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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马车前，李震刀压低声，又吩咐了一遍。
“从灵，等会儿我进去面圣，你就在附近逛逛。切记，万事以己身安危为重。”
年底，照老规矩要将一年内发生的事件誊抄呈给皇帝过目。看不看是一码事，但这个形式还是要走的。
最重要的——这是难得的进宫机会。
镇妖司品级低，上朝排不上号，又不是什么世家名门之流。除去先前姚贵妃别有居心请过一次外，其余大大小小的宴会请帖都递不到手里。
所以，李主司这一趟特地带上她，为的就是趁机搜寻皇宫。
“其余的我吩咐过瑶光了。”
脚步在石桥上站定，贺瑶光摊开手掌，露出手心里的一把鱼食。
燕从灵眉眼弯弯，“属下皮糙肉厚，自是比不得王妃金尊玉贵之躯，伤病得养十天半个月才能好。”
后头的话不用说，燕从灵也明白。
燕从灵忍笑行了见礼。
“王妃说笑。”
唯恐两人暴起互殴，殃及池鱼。
她行事一贯强横，像只螃蟹，这点倒和姚贵妃很有婆媳像。
似有预感，李震刀今日神色凝着紧张，“她如今的身份比较方便，必要时找她帮忙就好。”
两人视线相撞，空气之中有无形的火星飞溅。
两人不对付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旁人哪能想的到，外表风光无限的宠妃，私下会是这般狼狈模样？
一条胳膊轻搭在少女手臂上，贺瑶光趾高气昂地赏着眼前的嫩芽新绿，唇角却是微动，“这些日子，大大小小的宴会我去过不少，但……”
贺瑶光扯过她，旁人视角来看两人争锋相对，随时有互给一巴掌的可能。
“许久不见，燕师妹这张嘴倒还是一如既往的能说会道。”对方恶狠狠剜了她一眼，怒的真情实意，“我这病养久了心情烦闷，师妹不如今日就跟在我身旁，给我倒茶解闷。”
六王妃这个身份给她提供了很大的便利，至少进出皇宫的机会要比他们多的多。要不是前段时间重伤养病，这样的机会还能再多些。
没过半会儿，衣香鬓影的便从另一头过来了。被簇拥在正中间的女子，样貌清冷，即便当上王妃来了宴会也我行我素，穿着和往常在镇妖司一般无二的素雅衣裳，以冠挽发，用鼻孔和下巴看人。
冰雪消融，池中见不到几尾锦鲤的影子，仅有的那两条呆呆笨笨的，反应慢的仿佛还被霜冻着。
这些贵女不是头脑简单的傻白甜，自然能看出，贺瑶光这是要故意借势为难往日的死对头。
簇拥在旁的那些贵女小姐却不敢得罪，只柔声说着奉承话。
“好巧。”
许是今日身处皇宫，不敢造次。但那些原本还热情围着的贵女，还是默默放慢脚步，拉开距离。
秋末春初，万物复苏。宴会依旧是姚贵妃的高调张扬，吴皇后这个后宫之主反倒没有什么存在感。
“在紧张害怕。”
燕从灵也走了过去，代替先前的侍女扶住她。
燕从灵没有声音，只等她接下来的话。
平日再怎么看不惯谁谁谁，生死相处多年也不会希望对方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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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她成了姚贵妃儿媳，又恰巧从她贴身宫婢口中旁敲侧击到。
“你没去过姚贵妃的寝宫，所以不知道。她日日受梦魇所扰，所以夜间从床头到床尾都会贴满符，而且必须由那几个心腹宫女轮流守着，就抱着一尊像站在她跟前……”
她的意思明晃晃的。
盯了她片刻，贺瑶光忽地笑了一声，拂开身旁那名侍女，“那就有劳师妹了。”
“不过。”她看准位置，撒了一点下去，“姚贵妃确实有些不对劲。”
话音刚落，一转头就是那位燕姑娘含着微笑的脸。才张了嘴的那名女子，霎时惊得面色惨白。
只有跟在人群最后的周凝语面露忧色，正想上前说些什么，燕从灵就已经一口答应了。
燕从灵只在原地那条小道上打转。
而且姚贵妃那般尖酸刻薄的人，待这个儿媳却是宽厚。这也是众人恭维着的重要缘由。
除了恨不得一天十二时辰都将儿子宁墨章绑在贺瑶光身边外，贺瑶光做什么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颇有种地主给自家傻儿子娶完媳妇后的感觉。
“燕师妹。”懒懒从扶着自己的婢女那里抽回手，贺瑶光看向她，“怎么也没人叫师妹进去坐坐，就这么站在这里吹冷风呢？”
镇妖司一共也就这么些人。
“好啊。”
“听说王妃可是半仙，能识鬼怪判妖邪，哪里是我们这等凡俗之人能相比的？”
实际燕从灵只全神贯注，忙着听她下面的话。
“王妃风采过人，出尘绝俗，难怪贵妃娘娘和王爷只见了一眼，便如此喜欢王妃。”
“她定是知道些什么，但又什么也不说……找我当这个王妃，估计就是为了守她的宝贝眼珠子儿子。”
从前都没人敢拉架，今日也不会有谁上前。
那些贵女们没有跟上来，只在桥下聚着小声说话。
没有问题。
揣着从二师兄那里借来的小白鼠，燕从灵点头，“好。”
当时她瘸了一条腿，贺瑶光顶着一对乌鸡眼，街头街尾互相指着放狠话。这事不仅闹到整个帝京都知道，还闹到两方师父出面调解才算完。
“命贵之人更加惜命，会置办佩戴辟邪玉器等，这原本是常事。可她的这份紧张害怕，实在太过了……”
“但她的不对劲不是被妖邪上身后的那种，倒更像是……”那把鱼食很快撒完，贺瑶光两手撑在桥上，只盯着水面上漂浮的花花绿绿之物，没有转头看她。
也是自那起结下梁子，之后互相看着都不顺眼。
燕从灵如今还是性子沉稳些，早年刚出山门当街打起来都有过。
说到这里，贺瑶光有些恼火。
毕竟前一阵子，她险些就搭上性命了。
说了这么多，燕从灵却忽然问出不相干的一句，“宫里近来开始养牡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