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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
动用林夫人留下的基金其实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是由萨琳娜本人支取,二是有林世东亲自馈赠翡翠项链给她的文件。林家的人都知道,翡翠项链是长房长媳的标志,在那样的大家族中,总会保留着即便穷困潦倒,可也不会放低的身段和骄傲。比如对某些传家宝根深蒂固的热衷之情,比如对某些排场深入骨髓的讲究。林夫人身在其中,观念也是如此,作为她教出来的儿子,我当然也同意,因此当年即便山穷水尽了,卖楼都不卖这挂项链。在我的潜意识里,那确实是要一直留给林家人的东西,只不过我当时心心念念,都是如若没了我,俊清该怎么办,于是设置了保险箱,一厢情愿想把项链留给他。
这挂项链兜兜转转,如今又归我所有,真是神奇。虽然当时拿去拍卖,确实存了坑夏兆柏一把的念头,但当他真的把项链交给我,我却有种奇异感觉,仿佛冥冥之间世事自有天定,在看不见的地方,始终有股神秘力量将我与夏兆柏牢牢联系在一起。
我在他面前再不讳言,坦然告诉他这种感觉。夏兆柏听后默然不语,却伸出手来牢牢握紧我的手,匆忙间撇开眼神,勉强一笑,却似乎有水光从眼眸深处熠熠生辉。我忽然明白这个话题对他何其残忍,我没有出现的那三年,对他来说,是如何漫长地看不见尽头的黑道,他一个人踯躅前行,要靠多大的心力才能勉力支撑。坊间均留传夏兆柏心狠手辣,但我却知道,这个男人对自己才是最狠,只不过他不习惯去说,去表达,去呼天抢地,痛哭流涕。可这眼中稍纵即逝的泪光,却让我明白,那痛苦必定是一层层掩藏在身体里,实在掩藏不住了,才不得已露出一星半点,却还要用许多强颜欢笑来转移注意。
我没有办法在这样深沉的感情面前背过身去,除了张开双臂,把他抱住,我别无选择。
我打电话与简妈和七婆报了平安,出了这么多事,为了不让她们担心,我仍然称自己在法国,只不过半真半假地告知现在夏兆柏来了法国,我跟他在一起,已经脱离了摄像组。夏兆柏辞去夏氏总裁一事早已闹得沸沸扬扬,此刻避走法国,原也无可厚非。简妈说到底是市井师奶,并不适合知道太多,但七婆不同,她在林家呆了三十多年,跟着林夫人看过不尽的大风大雨。我简要将陈氏圈套一事与她说明,并嘱咐她前往我的寓所取出翡翠项链。七婆沉着大气,也不多问,只说让我放心,便不再多语。过不了两日,夏兆柏便告知我,翡翠项链已经由可靠人送来法国,不日即可收到,那么此刻剩下的内容,就是怎么让萨琳娜不引人注意地来到法国。
来了之后,怎样让她把基金交出来。
“何必那么麻烦,”夏兆柏见我愁眉苦脸,过来抱住我笑着说:“交给我,我有的是办法让她就范。”
“不要伤害她。”我摇摇头,想了想,心里已有计较,问夏兆柏要了我往日喜欢的雪白硬信笺,拿起钢笔,斟酌许久,用法文写了一封信,吹干了之后,交给夏兆柏,说:“你弄旧点,就说整理林宅的时候在暗格中发现,是林世东写给萨琳娜的。”
夏兆柏狐疑地问:“是什么?”
我微微一笑说:“你猜?”
夏兆柏挑高眉毛说:“你不会给她写情书,用美男计吧?告诉你,要这样的话,我先饶不了她!”
“说什么呢?”我哑然失笑,这醋吃得也太无厘头,像小孩一样。我心里一软,笑着上前抱住他,柔声哄着说:“夏先生,过了哈,你也不知道我是天生的同志,当年都没法对萨琳娜动心,现在怎么可能?”
夏兆柏的脸色好看了些,却犹自硬邦邦地说:“我当年没彻底收拾那娘们已经是给你面子了,现在何必你去……”
我打断他,缓缓地说:“这是我写的遗嘱。以林世东的名义写给萨琳娜的,他们几个小的,都知道我为人老派,正式的事喜欢写信,而且我当年,书面表达的话,法语比中文流畅,所以多数写的是法文。为此,萨琳娜还专门去学过法语。这里面的主要内容,说的是林氏要倒闭了,我不能再照顾他,把翡翠项链送给她做纪念。”
夏兆柏讶然地看我,忽而一笑,了然说:“宝贝,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你还是把人想得太好了。那个女人,可不是能打温情牌的,想想看她做过的那些事。”
我心里发闷,叹了口气,淡淡地说:“我如今闭上眼,还能清楚想起她小时候的模样,送去吧,看她怎么表现,不行再你出手,我也不管了。”
时间已到深秋,冬天仿佛一天天在临近,我们所在的法国南部,这几天,却反常地下起淅淅沥沥的秋雨。我早已伤愈出院,在夏兆柏此处落脚的公寓里修养。一到这种天气,我全身关节无不在叫嚣着疼痛难耐,两个膝盖红肿起来,肩膀后的伤口虽然愈合,但此刻也开始隐隐作痛。夏兆柏心疼不已,每天晚上临睡前要花一两个小时替我按摩驱寒。他的手温暖厚实,捏在我身上的力度拿捏妥当,不一会就令我舒服得眯起眼睛,满意地“嗯嗯”作声。但没两次,我就明白,再舒服也不能发出声音,不然某人前一刻扮演任劳任怨的贴身小厮,下一刻就会摇身一变成为衣冠禽兽,专挑我麻痒敏感的地方下手,总是按着按着就按到就床上去,好端端的按摩,最后总会演变成脱衣服玩亲亲摸摸的色情游戏。
我有些头大地发现,夏兆柏虽然顾忌着我身体不好,又未真正成年,所以克制着没做到最后一步。他是重诺言的人,答应过简妈,那就一定会做到。只是他同时也是奸诈成性的人,我也是后来才明白,原来所谓的做爱,其实并不只有插入才算。做爱的概念本来就很广,欢愉的方式很多,即便不进入体内,却也足以令双方达到高潮。而夏兆柏显然是此间老手,我虽活了两辈子,然而把全部性经验加起来,还不如夏先生十七岁的时候丰富。夏兆柏不知在多少人身上历练了的高超手段,等用到我身上,轻而易举就能在短时间内令我喘气发软,浑身发热,脑子一片空白,只能任他为所欲为,凭着本能在他的挑逗引领下颤颤巍巍攀上**高峰。
人的**就如星火燎原,一旦点燃了,任你再冷静自持,也难以克制。而对于如何点燃我的**,夏兆柏显然兴致勃勃,试验到得心应手的地步。发展到后来,夏兆柏只要一挨近我,炙热的呼吸一喷到我的脸颊后颈,我就会不可抑制地半身酥麻,他的手贴到我的腰部,我就会从脊椎窜起热流,迅速烧往脸颊;待他再凑上来深深浅浅地亲吻,我就会软在他怀里气喘吁吁。我自己对这种丢人的反应已经到了恼羞成怒,可夏兆柏却万分高兴,兴奋不已地唠叨“宝贝你真敏感”、“开发你的性感带我很荣幸”之类不要脸的混话。我怒目而对,却常常换来一句“别拿眼这么勾我”,然后无一例外,换来没头没脑一顿亲吻。
最终我只能无奈地认识到,夏先生令人钦佩不已的,根本不该是什么经商谋略,铁血手腕,而是天生有张厚脸皮,尤其是当他用谈判桌上老谋深算的微微含笑模样,却说着令我能耳根发热的调笑话语时,更加令我感慨不已。不明白这些年我认知中不怒而威,阴险毒辣的夏兆柏到底是不是个错觉?此刻在我面前嬉皮笑脸,黏乎腻味,骂也骂不听,打了却手疼的男人,哪里还有那位传说中黑白两道均吃得开,白手起家驰骋商界的神话缔造者形象?我有时纳闷了,会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诧异道:“你确定你是夏兆柏吗?”
“当然。”他笑呵呵地问:“或者你不喜欢叫我兆柏,也可以叫我亲爱的,达令,吾爱,等等,我都乐意。”
我满脸黑线,忙松开他说:“别,你还是叫夏兆柏吧。”
夏兆柏除了照料我,每天必定有几个小时在书房处理事务,多数选在我睡觉时间。由于这次伤了身体底子,我每天卧床的时间比一般人要多。有几回我也曾撞见有形形色色的人出入他的书房,若迎面看到我,无一例外微微一愣,随即均会微笑欠身走开。跟着夏兆柏到了这个地步,大抵都是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众人对我们的关系心照不宣,也有可能是兆柏大概曾经给他们下过什么命令,反正到目前为止,我并未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不屑或鄙夷。相反,有几个先前就见过的下属,如王助理等,看到我都会很亲切自然过来寒暄几句。
除去作痛的关节,其实在这里的生活总体而言还不错。夏兆柏花了很多心思来与我相处,当然,因为他的盲目讨好,也闹了不少笑话。但总体而言,我相对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这期间,我知道夏兆柏在筹划反击陈氏一众事宜。我没有参与这些计划的具体实施,只是将林夫人当年弄垮某家公司的陈年旧事讲给夏兆柏听,当年林夫人手段也未见得有多高尚,玩转对方的精髓,就在“股价”二字上。
夏兆柏微笑听我讲完,却不言语,只是双目炯炯有神,随后亲亲我说:“法子老了点,但未必无效,放心,要玩咱们陪他玩大点,只是趁机收他的股权,还是便宜了他。”
“那你打算怎么做?”
夏兆柏笑笑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时间又过去一周,有一日,我正躺在躺椅上看书,看着看着便倦怠入眠,正睡得迷糊,忽然觉得好像有小动物一个劲来拱我舔我,我低声呻吟,醒了过来,便看到夏兆柏在忙着亲我。我淡淡一笑,摸摸他的头发问:“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有空了?”
“有个事想第一时间告诉你,”夏兆柏道:“你那个信还真管用,萨琳娜来法国。而且是以公司外派的名义过来,正当得不行。她到巴黎后给我带了口信,问我怎样才能把项链给她。”
“让她把那笔海外资金让出来?”我微笑了起来。
夏兆柏嘿嘿低笑,亲了我的嘴唇一下,说:“这个价码开大了,本来就是给讨价还价留了余地,哪知道她二话没说,竟然答应了。”
“这孩子,”我舒展了眉毛,微笑道:“按她的脾气,肯定有条件。”
“是的,”夏兆柏点头说:“她提出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