪了许久,昭阳帝倚在榻上,无声地审视着垂首匍匐在地的儿子。
这个儿子并不出众,从前有祝云璟和祝云珣珠玉在前,他甚少会将心思分给别的儿子,那一回他要处置祝云璟,这个之前一贯低调不起眼的儿子突然跑来,跪在殿外磕得满头是血,哭求他留祝云璟一命,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才意识到,祝云瑄也是他的嫡子。
但……
“他早就是已死之人,你现在却来告诉朕,你把他救了出来,他还活着,还要朕接他回来?”
昭阳帝声音淡淡,听不出什么起伏,祝云瑄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逐渐握紧:“父皇,大哥他是冤枉的啊,您明知道那些事情都不是他做的……”
“人死不能复生,”昭阳帝冷淡打断他,“他若是回来,你要朕如何与满朝文武,与天下臣民解释?”
“可……”
“你以为,定远侯府那个小儿,来朕这里告了他祖父一状,就真能把整个侯府都摘出来吗?”
祝云瑄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向昭阳帝,昭阳帝神色依旧平淡:“谢夕雀,他是当真以为朕都不记得了,还是故意的?”
祝云瑄骤然红了眼眶,身体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昭阳帝又道:“去了边关,他倒是比从前出息了,这回茕关守战,做得不错。”
“父皇……”祝云瑄的眼泪夺眶而出,“为何要这样?”
西洋钟不断摆动的声响清晰可闻,冗长的沉默后,昭阳帝沉下声音:“朕的儿子还有许多,缺了谁都一样,你是,他,也是。”
走出御书房,刺目的阳光让祝云瑄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停下脚步,抬眼望向远处掠过天际的飞鸟,久久凝视着那没有尽头的湛蓝天空。
或许……祝云璟回不来,于他,终究也是一件好事。
一声轻笑窜入耳际,祝云瑄回神望过去,梁祯站在两步之遥的台阶下,正笑看着他。
“殿下今日怎这般好兴致,竟站在这御书房外看起了风景?”
祝云瑄轻眯起眼睛,不作声地盯着面前之人,梁祯的嘴角始终噙着笑,坦然回视着他。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祝云瑄心中默念着,对了,就是从废太子那时起,这个人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从那时起,他就已经取代了祝云璟在皇帝心中的位置,……不,或许从一开始,那个位置就是给面前这个人的,是祝云璟占了,所以必须得还回去吗?
废太子、押入冷宫、赐死,这一系列雷厉风行的动作背后,不是皇帝昏庸不辨是非,仅仅是,他在为面前之人扫清障碍而已。
所以那一次皇帝并未大开杀戒,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当真过,却顺水推舟处置了祝云璟,为的只是,给别人腾出位置。
祝云珣算什么,不过是个被推到风口浪尖处的靶子、自以为是的跳梁小丑罢了。
那九皇子又算什么,一个吃奶的娃娃,也不过是皇帝为面前之人准备的傀儡而已。
他自己,就更算不得什么了,从来,他就未入过皇帝的眼。
对祝云璟,皇帝大概还有几分愧疚,只是这份愧疚,最多也只容许他以定远侯夫人的身份苟活于世,皇帝可以为他保住定远侯府,却绝不可能再让他回来。
皇帝的儿子有许多,缺了谁都一样,他祝云瑄是如此,祝云璟亦是如此,唯一不能缺的,只有……面前的这一个。
梁祯上前一步,立于祝云瑄的面前,一步台阶的距离,他们的视线几乎平齐。
祝云瑄没有动,他看到梁祯微微倾身过来,在他耳边低语:“殿下,您怎么红了眼睛?可是陛下欺负您了?”
祝云瑄的目光缓缓移过去,落在梁祯嘴角的那抹笑意上,顿了顿:“你待如何?”
轻笑声又一次在耳畔响起:“若真是陛下欺负了您,我帮您去欺负回来,可好?”
期待老爹痛哭流涕的要失望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