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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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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姨整了一桌子菜,让我们多吃点,她自己则坐在一旁发愣。

    “姐,表姐夫和欣欣呢,他们中午不回来吃饭吗?”母亲边夹菜边问道。

    “他们呀,今天幼儿园搞秋游亲子活动,去玩了,要傍晚才回来。”她有些无精打采,估计满脑子都是安。

    表姨的厨艺真是不错,鱼香肉丝鲜滑可口,水煮牛肉酸辣够劲,青瓜花蛤汤清淡怡人,就连她煮的米饭都是香喷喷的,富有嚼劲。

    “姨,你煮的饭菜真好吃。你也一块吃点吧。”我跟她说。

    她转过脸来看着我,眼角挂着泪花:“艾吃,姨不饿。”

    我知道,她吃不下饭是因为担心安,她跟我母亲说过,她一直都想着安,她总觉得没能把安顺顺利利地带到这个世上来,都是自己的过错。

    “姨,你还在想着安,对吗?”我眨着大眼睛,明知故问。

    “是啊,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我真担心厉鬼会伤害他,如果真是这样,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我会恨自己一辈子。”她的眼泪像挂在屋檐的雨珠,一颗颗地往下掉。

    “姐,你别瞎想了。不会的,安福大命大,自会平安度过这一劫的。”母亲放下了筷子,握住了她的手。

    我也停下了吃饭,想起大家在麒麟洞里的分析,最后判定安没事。于是,我赶紧跟她们两个说了一遍。

    “但愿是这样。”她听完站了起来,走进了卧室。

    过一会,她出来了,拿出了一对银质脚链,递给我说:“艾,要是安回来了,麻烦你把这个交给他,就说是妈妈给的。”

    “好的,姨。我一定亲手交给他。”我接了过来,揣进怀里。虽然母亲给我买了很多好看的衣服,但我依旧喜欢现在穿的这件青衫。

    “你告诉他,要是有时间一定再回来看看我,还有他爸爸、哥哥。告诉他,我叫吴淑娟,也许他知道,但还是要再告诉他一次,我怕他不一定会记得。”

    她嘱咐我这些,我都记住了,一一点头答应。

    后来,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走回了卧室。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本病历本,翻开来指给我看。

    “这是他爸的病历本。上次他来就找这个。你告诉他,他爸爸的确是得了一种怪病,常年吃药,这个病叫白塞病,是免疫系统的疾病。医生说,治这个病的药,对孕儿不好,建议我们在服药期间不能同房,可我又恰好是在他爸吃药期间怀上他的,所以医生让我们要慎重考虑是否要生下他。”

    说着说着,她又控制不住自己了,泪如雨下。

    “现在,我很后悔。早知道,当初就该不顾一切地把他生下来,即便他真的残疾了,我们也可以照顾他一辈子。”

    “姨,您别说了。我都记住了。”我走过去,摇着她的肩膀,努力地劝她:“安是通情达理的人,他一定会理解您的苦衷,他从没怨过您。”

    安没有告诉我他的心里话,但我想一定是这样的。其实,即便我说错了也不打紧,安不会怪我的。

    “我知道,他不怨我。但我能感觉得出来,他恨他爸。他爸给他写过一封信,他就来看我们了。他没有露面,但他跟我有过切肤的接触,跟他爸没有,而且我能感觉到他是想来证实下,他爸在信里说的是不是实情。”她抚摸着我的头,接着说。

    “我告诉他了,当时我也哭得一塌糊涂。但他并没说什么,只说还会回来看我们的,然后就走了,再也没回来。我一直都盼着他再回来,没想到他落难了,被厉鬼抓走了,呜呜呜……”。

    她越哭越大声,像泛滥的洪水一样。

    安并没跟我说这些,所以我只能静静地听着,默默地记在心里。回去后,等我们把他救回来,我一定好好劝劝他。

    “姨,我会开导他的,我跟他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现在亲上加亲了,他是我的哥哥。还有我们的大姐姐,我也会跟她说,安最听她的话了。安会理解你们的,他从没怨恨过你们,这点我可以保证。”我这样跟她说,希望她能够得到些许宽慰。

    她“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姐,你好歹也吃点吧。别哭坏了身子。”母亲帮她打了一小碗饭,递给她筷子。

    她接了过来,放在面前,若有所思。

    “对了,悦悦,你下周有空吗?能不能陪我去清风寺一下。”她问母亲。

    母亲一脸疑虑,问她:“有空,现在我周末两天都有休息。可是,姐,你要去那里干嘛呢?”

    “我想请住持给安超度下。”她面色凝重地说:“上次我去咨询过了,住持的意思是要我们平常多做善事积德,至于超度,就看我们自己。我想,现在安落难了,我总得为他做点什么,帮帮他。”

    超度?帮他?

    哦,不,这可不行。我必须阻止她。

    “姨,这样不行的。超度帮不了安的。”我连忙说道:“据说,超度婴灵会到极乐世界,这都是你们阳间的说法,我们从没见过谁去过那个地方,我们的前辈也没跟我们说起过。”

    她满脸惊讶,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你说什么,真的吗?”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我们不要超度。”我很坚决,继续说:“姨要是给安超度,就算是真的,那我们就再也见不到安了。而且,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这样对安到底好不好。我们很快就会把安救回来了,您就先不要做这些事。要是情况比预想的糟糕,到时候我再通知您,您再给他超度也不迟。”

    母亲也帮我劝她,对她说:“姐,你就先听艾的,兴许他说的没错,他们根本就不喜欢超度呢?要真是这样,回头安可就真要怨你了。”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给婴灵超度究竟会怎么样,是不是就像阳间说的那样,我们可以去往西方极乐世界,早日解脱,早点投胎再生。

    因为没有亲眼所见,不敢妄下定论,但是有一点我很清楚,那就是无论洁和安,他们都不想被超度。

    “好吧,那就先不超度了。”她低下头,叹了一口气。

    我想她应该是被我们说服了,我的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

    “姐,那我们继续吃饭吧。”母亲轻声地催促她。

    她拿起了碗筷,开始吃饭,但依旧皱着眉头。

    “艾,你能答应我再帮忙做一件事吗?”她抬头看我。

    “可以的,姨请说。”

    “要是安回来了,你答应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好吗?”她红通通的眼睛里满是哀求。

    “没问题。我不止要告诉你,还要跟安一块回来看您。”

    “真的?那太好了!”

    “当然是真的,我们都会想着您的。而且,我也想妈妈,我一定会再回来的。”

    母亲看了我一眼,脸上露出了甜蜜的笑。

    饭后,我们又聊了一会,就跟表姨告别了。临出门前,她还给我包了一个红包,说初次见面一定要有的,让母亲好好收着。

    我跟她道了谢,就跟母亲搭公交车回家了。

    回到家里,母亲很失落。她说看见表姐这么思念安,她的心里也很难受,但她说幸好我在身边,要不然她也要跟姐一起哭得稀里哗啦的了。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我算是真正体会到了他们的难处。

    晚饭后,我答应等母亲睡着了再走,她说这样她就不至于太伤心。

    午夜时分,看着母亲安详的睡容,听着她均匀的呼吸,我判定她已经睡熟了,就轻轻地从窗户上飘了出去,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