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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少爷还是个孩子呢。”玉珠睨了唐慎一眼,口吻里带着些同情:“等再过几年就好了。”
唐慎这下来劲了,觉得她一个小姑娘自己还没活明白,倒是教育起别人来了。
他在自己亲爹娘牌位前气得磨牙:“我好像说过,我这个人,是会打小丫鬟的!”
玉珠故意嘘他,背着手,面上很是老成持重的模样:“祠堂重地,少爷莫要大声喧哗,怪没轻没重的。”
唐慎:“……”
这一回上完了香,唐慎倒是不觉得似以往那般心情沉重,玉珠是他难得觉得有趣且想做为朋友的人,虽然她是个小丫鬟,还是个女子,但唐慎从小便不顾忌这些,并不曾看低她半分,甚至还特地嘱咐她:
“待我走了以后倘若有人欺负你,你都一一记牢了,等下回我替你教训他!”
玉珠心想,自己得要多记仇才能等得到他回来教训别人啊,何况他大少爷仿佛也只恐吓过她,哪里又有旁人买他的账?
……
老夫人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好转,唐慎走后唐家也仿佛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当然这只是看起来的平静罢了。
沟渠里的东西一日不现身,便一日不能放下心。
而姚亨那边,也终于摸到了一些关于阿妙和通达烛纸铺的消息。
与蒋婆婆说的差不离,通达烛纸铺在十几年前的望亭镇上颇有些名声,左不过是价格公道、物美价廉、东家声名颇为不错,这些东西往来的街坊四邻多少也有些记忆,甚至还有上了年纪的老人还念叨着说此后再也没见过纸扎扎地那般好的铺子。
就是这样一家铺子,谁知在十二年前的一个晚上,突然就付之一炬了,铺子里掌柜夫妻,掌柜儿子夫妻竟全都被烧死了。
这场大火很多人都记得,问一问就能知道,县志里也同样有记载,姚亨花了这么长时间调查必然是有别的原因。
唐舒怀大概是官做久了,关注的地方则是:“那把火烧的是怎么回事?可是有人纵火?”
姚亨道:“当年官府早定了案的,乃是意外,相关卷宗若要查证核实,恐怕还要去余县衙门。”
玉珠则侧头想了想,便说:“想来那掌柜的儿媳妇,就是那阿妙罢。”
姚亨点了点头,但又皱眉道:“或者说,并不能算真正的儿媳妇。”
这话有些奇怪了。
当年的事情颇有些曲折,但他到底是在唐舒怀手下做惯事的,必然是要将曲折挖到最深处不能再挖为止,如此便确实花费了些功夫。
要说着通达烛纸铺,其实算个小作坊,掌柜姓林,有一发妻,有一独子,名字已无人记得真切了,只唤作林大郎。
这林大郎的模样据街坊说也是颇俊的,并且读书是一块材料,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烛纸铺的营生也不错,而林掌柜又有一手绝妙的纸扎技艺,便是再供他一直读书下去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这家人是可见的前途光明。
玉珠猜自己看到阿妙记忆里的男人大概就是这个林大郎了,只可惜看不清脸。
当时林大郎也到了十八九岁年纪,家中尚未定亲,许多员外财主都有意与他家结亲,可他却背着父母与一女子偷偷相恋,便是这阿妙了。
阿妙可探查的消息并不多,并非她过于神秘,而是望亭镇的街坊四邻都不大愿意提及她,或者说,是根本就看不起她。
原来这阿妙与她的老父是逃难来此地的,两人一开始连间正经屋子都没有,后来在镇上里长的帮扶下才独个儿地盖了间茅草屋居住。
一开始也不是没人同他们交往,但是渐渐地,大家便知晓,原来他两个,竟是海边的疍户,乃是最低下的贱籍。
这下众人才开始对他们避之唯恐不及。
见玉珠露出了迷惑的神色,唐舒怀才解释道:
“大周律例,贱籍之人,终身不得脱籍,且后代子女相传,不得祭祀,不得转役,不得科举。换句话说,他们祖祖辈辈都只能是贱籍,且从事祖辈的活计,若是违背,是可以被官府批捕的。”
“这确实不大公平。”
玉珠直言。
姚亨听了她这有些大逆不道的话直皱眉,唐舒怀则是将她当做懵懂的孩童般,极有耐心地教她:
“其实如今大周真正的贱籍也不是很多,几乎都在妓女、乐伎、匠人之中,但也只是一部分,这些人中也有很多只是奴籍罢了,若是奴籍的妓女、乐伎,也一样是可以去官府立文书脱籍的,多数人家的丫鬟婆子小厮,甚至都是良民。不错,你也是良民,你是自由的。”
相对来说,贱籍是真的极少数,所以自然是被处处看不起的,哪怕是杏芳的相好夜香郎,大概打一辈子光棍儿都不会看得上阿妙。
玉珠很快就明白了,“他们的祖上是因为犯了很重的罪,所以才会被打为贱籍的吧?”
唐舒怀点头:“这些贱籍,之所以会承受如此世世代代的轻鄙,多数是因为祖上犯过大错,有些是罪人,有些是俘虏,有些则根本不是轩辕血脉的大周子民,便如东海边的疍户,他们是外族人。”
关于这些疍户有许多流言,有相传他们有东海里人鱼的血统,因此长得便与轩辕子民不大一样,肤色微黑,头发带卷,脸也是微凸的,高额头,生得便如鱼一般,他们个个擅长游泳,在海中更是能生出鳞片,如鱼一般彻夜穿梭在海中。
这传言当然是有些夸张的,疍户以水为生,擅长游泳是自然的,长相形容的也差不离,但所谓生出鳞片、一夜不出海、比普通人多长两道腮什么的就有些传奇色彩了。
玉珠听得入神,唐舒怀继续道:
“两百多年前,彼时的周皇征服了东海的一处岛屿,但死伤不小,甚至有几位皇族、朝臣也被残忍杀害,朝野震怒,战胜后,那附近的所有岛民便被他全部归为贱籍,后来统称为疍户,祖辈生活在东海之滨。他们虽与我们不是同宗同族,但也不过是普通人罢了,且身为疍户,终身只能捕鱼走船,摸珠采蚌,过得十分困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