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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半夜鬼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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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心大街上有家饭店叫会宾楼,此刻二楼左手最里边的包间里正是酒酣耳热的时候。马大宝殷勤地提起酒瓶给城管队长朱友良满上一杯酒,嘴里还不忘奉承:“朱队长,您在咱们清河村地界儿现在可是这个,”他翘起一根大拇指来比了比,“就凭您今天这么仗义,往后但凡您有吩咐,我们兄弟绝无二话。”

    朱友良眸光一闪,捏着酒杯抿了一口,“嗐,都是分内事,兄弟这么说可就见外了。”他跟马大宝碰了碰杯,关心地问:“二老这回心里该轻松了吧?”

    马大宝嘿嘿一笑,又凑近一些才说:“早晨那会儿我妈站在店门口看得真真的,拍着大腿直说解气。”

    “老人嘛,就得多顺着,孝、顺孝、顺嘛。”朱友良自得一笑,忽然看着他们兄弟俩开始感慨起来:“我就羡慕家里兄弟姐妹多的,人多多帮衬,你看你们兄弟,啥事儿都有个商量,我就不行了。”

    他话里抛下明晃晃一个钩子来,马二宝连忙识相地顺杆爬:“朱哥您家里没有兄弟姐妹?”

    “唉!别说兄弟姐妹了,就连儿子都没能有一个啊。”朱友良一改前面斯文的喝法,忽然一饮而尽,然后满脸艳羡地对马二宝说:“看见人家肩膀头上坐着自个儿家大胖小子我都快羡慕死了。”

    这话就有点深度了,马二宝不如他哥脑子活,有点反应不过来,不知道下边的话该怎么接,只好眼巴巴去看他哥。

    马大宝站起来又给朱友良满上一杯酒,先打探一句:“朱哥这个岁数应该早就结婚了吧?怎么着?工作忙还没要孩子?”

    “有个丫头。”朱友良摇一摇头,看看马大宝又看看马二宝,“都是男人我也不藏着掖着,就直说了,你们说养个丫头有啥用?谁家指望姑爷子给养老啊?”

    马二宝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频频点头,“那还得是儿子顶用。”

    朱友良伸手拍拍马大宝又拍拍马二宝,“也就是在你们兄弟面前我能说句心里话,哥哥我憋屈啊,这辈子没儿子,死了都没脸见祖宗!”

    马大宝连忙安慰道:“嗐!谁让政策就这么硬呢,我听说像朱哥您这样吃公家饭的卡得更死?”

    “嗐!市里边多少个因为计划生育问题撸掉的,我算哪个小虾米。”朱友良夹一颗花生米到嘴边,似乎想起来什么,悄声对兄弟俩说道:“也有神人,我媳妇跟我说她们单位有个人,超生的儿子落户到自己亲哥家去了,明面上算自己侄子,香火就这么续上了。”

    马二宝直不楞登就接话说:“朱哥您想这么办恐怕不行吧?您不是没有兄弟姐妹吗?”

    马大宝恨不得给他一嘴巴,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是上赶着惹朱友良生气吗?

    没想到朱友良不仅没生气,反倒对着马二宝微微一笑,“老弟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媳妇也姓朱,她有三个兄弟呢。”

    马大宝听到这里渐渐品出些门道来,他试探着问:“这么看来朱哥心里早就有成算了,那我们兄弟就先祝朱哥喜得贵子。”说着他举起酒杯就要闷。

    朱友良却朝他摆摆手,说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他抽出一根烟来,马二宝连忙殷勤地给他点上,“这儿子可跟姑娘不一样,我寻思着怎么也得给他挑一个像样的妈,你们说是不是?”

    马大宝就顺着他的话问:“那朱哥想挑个什么样儿的?”

    “个头必须得高吧,老人不是都说娘矮矮一窝吗?我媳妇个头就不高,丫头的身高就随她了。”

    “虽说男孩儿没必要挑长相,可孩儿他妈长得好我看着是不是也舒心?”

    “最好是刚出社会的小姑娘,没经历过啥事儿,给她买个金项链就能跟我一条心,安安分分在家给我生儿子。”

    “要是没爹没妈就更好了,人多主意多,太闹腾。”

    马二宝越听越觉得朱友良话里有话,偏他还品不出话里的真正意图,急得他抓耳挠腮不住去看他哥。

    马大宝早在朱友良张嘴说第一句的时候就反应过来了,心里正不住骂娘。他妈的想的倒挺美,挺着个怀胎五月的啤酒肚还想找年轻貌美个头高的小姑娘给你生儿子,也不撒泼尿照照自个儿那半秃的脑瓜皮!

    然而此时此刻马大宝后悔搭上朱友良的贼船已经来不及了。他的事儿朱友良给他办得漂漂亮亮的,现在朱友良让他买单,即使他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也不能不从。

    朱友良临走拍着马大宝的肩膀情真意切地对他说:“哥哥这件心事就麻烦老弟你了,等着你的好消息。”

    他一走马二宝就拉着他哥问:“他啥意思?想让咱给他划拉个小情儿?”

    马大宝愁啊,恨不得一脚把马二宝踢死。想当初要不是他多嘴跟朱友良说卖烧饼的小娘们儿没爹没妈就一个妹子,朱友良能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马二宝仍然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模样,愣头愣脑地问他哥:“不是,他相中卖烧饼那娘们儿了?你咋知道的?”

    “个儿高、长得还行、没爹又没妈、二十岁出头,这些不都是上次请朱友良吃饭的时候你跟他说的吗?!”马大宝恨声说道。

    马二宝仔细一想还真是,自己当初的确这么说过,“我那不是……怕他找错人么。”他讷讷地说。随后他就想,这人是朱友良自己亲眼相中的,又不是他去拉的皮条,他心虚什么?想到这里他理直气壮地说道:“这有啥好愁的,姓朱的想要那个小娘们咱就给送过去呗。”

    马大宝已经气得不想跟他说话,然而又怕不跟他讲清楚说明白万一他一个冲动犯起浑来再铸成大错。

    “你以为自己还在南边儿给人当打手呢?想掀摊子就掀摊子,想绑人就绑人?!”

    “你想没想过那小娘们要是真愿意给朱友良生儿子咱俩是啥下场?”

    马二宝在弯弯绕上面简直就是七窍通了六窍,只剩一窍不通,他哥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仍摇头表示不清楚。

    马大宝闭了闭眼,语重心长告诉他:“但凡她给朱友良吹一吹枕头风,咱爹的包子铺就甭想开了。”

    “不可能!朱友良收了咱一千块钱呢!”马二宝笃信钱的威力巨大。

    马大宝对他冷笑:“一千块钱和亲儿子摆在你面前你要哪个?”笨到家了,没法教。

    马二宝立刻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紧接着他又瞎出主意:“要不找个洗头房的小姐给他?新来的那种。”人看着干净能生儿子就行吧?

    “人家话都点到这个份儿上了,就是非得要那小娘们不可的意思,你不顺着他来他肯定先折腾咱家铺子。”马大宝立刻把这个馊主意给否了。

    马二宝急得直抓头皮,“那咋办?”

    “我要知道咋办我就不愁了!”

    哥儿俩蔫头耷脑回到自家店里。没到饭点儿呢,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马大宝他妈坐在凳子上摘菜,看见儿子回来喜不自胜地给他俩倒茶醒酒,“刚你姐夫来了,说卖烧饼那女的今天中午连盒饭都没卖,估摸晚上也够呛。”

    马茂臣有两儿两女。大女儿嫁到本村,两口子自打铁中搬过来就一直在学校门口卖盒饭,生意一直不错。然而去年下半年收入开始逐渐下滑,两口子琢磨来琢磨去,最后把原因归结到抢生意的越来越多上。尤其是卖焖面的那个,仗着年轻模样好,可着劲儿的勾搭小男生儿买她的盒饭。

    平时大女儿背后就没少跟亲妈唠叨这些。后来听说卖焖面的早上居然开始卖烧饼跟她爹妈抢生意,那嘴上骂得就更欢了,连带着亲妈也跟她一起恨恨地骂。

    如今马家这个心腹大患不仅不能再抢早点生意,似乎连盒饭生意她都不做了。马大宝他妈兴高采烈一整天,恨不得买一挂鞭炮去放一放。

    马大宝和马二宝丝毫没有高兴的意思,隔着张桌子对坐,同时挂着一张苦瓜脸。

    马茂臣叼着旱烟袋溜达过来,一眼看出他们有心事,就坐下来问了问。马二宝狗肚子里藏不住二两香油,直接就给秃噜出去了。说完看他大哥没有反对的意思,又自作主张请教马茂臣的意见。

    马茂臣叼着旱烟袋慢悠悠地吸,铜烟锅慢慢见了底。他媳妇看他老半天也憋不出一个屁来,顺手就拿摘下来的菜叶子打他的烟袋锅,“你倒是说句话啊,看把儿子给急的!”

    马茂臣特别宝贝他的烟袋锅子,这可是他爷爷从前用过的。烟袋嘴儿是汉白玉打的,里边有一棵翠绿的小松树,一吸烟的时候松树就滴溜溜的转圈儿,别提多讲究了。这东西可是传家宝,哪能让个老娘们给糟蹋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麂皮来,仔仔细细地擦烟袋锅子,“娘们就是娘们,狗屁不懂就知道急。”

    马大宝和马二宝同时抬头看向自己爹。

    “怕她个屁!生米煮成熟饭她就得老老实实待家里下崽儿。”

    “给老男人当小情儿还敢炸翅儿?!”

    这一天过得真够跌宕起伏的。下午备了一桌子好菜招待不请自来的章耀祖时,连心本以为他吃个饭就走,没想到这人能说会道出口成章,跟几个小屁孩也能侃侃而谈,基本上刚落座就跟大家打成了一片。饭桌上就听他一个人滔滔不绝地讲故事,三个小的听得如痴如醉,不知不觉一顿饭就吃到了晚上。

    要不是电话里有人找他,连心瞧他似乎有住在佟卫东家里的打算。佟卫东当然不想让他住下来,怕他没憋什么好屁,电话一响就催他赶紧走。

    人都走光后连心终于松下劲来,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拼不起来,不到九点钟她就钻进被窝睡觉去了。

    睡得迷迷瞪瞪地,连心被一阵开门声惊醒。第一反应是小罗半夜又饿了跑出来找东西吃。这孩子自打住进来天天半夜爬起来吃东西,生怕别人看见。

    连心没理会,翻个身正打算继续睡,忽然就听见院子里传来罗明俊一声暴喝:“谁?!滚出来!”

    紧接着披哩扑噜一阵动静,恍惚间罗明俊一声痛呼彻底把连心叫醒。连玉和郑琳琳也醒了,都挣扎着想起来,连心比她们动作快,已经跑到了东屋门口。

    一阵狗叫就在此时震耳欲聋地传来,紧接着是一个男人压低了声音的哀嚎,脚步嘈杂间还能听到他在叫骂松口。

    狗吠声由高转低,连心能感觉到那狗就在跟她一门之隔的院子里,狗嘴里一定死死叼着什么东西,不然不会传出那种呜呜地低吠声。

    罗明俊这时背靠屋门站着,不知什么东西被他紧握在胸前,如同一个战士手握钢枪一样牢牢守在门口的位置一动不动。

    夜太黑了,星月皆无,连心只能凭那道瘦弱的背影认出来那是小罗。她抖着手拍在门板上,叫罗明俊快进屋来。

    罗明俊应该是回头了,连心听见他对她说:“大姐你把门锁好,千万别出来。”

    然后他转回头去高声喊了一句:“黑妞!咬死他!”

    如墨一般的夜里,连心拼命用力去推、去撞那块薄薄的门板,然而罗明俊始终用后背抵着不让分毫。

    连心哭出声来,哀哀地求着,小罗快进来,罗明俊仿佛听不见。就在她转头打算去找手电筒或者烧火棍的时候,罗明俊的身影忽然冲了出去。

    那一瞬间连心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本能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罗明俊!”

    啪的一声,前院的灯亮起来。明明应该没有声音的,但连心就是觉得自己听到了。

    后窗被人一把推开,佟卫东身手利落地从窗户里跳下来。

    然后是脚步声,拳拳到肉的痛呼声,狗叫声,唯一没有听到小罗的声音。

    连心瘫软在门内,大脑里一片空白。等她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屋门已经被佟卫东打开了,此刻他正关心地询问连心有没有事。

    小罗呢?小罗在哪里?他怎么样了?连心连滚带爬地往院子里冲,没注意倒在门口的两道黑影,也没看到黑影旁边的麻袋和绳子。

    佟卫东让连玉把东屋的灯打开,院子里才算有了点亮光。

    连心目光梭巡一圈,看到缩着肩膀站在小厨房门口的罗明俊,和他脚边不仔细看会以为是一坨影子的黑狗。

    黑狗见连心看向它居然咧嘴一笑,犬牙交错间连心忽然发现狗嘴里一片血红……

    眼睛一翻,连心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