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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僧骑马咚那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的快~
“唉……”一声吃痛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那声音不小, 在一阵吵吵嚷嚷喊打喊杀的声音当中十分的突兀。
听到那声音, 原本闹哄哄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一时之间屋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本能的转动脑袋,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他们来得突然, 屋内没有点灯,房门打开之后月光透进来, 把屋内的情况照的隐隐约约。
月光朦胧,床上却是一片旖旎暧昧。
衣衫凌乱的两人,屈起的露在外面的腿, 还有那交织在一起的黑色长发……
正忙着的李牧闻声受惊, 他猛然回过头去看向身后突然闯进屋内的那群人, 然后赶忙拉过被子盖在身下的人身上把人遮了起来, 以免C光外泄。
“你们这是做什么!”李牧藏好身下人后回过头来时, 英气的脸上已满是令人颤骇的怒气。
那几乎是低吼的呵斥声惊醒了众人,让众人有瞬间的恍惚,都忘了自己到底来这里干嘛。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张舒兰, 她跳脚, 指着床上的人便吼道:“官老爷, 那就是仲修远,你们快把他抓起来!”
闯进屋内的众士兵却没有动静, 一个个的脸上都有几分扭曲, 他们刚刚都借着月光隐约看见了, 床上躺着的那确实是个胸口一马平川的男人, 可……
“滚!”在军营当中练出一身骇人戾气的李牧不再隐藏,他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直直的望向张舒兰。
他整个人如同索命的厉鬼!仅是被他盯着,众人就毛骨悚然。
李牧快速下了床,拿过旁边的外衣胡乱套上,动作间带着几分狠厉急促,全然是被人打断好事索求不满的冲天怒火。
见李牧下了床,屋里的人慌了。特别是那张舒兰,她哪里见过这架势,当即吓得腿软转身就狼狈的往门外跑。
其余的那群士兵也吓了一跳,虽然他们也是战场上下来的,但是面对这样惊人的气势,他们也是手脚冰凉如置冰窖。
领头的那将士看着自己被吓得倒退而去的士兵,脸上有几分难看。不过他并没有继续,而是下了令让众人退出房间。
李牧逼着众人出了房间,怒不可遏的他也不系上衣裳,反手重重地关上门便看着面前的这群人。
已经躲到人群外的张舒兰见状,又叫嚣起来,“官老爷,你快……”
李牧冷眼瞪去,森冷的目光散发着如同冬月里的冰冷刺骨寒气,瞬间就让她闭了嘴。
张舒兰一哆嗦,只觉得全身发凉头皮发麻,原本还气焰嚣张的她此刻已经不可抑制地害怕起来,双手更是颤抖的厉害。
带头的将士此刻就有几分尴尬了,这种事情被打断起的怒火,同是个男人的他当然懂!
但他堂堂一个队长被人给瞪出一身冷汗,他有些交代不了,“屋里那是什么人?”
双眼猩红的李牧看向他,因为生气,他的语气都冲,“干吗?!”
那将士讪讪赔笑,“兄弟,我们这也是公事公办……”
他倒是还不知道李牧是退役下来的,但是李牧这样有能耐的人,他不想惹。
旁边的鸿叔见状,连忙上前说道:“官老爷,我说的是真的,我这傻侄儿真的没有藏什么大将军!那就是他媳妇。”
将士闻言又随口问了两句,便下令让众人撤走。
张舒兰和龚光远急了,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在李牧冰冷的视线之下两人都脸色惨白一身冷汗,均没敢开口。
“滚!”李牧在又一声呵斥下,两人屁滚尿流,转身逃走。
众人散去,李牧院子中安静下来,但下山的路上却是热闹。
一群士兵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却焉了吧唧地回去,自然有人不甘心,“……队长,那人咱们真的不再查查?”
“还查个屁?”
“可这……”
“行了,赶紧下山!”
黑暗中,众士兵不再说话,那将士却又道:“咱军营里的人,谁不知道他仲修远最恨别人把他当个女人?那男人要真是仲修远,能让别的男人骑他身上干?”
听了将士这话,原本安静的士兵全都嘿嘿的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一群笑着的士兵下了山,山路逐渐恢复安静。
小路旁,漆黑的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却响起。
“副队长,那咱们还上去不上去?”有人小声问道。
迟疑片刻后,另一道声音响起,“去看看,不能错过!”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后,林中归于平静。
混乱结束,李牧收敛了气势进了屋,褪了衣服上了床,闭眼就睡。
仲修远躺在床上,却是辗转难眠。
半个村外,张舒兰与她儿子龚光远两人也是彻夜难眠。
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张舒兰在下半夜时,把她儿子从床上拖了起来,两人在屋子里商商量量合计了许久。
第二天清晨,天未亮,张舒兰和龚光远两人就下了山去,去了昨夜龚光远找那将士的地方。
一番好说歹说,总算是见到昨夜的那将士后,张舒兰一进门就哭跪在地上,“官老爷,你可一定要相信我们呀,那真的就是仲修远没错!”
将士闻言,挥了挥手就想让人把他们赶走,张舒兰却又赶紧哭道:“官老爷,我是真的见过他腿上那伤口,那伤口是不是从膝盖到腿侧了?是不是在右腿?”
原本准备赶人的将士瞬间皱眉,“你说什么?!”那伤口的事情军队的人并没有对外宣布具体情况,一直都只说有伤。
张舒兰一见有戏,那还不得赶紧说:“那就是你们要找的人,绝不会有错的!他那伤口我亲自看过,从膝盖那儿都裂到外腿侧了,那皮肉哦,都往外翻,绝不会错的!”
说话间,张舒兰在自己旁边跪着的儿子腿上拍了一下。
龚光远得到信号,也连忙说道:“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子的,那伤口我也见过,绝对就是刀伤!而且那男人我也见过,长得是真好看。”
两人一唱一和的保证那将士没听进去多少,可他脸色却变得有几分难看。
长得好看,右腿上又有刀伤,前段时间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这未免有些太过巧合。
迟疑片刻后,那将士再次招来昨夜的那群士兵,准备再上山。
如今上面逼得急,不把人抓住誓不罢休。
特别是在这阵子他们军队又连着大胜了一场后,那命令就更急了,上头更是放了话,抓到有赏抓不到就全军军法处置!
一众人再次风风火火的上山,山上,另外一群躲在林中隐藏身形的人却开始有了动静。
他们在林中藏了一夜,如今正慢慢向着村子李牧家那边靠近,试图看清楚屋里人的模样。
“副队长,我们要不再靠近点?”来的一群人总共二十来,都换了装,看着倒是和普通老百姓没什么太大差别。
“不,就这样,千万不要被发现了。”被叫做副队长的是个小年轻,模样周正,年纪不大。
他们总共才这么几十个人,都是偷溜过国境跑到这边的,万一要是被发现那任务就可以直接算作失败了。
小年轻做了个手势,所有人都爬上了树藏好,隔着许远盯着李牧家那小院子。
院子中,昨夜离去的那群士兵又风风火火的杀了回来,虽然这一次那将士谨慎了许多,但态度却更为强硬了。
“你们还想干吗?”一看到这群人,李牧眉头就紧皱,故作愤怒。
“我听说他脚上有伤,让我们看看。”将士顶着李牧的注视头皮发麻地说道:“我希望你不要让我为难,如果他不是,我们也不会继续纠缠。”
见两人对峙,和那群士兵一起上来的张舒兰还有龚光远两人,此刻得瑟了。
“他要是不是仲修远,他怕什么检查?”张舒兰站在那将士后面狐假虎威。
“没错,我看你就是窝藏嫌犯,大人要不你把他一起抓了?”龚光远火上添油。
昨夜的事情后,张舒兰觉得李牧这兵痞子绝不会放过她,肯定要使坏,所以她是为了自保才选择先下手为强!
这都是李牧逼她的。
说话间,已经有士兵准备进屋强搜。
李牧伸手拦住,“不行。”
士兵见状,看了一眼旁边冷着张脸的将士,决意要闯,“难道你想和大宁为敌?!”
“滚!”李牧没想到这些人会杀个回马枪,他瞥向旁边一脸得瑟的张舒兰还有龚光远,眼中已经多了几分冰冷杀意。
他倒不怕这几十个人,可他若是动手,那这里就不能再呆下去了。
一时间,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紧闭的房门却突然开了。
“相公……”
李牧气息蓦地一乱,他随声回头看去。
仲修远在李牧幽幽地注视下走来,他故作温柔镇定,可就只他自己才知道,他掌心中已是一片汗湿,李牧赤然戏谑地打量着他的视线,让他羞得恨不得就地挖个洞钻进去。
那两个字,与他就是两块烙铁,搁他心里的烙铁。
“咚!”
一声闷响,惊起林中飞鸟。
“副、副、副队长?!”远处,林中,在树上的众人震惊地瞪圆了眼。
“没、没事。”小年轻拍拍屁股从地上爬了起来,三两下就上了树。
搁树上蹲好,小年轻撅着屁股一动不动,仿佛刚刚被吓得从树上摔下去的不是他。
小年轻蹲好了,其余那二三十个大男人却都哭了,“副、副队长,将、将、将军他是不是坏掉了?!”
李牧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还是没有跟上鸿叔转头回了自己家。进了屋,他在屋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允儿就向着里屋走去。
背靠着枕头坐在床上的仲修远见李牧进屋找东西,他流夜黝黑的眸子朝着门后的方向望去,李牧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木门后面一个小小的娃娃蹲在那儿。
他似乎是吓到了,所以就把自己藏在门后面。
不过他还小,蹲门后面虽然把肚子脑袋藏住了,却把脚踝和屁/股露在了外面,朝着那边一看轻易就看见了。
“允儿,到叔叔这里来。”李牧轻轻拉开门扉蹲了下去。
允儿吓了一跳,他歪着脑袋朝李牧的方向看来,又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摸了摸李牧的鼻子,这才一下扑到了李牧的怀里躲了起来,“叔叔……”
李牧把他抱了起来,回头间发现仲修远正望着这边。
休息了一晚的仲修远气色好了些,但脸色依旧惨白,看着李牧还有他怀中的那小娃娃,他卷翘的睫毛微颤,有些犹豫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李牧无声点头,允儿看不清东西,是半个瞎子。
另一边,村里的人都已经围在了村长家院子里,纷纷吵着要让张舒兰出来跟他们说个清楚。
山里人生活不容易,都把钱看得很重,他们拿钱出来是为了买个心理安稳,并不是真的心甘情愿,当然也看不得张舒兰私吞。
鸿叔已经挤到了人群的前头,他正把手中的木棍敲在张舒兰家的篱笆院上,发出哐哐的声响,挺吓人的。
“……那女人呢?让她出来,今天这件事情不说清楚休想就这样完了!”鸿叔这话一出口,四周立刻传来一片响应。
“当初说的好好的给李牧娶一房媳妇,结果你老婆倒好,钱自己私吞了,就上山脚下捡了个男人回来……”狗娃子他娘吼的也大声。
“村长,这人不是这么做的!”
在一片附和和指责声中,站在院子里头的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连忙低声下气的给众人赔不是,他一边点头哈腰一边拦住四周试图去开他身后的门的人。
男人是这不大的村子的村长,叫做龚雨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他家世世代代都是村里的村长。
早些年他家在村里头也是德高望重的,但自从他娶了张舒兰后事情就变了,因为他是个耙耳朵,怕老婆。
张舒兰并不是村里头的人,是山脚下那大镇子里的,其实她家也只是普通的人家,但是镇子里来的她总有一股优越感。
大家一个村的,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互相是个什么德行大家都知道。
村长在村里做人还是可以的,再加上他家祖辈都是村长,所以大家一直都敬重他,对张舒兰也颇为忍让,但这次张舒兰她做得太过分了。
“无论如何这次村长你必须给大家一个交代!”鸿叔怒道。
事情暴露,众人找到门前来闹了,张舒兰却大门一关躲在屋子里不出来了。
但是这事是她不出来就能完了的吗?当然不是。
“她今天出来不出来都得给咱们一个交代。”狗娃子他娘也是个泼辣的脾气,她男人拉都拉不住。
村长见狗娃子他娘要冲进屋内,连忙笑着陪笑,“是我对不起大家,大家安静听我说两句好吗?”
村长的面子众人还是要给几分的,大家都安静下来。
“这事儿确实是我们不对,这……”村长有些为难,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家紧闭的大门,压低了声音说道:“钱我会还给大家的——”
就在此时,大门突然被人打开,张舒兰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她一把推在村长肩上把人推得撞在了门框上。
“要我还钱,凭什么?”张舒兰双手叉腰,泼辣不讲理的脾气上来了。
“你这女人怎么说话的!那钱是我们筹给李牧的,你凭什么独占?”众人闻言顿时就怒了,她张舒兰怎么就能这么蛮不讲理不要脸?
“吼什么吼?”张舒兰嗓门比众人更大,“谁说我独占钱了?这钱不就是给李牧成亲的,那他现在不是成亲了吗?”
“什么叫做成亲了,那是个男人……”众人听了这还得了。
“男人怎么了?男人又怎么了?”张舒兰连问两句,“男人就不是他拜了天地娶的了?再说了,就李牧家那一清二白的穷酸样,你们以为有几个女人愿意嫁给他……”
张舒兰原本是准备上山下随便买个逃难的难民的,这年头什么都缺唯独难民哪儿都不缺,卖儿卖女的多,也便宜。
所以她根本就没去找什么媒婆,直接就找上做人口贩子生意的,本来她也是合计着随便给点钱买个女人的。
哪知道把人扛回来给换洗喜袍的时候才发现是个男的,那会儿李牧这边礼堂都摆好了,剩下的那点钱她下山那一趟也花完了,索性她就让龚雨伯扶着那男人就去拜了堂。
“你这傻婆娘……”听到那张舒兰这一席话,狗娃子他娘脾气也上来了,硬是冲上前去拽着张舒兰的头发打。
那张舒兰本来就爱倒腾自己,年纪不小了倒是倒腾得跟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似的,头上还带着花,被狗娃子他娘这一把扯下去,直接就成了个披头散发的疯婆子。
村长见了赶紧上来劝,他想把两人拉开,却被两人撞得跌坐在地上。
那张舒兰在村里泼辣霸道惯了,手上也有几分蛮力,硬是在打斗中占了上风,四周的人见了都想上去帮忙,张舒兰却在此时突然大吼一声,“你们敢!我告诉你们,我儿子是吃公家饭的,小心我让我儿子把你们一个个的都抓起来。”
听了张舒兰这一声吼,原本还蠢蠢欲动的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张舒兰有个儿子,是在山下镇里头当官的,她在村里头这么蛮横霸道就是仗着这点。
村里头的人朴实,如果只是锄头镐子扛起来对着干他们还真不怕,但是扯上官家那就……
“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敢把我打伤了,我就让我儿子把你们全部抓去坐牢全部拉去充兵。”众人不说话了,张舒兰却开始叫嚣了。
众人都怕,这年头谁愿意去当兵?躲都来不及!
当年要不是家家户户都不舍得自家的人去当兵去送死,他们用得着做那缺德事,用的着把还是个小孩的李牧推出去吗?
国家战事连连,征兵成了当务之急。家家户户那都是要服兵役的,每个城里每个镇上每一年要上征多少兵那都是有数的,这是规定。
可说是这么说,城镇里面有钱人家的孩子又有哪个去当过兵?
这年头当兵就是送死,又有哪个人舍得让自己儿子去死?
所以稍有些钱稍有些势力的人给钱的给钱找关系的找关系,能躲的都躲了。但这些人躲了,征兵的数量肯定就对不上了,对不上了怎么办呢?
当然是找人顶了!
找谁呢?
山里头这些没权没势的老实巴交的农民猎户,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他们村前后加起来才二三十户人,适合服兵役条件的加起来只有十来家,但人数真的分派到他们村里头的时候足足二十多个人。
那会儿村里头所有年龄适和的男人都被抓了,但所有人加起来也达不到那个数字,还差了个人,所以来抓人的军官一合计,老的那肯定是不行了,那就抓个小的顶上呗!
村里头小的倒是不少,村长他儿子、狗娃子他爹、还有鸿叔的儿子,当时大半个村的人家里都有孩子,都只差那么一两岁,无父无母的李牧只是其中一个。
一听说要抓孩子,村里的人就都炸了。
名额只有一个,谁都不舍得让自己家儿子去送死。
所有小孩都被聚集到了祠堂里,等着被选一个带走,原本大家都认命了,选到谁也只能怪谁倒霉。
但官兵选中张舒兰的儿子后张舒兰就开始闹了,她不干,她不舍得她儿子,所以就把别人的儿子推了出去。
那官兵选中的本来是张舒兰的儿子,其他人当然不干,所以后来就是一番吵闹,哭天喊地的闹来闹去,最后不知道是谁先提了一句,反正这事儿就落在了没人护着的孤儿李牧身上。
当时,听到李牧的名字众人瞬间就安静了,李牧父母早就死了,没人护着他。
各家就把李牧往那官兵那推,看着一脸朴实的人真的做起缺德事来的时候,比谁都下得了手,都是自私的人。
鸿叔看不下去说了一句公道话,本来就是在昧着良心做事的众人立刻就被触怒,说鸿叔既然这么公道无私那就让他把自己儿子送出去。
鸿叔的儿子,是个傻子。
十四/五岁的年纪,成天流着哈喇子到处玩泥巴,让他去,他活不到军营就得死在路上。
鸿叔当然不乐意,他也不想让李牧去,所以就和这群人打,打得头破血流打瘸了腿就想护着李牧和他儿子。
后来李牧被送进了军营,一晃五、六年过去,他回来了。
李牧回来了,当年发生的那些事儿自然又被摆上了台面。
那事情就像是烧得滚烫的烙铁搁在众人心里,众人心里头亏欠了,所以现在才想方设法的想对李牧好点,好让自己好受点。
就好像只要现在对李牧好点,当年他们领着被拧脱臼了手绑起来的还是个小孩李牧去交人的事情,就不复存在了。
身边是呼啸而过的战刀,身上是滚烫黏糊的血,李牧已经不记得自己在这战场上厮杀了多久,他只是麻木地挥动手中的武器,即使他早已经累地抬不起手。
深山一声鸡鸣,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争鸣。
李牧满身冷汗的从床上挣扎着坐了起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驱散刚刚梦中那充满了血腥味的残酷战场。
可是这没有用,他呼吸时鼻翼间依旧都是腥甜的味道。
他单手支着额头坐在床上,长发凌乱的拂在满是冷汗的脸上,如剑的墨眉微皱起,面露痛苦之色。宛若冬夜寒星的瞳眸被蒙上一层霜气,带着几分疏离几分冰冷让人看不真切。惨白的薄唇抿出一道冰冷的弧度。
他不言语时,一身森冷杀气,似乎连空气都为之安静。
片刻后,李牧掀开被子,汲着鞋子出了屋往院子里走去。
山里早晨打霜,李牧出门时视线所及之处尽是一片白雾茫茫。仙雾渺渺的远山近景硬是把这山中小村弄出几分飘渺,但更直观的,却是冷。
山里头温度低,入了春的天气搁山里头依旧冻人。
李牧站在竹篱笆的院子中大口吸气,让冰冷的晨曦涌入胸腔。
他走到井边打了水,就着四月冰凉的寒井水洗漱一番,直到把梦境中嗅到的血腥都洗净后,他才抹了抹脸,回屋子里套了外衣穿了鞋。
出了篱笆院,李牧顺着小道开始慢跑。
顺着他脚下的这条羊肠小道一路向着下面跑去,跑过大半个村子,出了村再往下就是一片森林。森林中路不好走,时而陡峭时而狭窄。费些时间兜兜转转出了林子,就算是到了山脚下了。
下了山,沿河西行几里,过翠竹林,辗转不过百来步便能看到个镇子。镇子很大,是附近最大最繁华的大镇。
从他们村子到镇上看着不远,但是来回一程最少却都是两、三个时辰的事情。
村里的人都说不爱去,事实上却是不敢去。
搁别的村儿去一趟镇里还能坐坐牛车,可他们这地儿在山上,山旮旯窝里头,上下山得自己走,下了山倒是可以坐个船或是租个马车,可那玩意儿忒贵!
上赶着来回一趟的花费,都够买半斤米了。
迈动着沾染了露水的脚,踏过一片青草地,眼前便是山脚。
李牧这跑步的习惯是在他回来之后才养成的,他睡不着。打了胜仗又恰逢兵役到期,李牧这个老兵油子就被放回了家,这本该是件好事,可回了家李牧却有些享受不来这清闲生活了。
军营里那些日子太过深刻,那些刀光剑影血流成河的场景太过清晰,他每回梦醒,都仿佛听到了迎战号子见到了那片血泊。
他睡不着,有时候能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两个时辰,后来就养成了这清晨起来慢跑的习惯,消耗消耗体力,夜里兴许能睡个好觉。
跑到了山脚,李牧折返往山上跑去。
再上山时,李牧身上的那份戾气已经散去,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的他颇有些文雅书生气。
这会儿村里的人已经起了大半,三三两两的聚在自家院子里头打水洗漱,相熟的看着李牧跑得一身是汗的模样还会打声招呼。
霜散了,村子亮堂了。小村子里多了说话声,倒是热闹起来。
进了村子,李牧放慢了速度向着自己住的地方跑去,临过村里祠堂的时候,一群半大的小孩从拐角处突然窜了出来。
见到李牧,几个小孩嘻嘻闹闹的便围了过来。
“哎,李牧,听我爹说你今儿个要成亲了?”孩子中一个较大的女娃娃指着李牧问。女娃娃是村长的孙女,村里的孩子王。
李牧看了这几个小鬼头一眼,没说话,继续向着自己家里跑去。大概是李牧收敛了戾气让几个小孩不怕,所以一群人围了过来跟着他一起跑。
“我也听我娘这么说,你真要娶媳妇儿啦?”一个还挂着两条鼻涕的小孩嘻嘻笑着,说起媳妇儿几个字,他还有那么点不好意思。
旁边几个小孩听了,也跟着嬉笑了起来。
他们村小,喜事可不多见,偶尔有那么一回,在小孩眼里那就跟过年似的。
“李木木,你媳妇长啥样啊?好看吗?”另一个小孩跑到了李牧的面前。
“狗娃子,人家媳妇长啥样你关心个啥?”带头的女娃娃指着他的脑门儿便戳,“干嘛,你也想娶媳妇了?”
“哈哈哈……狗娃子羞羞脸,想娶媳妇儿咯!”旁边几个小孩立刻热闹了,一个个地拍着手嬉笑着围着那闹了个大脸红的小孩闹去了。
李牧没理他们,拐过拐角便向着自己的那小院子跑去,才到院子篱笆外,一旁便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还跑啊?”一个头发花白看似最少得有四/五十的老人踱步向着这边走来。
“鸿叔。”李牧开了口。
李牧有些不爱理会人,虽然他平日里总是温文尔雅静止如水的不争模样,实际上却是个性子有些冷,无拘无束自由散漫的人。
几年前那事之后,这村里其他的人他都不爱理会,唯独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才会心甘情愿地叫上一声叔。
鸿叔年纪已经有些大了,步子走得慢,他跟着李牧进了他家院子后,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堆东西塞到了李牧的手里。
“这是我昨夜里剪的一些囍字,晚些时候弄点米糊来,该贴的地方还是得贴。”鸿叔一边说着一边就已经开始绕着李牧家那不大的屋子转悠起来,琢磨着哪些地方适合用来贴囍字。
李牧把红纸放在桌上,“您知道的,我用不着这些。”
鸿叔停下脚步,他有老寒腿,这种湿气重的日子里难熬。
李牧已经走到院子中那口古井前,他打了水,进了洗浴间就着水桶便往身上淋。来来回回山上山脚地跑了一趟,即使他的体力顶得住,身上也早已经是大汗淋漓。
汗水掺杂着雾水湿了衣袍,粘糊糊的贴在他的身上,把他那一身在军营里练就出来的好身材凸显无遗。
等鸿叔把这屋子转了一圈琢磨了一遍时,他已经冲完了澡穿上了干净衣服。
“你咋还穿这个?我昨天不是给了你一套好些的旧衣服吗?穿那个!都成亲的人了,还这样随便。”鸿叔说完便向着李牧家厨房走去,准备自己找了米糊黏囍字。
李牧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经穿了几年的旧衣服,他理了理衣摆把皱褶扯直咯,没去换衣服,而是跟着往厨房里头走。
鸿叔在李牧家厨房转了半天没找到米糊,又绕回自己家里头拿了些米糊浆浆过来,然后展开被李牧放在桌上的囍字就开始在背面刷浆。
李牧见他决意要贴,走到院子里头看了看自己那个加上厨房一共才四间的破屋,道:“要不就贴两门上吧?贴两个意思意思就行了。”
他对这门亲事本就不抱期待,这事是村里头给他张罗的,但是闹到最后负责的却成了村长那一家子人,那一家子人给他说的媒,不是个缺胳膊少腿的他就应该庆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