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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连玉一放学就跑去后厨找连心，“大姐，你不是要招洗碗的小时工吗？我带来几个人你出来看看呗？”
连心擦着手出来一看，后厨门口站着一排四个铁中学生，打头的是邓小米。邓小米看见连心的诧异眼神也发现自己站的不是地方，于是她往连玉身边靠了靠，指着两男一女说道：“大姐，他们都是我同学。”
连玉跟着点头，“大姐他们都是初一一班的学生，来勤工俭学的，不要工资，管饭就行。”
三个学生都有些怯怯的，不太敢抬头看连心。
连心挨个将他们的皮肤和手大致看了一遍，一眼就能看出来都是家境不太好的孩子，又问了问他们平时在家都干过些什么活。
一个男生说帮家里种地喂猪；另一个说跟着爷奶生活，会种菜；唯一的女生略显紧张，磕磕绊绊说自己只会做饭洗碗。
连心姐儿俩也是这么走过来的，怎么会不知道这短短几句话中藏着的辛苦，于是她点头同意三个孩子马上就上班。
从中午十一点半到下午一点半这两个小时是属于他们的勤工俭学时间，报酬就是每人一顿敞开肚皮吃的工作餐。晚饭时间就算了吧，这几个孩子下了晚自习来打工，打完工再回家还不得九十点钟啊？天太黑连心担心他们回家路上不安全，于是晚上干脆就不让他们来了。
三个人还挺齐心，一听连心说晚上不用他们过来都很着急，纷纷说家住得不远，路也好走，争着抢着也要晚上再来一次。
连心背着连玉和邓小米细问下去，三个人各有各的苦衷。
家里喂猪的男生最坦白，直接告诉连心他妈过日子仔细做饭太难吃，他在家每天都吃不饱，来小南风就为了吃一口饱饭。
跟爷奶住的男生犹豫半天跟连心说想把晚上的盒饭打包带回去给爷奶吃，老人这辈子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想让他们补一补身体。
女生则单纯就是为了省钱，“在学校吃一顿饭最少也得一块多到两块，吃得还不好，在小南风勤工俭学肉能随便吃。”她妈妈身体不好，常年服药，她想省下钱来给他妈妈看病。
这真是庄稼盼雨，蚂蚁望晴——各有各的难处，也不知连玉是从哪儿淘换出这么三个苦水儿里泡出来的苗子。
这事儿还真不是连玉办的，或者说不是她亲自办的。三个苦娃娃都来自初一一班，自然是他们班长才能对班里同学的情况了如指掌。
一班班长替邓小米打过一天工，越琢磨越觉得小南风是个不错的勤工俭学的地方。离得近，老板心还好，最主要是饭菜好吃还管饱。别说邓小米了，他都动了毛遂自荐的念头，想靠自己的劳动力换饭吃。
这时候连玉主动找上他，俩人一碰头便闻到了同类的气味，立马惺惺相惜起来，于是就有了初一一班大战初三混混的那场大戏。
准备得有点仓促，效果没达到连玉预期，好在结果还行，连玉还是比较满意的。最主要是她没想到搂草打兔子连带把毛家超也给收拾了一顿，真是意外之喜。
连玉的气出了，自然兑现诺言在小南风给一班弄了几个勤工俭学的名额。一班班长和班副加上邓小米临时组了个领导班子，把全班家境比较困难的同学挨个筛查一遍，最后又征得他们本人同意，最终选送这三名同学来小南风打工。
邓小米还跟连心保证，“大姐你放心，我这三个同学人品绝对没问题，有问题你就找我。”
连心看她小大人似的给同学打包票就觉得好笑，最后终于顺了他们的意，同意他们晚上七点到八点再来打工一小时，管饭的同时还可以外带一份回家，三个学生撸胳膊挽袖子，当即兴高采烈地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正是用餐高峰期，连心安排他们三个人都去洗碗。等餐盘能供应上前厅了就撤下一个作机动人员，哪里需要去哪里。诸如收餐盘、打饮料、打饭等等活计都得干。
邓小米一边给同学鼓劲一边说道：“再等两天我伤好得差不多了就跟大家伙一块儿干！”她都打算好了，到时候她就做那个机动人员，满场飞。
可别小看这三个初中生，他们的到来给后厨减轻不小的压力，起码郭大娘就被彻底解放出来了。自打洗碗池被学生们全盘接手，郭大娘除了早点时间段以外基本已经不需要去刷碗了，每天空出来大量时间去烙饼。
她和小秦都是手脚利索的人，前后院一人一个大铁板，现在小卷饼一天的出货量能顶过去三个人干一天半还要多，两个人就把小卷饼生意给完全撑起来了。
除了和面的时候，罗明俊已经很久没有染指过小卷饼了。他曾偷偷对连心说：“这么看来还得谢谢曲新娟呢，她要是不走也不能把咱们逼到这个份上，不逼到这个份上还真不知道咱们店里能人多得是，俩人就把过去三个人的活儿都干了。”
话是这么说，连心总不好揣着明白装糊涂，让郭大娘和小秦俩人领着原来的工资干着三个人的活。尤其是小秦，她还拿着四百块的固定工资呢。
于是在十二月月初的时候她给郭大娘和小秦重新制定了工资标准。之前郭大娘是领着服务员的工资额外再算小卷饼的提成，小秦则是每个月固定四百块钱再包每天的午饭。从十二月起这个工资标准作废，她们俩人都按照保底三百，一斤卷饼两毛钱的提成来算工资。
上个月店里因为连续上新菜的缘故营业额大增，月底发工资的时候连心给每个人都额外发了五十块钱奖金。
当时最眼馋这五十块钱的无疑就是小秦了。然而她不是前厅服务员，当初应聘的时候也说好了是固定工资，所以虽然眼馋也没办法。
没想到翻过11月她居然也能按提成拿工资了！小秦暗暗回忆了一下，郭大娘上个月的提成好像是二百零点，她们俩人速度应该差不多，这么算下来她往后每个月岂不是也能拿上五百多块钱的工资了？
看似保底比固定工资降了一百块，实际上只要稍微勤快一点，每个月工资五百打底不是梦。
小秦越想越兴奋，干活的积极性达到历史新高。此刻她无比庆幸自己当初在曲新娟的打压下坚持了下来，这才能有现在的后福。
想到曲新娟，小秦在心里暗暗嘲笑一番。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土包子，放着包吃包住旱涝保收的工作不要，偏要跟老板娘叫板儿拿乔。就算是老板娘未来的小姑子又怎样，还不是说不要就不要了。曲新娟要是知道自己一走店里就涨工资了，恐怕得后悔到撞墙吧？
撞墙倒不至于，曲新娟确实很上火。她姑明明跟她保证得好好的，到时候二嫂肯定得找她回去上班，这咋她一走就再没下文了呢？
她在家里蹲了半个月实在是蹲不住了，撺掇她妈带着她又进了城，打着买衣服顺便看看曲建英的旗号过来打探打探情况。
哪曾想曲建英看见她就跟看见仇人似的，狠狠瞪了她两眼，骂道：“你还知道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曲新娟母女这才知道如意算盘落空。连心宁可放着刚买没多久的电饼铛不用也要来个鸟枪换炮，小秦现在也用上大铁板烙饼了，那速度肯定杠杠的，后院哪还有她的用武之地。
等她听说还涨了工资，更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姑都怪你，我当初干得好好的，你非说让我拿乔回家住几天。”
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曲建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因为曲新娟非要跟李成搞对象的事儿，曲建英现在和连心一直在闹别扭，自打那天连心从加工厂走后就再也没来过。
从前隔三差五就把好饭好菜送上门，现在可好，别说饭菜了，人家压根连面都不露一下。除了刘宝昌每天晚上按时去小南风取泔水还能看见人，连心现在跟刘家人基本没别的接触了。
曲建英又气又怕。气的是连心怎么这么小心眼，前后街住着，至于因为一两句话就再也没来往吗？怕的是万一真因为她那个馊主意下马威把二儿子马上就要到手的媳妇给吓跑了，她可怎么跟刘海明交代才好。
不说远在天边的二儿子刘海明，就是老刘头那儿她都没法交代。
说起来老刘头当初能同意他们老两口在前院盖加工厂，里面还有连心一份力呢。
老刘头嘴上虽然没说，但是曲建英可把他的心思揣摩得明明白白，他想把老二过继到自己名下。
他为啥看一个二十多年没见过的侄子那么顺眼，甚至到了想过继的地步？还不是因为有连心这个未来媳妇在么。曲建英可是知道老刘头对连心满意得很，三个侄媳妇里他只把连心看在眼里放在心里了。
老刘头这座大院，将来兴许就是老二刘海明和连心未来的家业。
曲建英寻思着，她要是因为曲新娟这个憨货跟连心彻底闹僵了，那损失可就大发了，简直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结果她这边还没提曲新娟的不是呢，曲新娟倒有脸先怪起她来了!
曲建英也不管自己嫂子乐不乐意，当即就把曲新娟给骂了个狗血淋头。她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就是掐尖要强的性格，几个嫂子没有不怵她的，当下她嫂子也不敢替自己闺女分辩，确实也辩无可辩，只能由着曲建英骂。
曲建英骂了一溜十三招，曲新娟愣是连一个眼泪疙瘩都没掉，始终愤愤地面朝墙壁坐着，拿后脑勺聆听曲建英的教训，气得曲建英更加火冒三丈。
正这个工夫刘宝昌取泔水回来了。
一进门他就把一塑料袋的打包盒放到桌子上，热情地招待曲新娟母女，“这是老二媳妇店里刚出锅的，还热乎呢，你们赶紧尝尝，小娟知道她二嫂手艺好，做饭可好吃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曲建英当即就把炮口对准了主动站出来吸引火力的刘宝昌。
“一天天就知道吃，打量我们老曲家人没吃过饭是咋的？”
“让你取泔水，你咋还拎着空桶回来了？泔水呢？”
刘宝昌让她呲哒了一辈子，那心理素质早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了，无比正常地回答道：“店里晚上剩菜不多，连心都打包送给那三个学生了。”
提起那三个勤工俭学的学生曲建英又是一股无名火。
村里好多人都看见小南风招小时工的告示了，可不管是老的还是少的，愣是没有一个面试通过的。隔壁老赵家媳妇跟曲建英挺说得来，平时总过来帮忙，于是她求到曲建英面前，想让曲建英帮忙给自己儿媳妇说两句好话。
曲建英正跟连心闹别扭下不来台呢，怎么肯舍下脸面主动去找连心说话，她让刘宝昌从中转达一下。也不知道刘宝昌是咋跟连心说的，反正隔壁老赵家儿媳妇去面试时也是没通过。没两天小南风就把那告示给撕了，卢月亲口说的，店里招了三个勤工俭学的初中生，用不着小时工了。
曲建英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连心那里碰软钉子，心里火气不是一般的大。现在又听说泔水没有了，那脾气简直压都压不住。
“她说都不说一声就把剩饭送人了？那我拿啥喂猪？！”
“当初嘴上说得轻巧，剩饭剩菜都给咱，这才几个月啊，说变卦就变卦了？！”
“大嫂你都看见了吧？是我不给小娟做主么？这样的儿媳妇谁摊上不够喝一壶的啊？”
“你说我这是啥命啊！儿子还没结婚呢就开始受儿媳妇的气了，这要是结婚了我还不得看她的脸色过日子啊？”
曲新娟她妈听得云里雾里的，一分神就没搞明白泔水咋就和受儿媳妇气扯到一块去了。
当妈的糊涂，闺女可不糊涂，曲新娟别的没看出来，她姑没事儿找事儿硬要往连心身上攀扯她可看出来了。
她这一根直肠通大脑的性子，直接开口对曲建英说道：“姑，你要实在害怕受气就赶紧给我二哥写信让他退婚吧，好老婆婆不好找，好儿媳妇还不满地都是啊！”
曲建英差点让她一句话给怼得背过气去。
曲新娟她妈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生怕曲建英真被自己闺女挑唆了，放过连心这只会生金蛋的母鸡。
她一巴掌拍在曲新娟后背上，骂道：“滚犊子，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随后又转过头来宽慰曲建英，“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你就是想受气二明也不能让啊。”
“再说了，这婆媳婆媳，不都是处出来的关系吗？还没跟你儿结婚呢，你就想人家把你当婆婆似的供着？”
“要我说，连心这样长得好又会赚钱的闺女不好找，你可不能太端着婆婆款儿，到时候煮熟的鸭子飞了有你哭的时候。”
“你要实在想过当婆婆的瘾也行，把二明叫回来趁早结婚，结婚证一领孩子一生，到时候你想咋地就咋地，你让她打狗她不敢撵鸡。”
不得不说，曲新娟她妈是会开解人的，短短几句话就安抚住了曲建英。
“大嫂你说的对，之前是我想拧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