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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笛声由远及近,一直在用力撞门的朱振和大俊动作立刻一顿。
“警察,警察来了!”
“别慌,别慌,”大俊努力平复着呼吸和心跳,放眼四顾后眼神忽然一亮,“跳窗户!”
两人急忙奔向厨房。厨房有两扇窗,夜幕降临,窗外的路灯和路灯下的小路依稀可辨。朱振兴奋地大力拉开窗户,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根根手指粗的钢筋。
“操,忘记有防盗窗了!”
大俊站在厨房中间茫然四顾。厨房既然有防盗窗,两个卧室肯定也装了,那他们仨现在是啥?瓮里的王八?
关键时刻最镇定的居然是王春丽,她一直站在客厅和厨房连接的位置,冷眼看着朱振和大俊白忙活一场。
眼见朱振急得都要跳上窗台用脚去踹防盗窗了,王春丽终于开口,“慌啥慌?!别忘了警察可不管家务事。”话毕,她捡起刚刚掉落在地上的水果刀,来到房门紧闭的卧室前。
“邓小米你们给我听好了,如果警察问起来,就说我们仨是来找你们打扑克的。”
“识相点就这么说,谁敢跟警察瞎咧咧我剁了谁的舌头!”
“最好是跟上次在派出所里一样,往后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当互相不认识。”
“否则的话……”
先是几声分辨不出的轻响,紧接着就是哐当一声巨响,卧室里一直用书桌死死抵住房门的连玉和郑琳琳眼睁睁看见门框四周出现几道细小的裂纹。
郑琳琳推书桌的手用力到发抖,长时间的精神紧张让她有些喘不过气,一开口说话甚至带了些颤音,“还要多久啊,警察,我哥,他们还要多久啊?”
连玉死死咬着嘴唇一声不吭,郑琳琳问到第三遍她才说:“小灵通放在茶几玻璃底下了,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
在窗口张望的邓小米忽然兴奋地喊了一句:“二姐你们听!是不是警笛声?”
连玉和郑琳琳同时屏气凝神,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警笛声就开始在整个小区里回荡,邓小米甚至能看见对面楼玻璃上倒映出的红蓝闪烁的警灯。
当她们亲耳听到孟和扯着嗓子对警察喊道:“这儿!这儿!有人入室抢劫!”郑琳琳当时就双手脱力,噗通一声跪在书桌前,头抵着书桌一动不动,好半天才开始啜泣不止。
连玉和邓小米都顾不上管她,两人死死盯着房门,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刹车声,车门的开关声,纷乱的脚步声和人声,紧接着防盗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不许动!蹲下!双手抱头!”
“怎么还有个女的?”
“警察叔叔……”王春丽的话被人厉声喝止,“闭嘴,现在不是你说话的时候,让你说的时候你再说。”
“人呢?你不是说有三个女孩儿在屋里吗?”
“对!有。”孟和来到房门前,殷切地询问:“琳琳,警察来了,你们能出来了。”
邓小米扶起脱力的郑琳琳,连玉把书桌推到一旁,这才将房门打开。
郑琳琳看见孟和总算见到了亲人,一声不吭扑到孟和怀里就开始簌簌地掉眼泪,“哥,哥,快吓死我了,呜呜。”
孟和轻抚她的后背,不住柔声安慰着。
一个警察来到邓小米面前,皱眉看了看她的脸颊,随后问道:“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客厅中央老实抱头蹲着的王春丽忽然抬起头,正对上邓小米笔直看过来的视线。不知为什么,邓小米明明什么都没说,但王春丽心里却油然而生一股名为恐惧的感觉。
“她打的。”邓小米指认的手伸得稳稳的,仿若一个端着狙击步枪的狙击手,潜藏许久只为等待最终时刻一击即中,“他们闯进来要钱,我说没有,她就打我耳光,他俩还拿刀吓唬我们。”
刀字一出口,屋内的四名警察动作同时一顿,邓小米甚至能在面前的警察脸上看到紧张两个字。
“谁的刀?在哪里?”警察轻声问道。
“我从家里拿的水果刀。”连玉乖学生样举起右手,随后在茶几上四处梭巡,“被他们抢了,就不知道哪儿去了。”
看管朱振的警察忽然出手用力按住他的脖子,“刀呢?拿出来!”
朱振险些被按在地上摩擦,一边吱哇乱叫着呼痛一边说他没拿。另一个警察当即狠踢了大俊屁股一脚,厉声命令他把刀拿出来,大俊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仍然咬死了自己没拿过刀。
邓小米面前的警察忽然走到房门前,抬手在房门上四处摸了摸,随后他转身看向一直老实蹲着的王春丽,目光炯炯,“刀呢?”
罗明俊正在打扫门前掉落的炮仗皮,马路对面忽然亮起红蓝闪烁的光芒,他拄着扫帚站住细数,一二三四,前后一共过去四辆警车,看来有大案子发生啊。
他正要回屋,连心忽然从屋内扑了出来,走到门口的时候没站稳崴了一下。罗明俊急忙扶了她一把,看见连心惨白的脸色他心里一个咯噔,还没等他问就听连心颤抖着说道:“连玉,连玉,公安局。”
这时几个人结伴从马路对面走过来,其中一个罗明俊看起来有些面善的男人朝他一点头,“听说了吗?对面永安小区出了抢劫案,一下抓走好几车人。”
罗明俊扶着连心的手当时便狠狠一紧,低头问道:“连玉出事了?”
连心红着眼眶点头,“徐朗电话里说她们遭抢了,我得去一趟公安局。”说着她就要去路边拦车。
罗明俊一把抢过连心握在手里的手机,“先给大舅打个电话,让他开车直接去公安局,咱们现在打车差不多能跟他一块儿到。”
事实上王振华比他们俩还要早到几分钟。且不仅是他,王金枝和高峰也一起跟了过来。
王金枝一把抓住刚下出租车的连心,满脸担忧无从掩饰,“到底咋回事儿啊?好端端的咋就遭抢了呢?”
连心知道的不比她多,边摇头边往里走,“就告诉我遭抢了,别的我也啥都不知道。”
这工夫王振华已经跟办案的警察和连玉他们见上面了,毕竟是受害人家属,公安局这边允许他们在一旁说两句话。看到连玉活蹦乱跳地站在那里,一直梗在连心胸口的那口气总算吐了出去。
“大姐。”连玉的声音一如往常般轻快。
连心挨个看了看三个女孩子,看到邓小米青紫的脸颊时心里不由得一揪,“通知邓姨没有?”当妈的刚走闺女就遭了这么大的罪,邓玉梅看见该多心疼啊。
因为嫌疑人和受害人都是未成年人,公安局在通知家属这方面做得非常到位。
这回掉了个个儿,朱守信和老朱太太比邓玉梅早到。邓玉梅和邓宝禄邓宝刚兄弟俩深一脚浅一脚来到公安局刑侦办公室的时候,老朱太太正跟办案警察掰扯她那套一家人抢劫不算抢劫的理论。
待看见邓玉梅,老朱太太居然故技重施,觍个脸过来打算跟邓玉梅说两句好话就将这件事掀过去算了。
邓宝禄大手一张将老朱太太拦住,十分不客气地说道:“离我们远点站着,一回又一回,欺负起来没完了是吧?”
老朱太太在关键时刻向来能屈能伸,把住邓宝禄的胳膊说道:“他大舅,咱可是一家人……”
“一家人?朱振把我们当一家人的话能这么欺负小米?已经两回了,不是一回!”邓玉梅甚至都来不及仔细检查邓小米的伤势,听见老朱太太的话当即就开启战斗模式,“出事了就拿一家人来压我们,没事儿的时候专捡我们娘俩欺负,你们老朱家也叫个人 ?!”
老朱太太从来就没把邓玉梅放在眼里过,被她指着鼻子骂当时就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拉着邓宝禄的手就叫起屈来,“他大舅你给评评理,有她这么跟老婆婆说话的吗?天底下有哪个儿媳妇敢指着老婆婆鼻子骂她不是人?”
“你们老邓家的闺女可真了不起啊,嫁到我家半年就自己搬出去单过,有钱她偷摸攒着买房也不给自己爷们花。”
“要不是她不给守信拿钱买车,我孙子至于大过年的找你闺女要钱吗?还不是你这个当媳妇的做得不到位才连累自己闺女?你还好意思跟我吵吵,真不嫌害臊!”
邓宝禄十分有涵养,一直在运气,邓宝刚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要扇老朱太太的嘴。朱守信和朱芳一直守在老朱太太旁边,见状赶紧上前帮忙,朱芳更是扯着嗓子叫唤起来,“打人啦打人啦!自己没理就要打人啊!”
大过年被叫来加班的警察本来就不爽,看见他们闹更加烦上加烦,把桌子拍得震天响,“这是公安局,不是你们家炕头,想打架回家打去!再闹全都给你们拷起来!”
所有人里来得最晚的是王春丽的父母。王老师跟媳妇走亲戚去了,等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不知转过几道弯儿,俩人还是花了大价钱从农村雇车才进的城。
王老师媳妇看见连心和连玉在场心里当时就暗道不好,每次遇到这姐儿俩她闺女都没好事儿,真是丧门星。待他们夫妻俩听警察讲解完案情,王老师当时便一拍大腿,狠狠骂道:“早知道她是个畜生当初生下来我就该把她掐死!”
王老师媳妇十分想得开,低声安慰王老师,“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小孩子吵吵闹闹的事儿常有,还报上警了,存心不想让人过好年,你过去说她们两句。”
王老师怔楞地抬头看自己媳妇,“你说啥?”
“说啥,我让你过去说说连家那姐儿俩,没爹没妈就是不知道个轻重,大过年的报警把咱闺女抓起来她还有理了?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去。”
连玉从来不知道王老师的身手竟然那么利落,只见他左手拉住自己媳妇,右胳膊抡圆狠狠抽了她一个嘴巴,“慈母多败儿,你闺女有今天全是你惯出来的!你还好意思说别人!”
王金枝默默转过身去,把刚刚偷摸撸上去的袖子放下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所有到场的家属里,最像个正常人的居然是大俊的爷爷。老爷子一看就是知识分子,从进屋起就挨个跟人道歉,花白的头发随着他弯腰低头的动作散落在耳旁,皱纹里仿佛都盛满了无力。
将近后半夜,负责办案的刑警队长才拿着口供回到办公室,简明扼要地对一众人说道:“该知道的你们都知道了,那就回家等消息吧。”
老朱太太最先蹿过去,问人家队长:“同志,这么点小事儿还拘留啊?那我孙子啥时候能放出来?”
刑警队长好像见到新生物一样,后仰着身子扫视老朱太太,“小事儿?你管团伙作案的入室抢劫叫小事儿?呵呵。”
话不多说,人家一扬手叫手底下人麻溜送客。
老朱太太可能分不清抢劫和入室抢劫的区别,但她知道跟团伙俩字儿沾上绝对没好事,没听新闻联播里天天播那些扫黑除恶的成果,凡是判得重的全带团伙俩字儿么。一旦想通这里的关窍,老朱太太走路都开始顺拐。
下了公安局的台阶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开始嚎,“邓玉梅你从进门就开始害我孙子,终于把他坑进拘留所了,你不得好死啊你!”
“这种丧门星守信你还跟她过?赶紧给我离了!”
邓玉梅紧走两步,把着邓宝禄的胳膊狠狠啐了老朱太太一口,“你以为我愿意嫁到你们家?要不是为了我闺女我能到你们家这个虎狼窝里来?!”
“离!民政局开门咱就离!谁不离谁不是娘生爹养的!”
一直浑浑噩噩仿佛没醒酒的朱守信闻言猛地抬头看向邓玉梅,一脸凶相地朝她走了一步。
邓宝禄和邓宝刚兄弟俩将邓玉梅往身后一拽,两堵墙一样站在她身前。
“你想干啥?”邓宝禄问朱守信。
朱守信谁都不看,死死盯住邓玉梅不放,“说出来的话泼出去的水,邓玉梅你可想好了。”
邓玉梅站在两个哥哥身后倍觉安全,声音沉稳至极,“我早就想好了。跟着你我是一天福没享到一点罪没少遭,还连累了我闺女,再不离我怕我活不到我闺女成人那天。”
“行!”朱守信点头说道,“那咱就离。我倒要看看你一个满脸麻子离过两回婚还带着孩子的女人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邓宝禄再好的涵养在朱守信这句诛心的话面前也绷不住,扬手就要照他的嘴呼下去。这时也不知邓玉梅从哪来的神力,两条胳膊一撑直接把两个哥哥挤开,刚一露面就狠狠甩了朱守信两个大嘴巴。
打完她还笑了笑,“我早就想这么干了,一直没逮着机会。朱守信,不光你想看我能走到哪一步,我也想看看你拖着两个搅家精和一个抢劫犯能娶到什么样的仙女,咱们走着瞧。”
受害人和家属一起走了,朱芳这时才敢上前去关心朱守信。朱守信活了四十多年头一回让人当众扇耳光,偏还无力回击。朱芳这个时候凑上来送温暖简直就像来看他的笑话一样,二话不说朱守信扬手就甩了朱芳一个嘴巴,“刚才你干啥去了?这时候显着你了!”
朱芳诧异地捂着脸颊,半天才恨恨流下眼泪,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再对朱守信掏心掏肺她就猪狗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