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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尔霍加深知自己已退无可退,往后是深渊,往前是迷雾,索性放手一搏。
他使出浑身的力气,每一剑下去都是一条性命,务必做到一击即中。
玉山的目光紧紧跟随着他的身影,只见他正奋力往龟兹王所在的大殿移动,他是想擒贼先擒王。
人在绝境时总是会激发出潜能,此刻的努尔霍加神挡杀神,杀红了眼一般,将挡在自己身前的不论是谁,皆是一刀砍死的下场。
玉山并没有下就地格杀的命令,那些兵将们也都心有顾忌,这便导致了努尔霍加竟直接杀上了大殿外的台阶,真有冲进殿中挟持龟兹王的可能。
玉山见不妙,便高声喊道:“兄长,不想想嫂嫂,和你的孩子吗?”
正要砍向一人脖颈的努尔霍加,像是被点了穴般,挥刀的动作戛然而止,像没了控制之人的木偶。
一直护在他身侧掩护的弥尔善亦是震惊,不禁喃喃道:“他怎么会知道阿曼有孕?我已将她藏好了啊。”
只在这瞬息之间,玉山举起弓箭,瞄准努尔霍加的小腿,利箭离弦,努尔霍加也吃痛跪倒。
见努尔霍加倒下,一名将军高呼道:“贼首已倒,尔等速速就降。”
声音顷刻传遍了整座宫殿,努尔霍加的反军闻声看向已经被压制住的首领,也纷纷放下了兵器投降。
右贤王妃前些天食不下咽,还有些嗜睡,王府的大夫把脉说有了身孕,大概一个多月。
时间仓促,努尔霍加并未告诉任何人,努尔玉山却知道了此事,这无疑是在告诉他,自己的妻子正在他手上。
巍峨的王宫再次恢复了安静,空中偶尔会飞过一些飞鸟,响起振翅的声音。
玉山下马走到努尔霍加面前,还没等说什么,只听面前低着头被遏制住双臂的人微喘着气,低声沉沉道:“不关她的事。”
语气僵硬,玉山却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求饶。
玉山垂眸,他这个大哥,心比天高,向来不将他放在眼里,今日竟也会求饶。
看着努尔霍加紧握的拳头,关节泛白,手背满是青筋,玉山勾了勾嘴角,淡淡道:“我并不知道嫂嫂在哪,嫂嫂有孕的消息,是探子禀报的。”
周围似乎起了一阵风,风中夹携着一些沙子,刮在伤口上生疼,玉山的话也随着风被吹走,轻轻地消失,轻轻地抚平了努尔霍加的急躁。
玉山观察着,面前的男人松开的手,隐约看着好像指甲里有些血迹。
亲情和权力之间,他终于还是选了那个可望却不可得的。
努尔霍加认命般闭上了眼睛,轻轻松了口气,却依旧被玉山捕捉。
“恭喜,忍辱多年,终于得偿所愿了。”努尔霍加的声音因为方才的剧烈厮杀而有些不稳,可却不难听出其中的轻松。
男人挣扎着想挣脱双臂的桎梏,可因为已经几乎力竭没什么用,玉山抬手,身后的兵将迟疑着松开。
努尔霍加费力的拖着几乎被贯穿的腿,站起身,直视玉山。
那张被溅满了血分不清模样的脸上,眼睛却散发着不曾有过的光辉,似乎有阳光照进去。
他看了看自己的腿,抬头似乎带着些夸奖意味道:“箭术不错。”
这是近十年来,这位大哥第一次夸奖玉山。
玉山微微愣住,随即恢复挥挥手让人将努尔霍加带下去,可努尔霍加却又开了口。
“你以为你熬出头了吗?你只是...”狼狈的男人朝向太阳落山的方向顿了顿,似乎在思考该如何描述,片刻后继续道:“换了一个新的刑房,这里的刑具都是你没见过的。”
“对了。”努尔霍加转过头看向玉山,随后低声道:“从此刻开始,父王就已经开始猜忌你了,你从父王的儿子,变成了人人爱戴的储君,还有,帝王的敌人。”
男人的话一字一字的击打着玉山的心,男人继续道:“父王不也受封储君,最后不还是,弑父杀君。”
“亲手除掉自己的亲人,就是你作为帝王的代价。”
“哈哈哈....”
努尔霍加说完仰天笑着,被兵将押着离开。
那笑声很爽朗,是玉山从未在他身上听到过的,笑声里,似乎放下了很多。
玉山望着那背影,大哥的背影松了很多,不再像以往那样紧绷直挺,身上的华服也不再耀眼,或许是因为受伤的缘故,连肩膀都歪歪斜斜,丝毫没有仪态,可笑声是真的。玉山心里想着。
努尔霍加的身影消失在拐角,那些话却一直萦绕在脑海里,玉山望着眼前这座高大的宫殿,好高,好大,不知道用了多少砖土,耗费了多少人力财帛,才堆积出了这样一座金银山。
玉山还想着,里头坐着的人,里头享受着这天下财权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以前从来没想过。
王宫很快恢复了秩序,没被杀害的宫人们打扫着残局,像往常一样洒扫着,没一会儿地上就看不见一具尸体了,只留下一些不起眼的血迹。
玉山站在大殿的台阶下,望着眼前,迟迟不肯移动,身后站着不知多少的兵将,列着队陪着他站着。
姒昭和李蔚兮亲眼目睹了这一场宫变,这一场很快结束的闹剧。
“你说那大王子笑什么?输的这么惨,还笑的那么开心,怕不是疯了。”李蔚兮抱着手臂,看着那一堆站着不动的人。
姒昭的眼睛里似乎蓄满了雾,听见李蔚兮的话,扯了扯嘴角轻笑道:“他大概,是在笑自己终于解脱了,他这些年在这个不是储君却胜似储君的位子上,应该过的很艰难。”
“外人看着他对那个王位趋之若鹜,可即便他不想往前走了,一旦停下来,身后的刀剑便会立刻砍向他的脖子。”
“他笑自己终于不用再过这样的日子,也笑,下一个接受折磨的就是玉山,他希望自己能做储君,也希望玉山能做储君...”
姒昭说着矛盾的话,自己都不禁笑了笑:“或许,他真的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