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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干人等在县公安局门口分手,各自回家详谈。
连玉临走前问徐朗:“明天初五,马三儿家的电玩城开业咱还去不?”
徐朗揉着脑门儿纳闷她哪来这么多精力,合着今天这出儿都不够她消化过夜的,还惦记明天去电玩城呢,“明天的事儿明天再说,你先回家吧。”
王振华拦了几辆出租车,在马路边催连玉,连玉边走边回头,“那你要是去的话可得给我打电话,我等着呢。”
“行行行。”徐朗扬手催她快走。
回到小南风,门还没等打开呢王振华就吵吵饿,让连心炒几个菜来压压惊。连心和罗明俊前脚刚进厨房,王振华后脚就把连玉单独拎到里屋。
“你跟大舅说实话,今天这事儿是不是你们合伙捣鼓出来的?”
连玉咽了口唾沫,心说徐朗可真是乌鸦嘴,临走前他偷摸小声说她大舅好像看出来了她还不信来着,这下可好,大舅直接点到她头上了。
不管怎样,连玉决定先负隅反抗一下,“大舅,你这话咋说的呢,我有那么大本事鼓捣别人入室抢劫?”
王振华看着外甥女冷笑,“你一张嘴就露馅儿了知道不?”
半大的孩子头一回进公安局,东南西北都未必能摸清,她居然就把罪名记得牢牢的。她要是秃噜个抢劫或是抢钱,王振华也许不会那么笃定,偏偏连玉一张嘴直接就说入室抢劫。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心里对抢劫和入室抢劫的区别门儿清。而且她不仅清楚明白,还十分在意二者之间的区别。
除了她故意给人下套儿,王振华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理由来给这个野丫头开脱。
徐朗说过,不行就实话实说,别死扛。于是连玉痛快地点头,“对,的确是我们故意下的套,可我没鼓捣他们自己送上门来钻啊。”
有句老话讲得好,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王春丽不光惦记小南风的钱,她还起了放火的歪心思。连玉不知道也就算了,偏偏就让她知道了,这能怪她给王春丽下套吗?你做初一我就做十五呗,连玉的学习成绩虽然不怎么样,但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道理还是懂的。
没错,刀是她特意准备的,钱更是。但她可没有拿刀逼着王春丽他们仨来抢钱,他们上套能怪谁?除了他们自己谁都不怪。也不对,这里边肯定也有小米那个后爸朱守信的责任,要不是他告诉朱振,朱振能那么清楚小米手里有一千块钱?而且她记得当时小米说没钱的时候,朱振可是立刻就把矛头对准了她的,这说明有人告诉过朱振,小米的钱在她手里。
啧,当爹的亲手把儿子送进大牢,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连玉在一旁说得振振有词,听得王振华额头差点冒汗,现在才开始后怕。这丫头真不是一般的野啊,轻易不出手,出手就非得憋个大的不可。
她敢拿三千块钱出来下套王振华还能赞她一句有胆量,但她还敢拿刀!即使是没开刃的水果刀那也是刀,刀子一摆出来那就是把命也压上了,关键不止是她自己的小命儿,另外还有俩小姑娘呢。
“八百斤鸡毛捆在旗杆上,”王振华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教育连玉才好,“你好大的掸子啊。”
“家里大人这么多,有啥事你就不能跟大人说?脑袋一热想干啥就干啥,万幸这回没出事,这要是你们仨随便谁有个好歹,你让我们这些大人还活不活了?!”
王振华气归气,教训连玉的时候仍不忘压着嗓子说话。连玉一看这个情形就知道大舅嘴上虽然骂她胡作非为,但心里却并不认为她做错了。
亲人啊!虚空里连玉那根名为嘚瑟的尾巴再也压抑不住,开始疯狂地摇摆。
“大舅,凭良心说我就是告诉你你能咋办?没凭没据的,你还能去跟王老师说:‘你闺女要抢我外甥女的钱,你让她别这么干’?你觉着王老师能信你?”
“还是说你准备把家里这些人都排个班儿,一天二十四小时轮流守着餐厅,一直守到人赃并获那天。”
“这都不现实对不对?所以我才不得不下这个套儿。再说了,机会是他们主动送上门的,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儿了,我不趁今天把他们一网打尽,难道还留他们过十五吃元宵啊?”
一支香烟燃到尽头王振华也没有抽几口,光顾着听连玉白话了。他甚至忍不住在想,自己决定去沈阳发展究竟是不是一个错误?如果他在利木给她们姐儿俩撑起一片天,连玉还会是今天这个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的性格吗?小姑娘做事敞亮、敢闯敢拼是好事,可像连玉这种闯荡法是不是有点瘆人?才这么点小岁数她就敢给仇人递刀,往后……
再往后的事王振华来不及细想就被烟屁股烫了手。
连心来叫开饭,王振华将烟屁股踩在脚下,待连心走远他按着连玉的双肩郑重其事地叮嘱:“再有这种事,不跟别人说你也得跟大舅说知道吗?只要你做得对,大舅绝对不拦着,但是你得让我心里有个准备,不能再像今天这样让我抓瞎加后怕,听见没?”
谆谆教诲如同一座大山沉沉压在连玉肩头,她自认自己没做错什么,但此刻面对王振华仍不免悄悄红了脸颊,低头郑重承诺道:“听见了,下回我肯定先跟大舅通气再说。”
“下回?你还真想有下回啊我的祖宗?!”
初五小南风开门营业。
因为还在年里,连心就不准备做早点生意了,上午九点开门后她就跟罗明俊去农贸市场进货。他们两个刚走,李威就开车载着全家老小杀了过来。
昨天从派出所出来已经是后半夜,王振华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交代两句后就和高峰王金枝一起在小南风睡下了。留在宝泉村的几口人虽然知道没事仍不免担心,一大早饭都没吃就赶了过来。
王振华不提,连玉就把下套的过程省略掉,将抢劫案的始末跟众人又讲了一遍,直把何淑珍跟王金秀听得连连后怕。
何淑珍捂着胸口喃喃:“老天保佑,得亏你那两个同学电话打的及时,要不黄花菜都凉了谁知道啊!”
正在喝粥的王振华冷哼一声,连玉急忙搭茬,“就是,所以我寻思今天请他俩出去玩呢,当报恩了。”
王金秀刨根究底的毛病犯了,抓着连玉不放,“你哪来的手机啊?”
连玉:“啊,也是徐朗的。他嫌小灵通信号不好不爱用,正好这几天我们不是天天约着出去玩嘛,给我姐打电话怪麻烦的,他就把小灵通临时借我了,就这么巧派上用场了。”
可能是做贼心虚的缘故,王振华在旁边喝粥,勺子刮碗底的动静连玉听着都莫名地不得劲儿,总忍不住动一动。王金秀还当她昨天被人打了,说啥要帮她脱衣服检查一下。
眼瞅连玉就要推脱不掉的时候,郑琳琳和孟和来了,连玉这才得以脱身。
三个人直接打着去看邓小米的由头出门。
郑琳琳今天精神头格外好,一点不像昨天那样蔫头耷脑的,连玉问她:“有好事儿啊?”
就像老早等着她问一样,郑琳琳点头如捣蒜,神秘兮兮地揽着连玉的肩头说道:“我爸我妈又好了,不光好了,他们俩还决定搬回村里住。”
连玉在心里给郑琳琳她妈孟桂香女士竖了个大拇指。
郑琳琳他爸哪儿都挺好,就是对待父母方面有点予取予求。好在郑琳琳的爷奶除了重男轻女以外没有别的大毛病,在郑琳琳她弟弟的教育问题上更是用尽心力,所以一直以来孟桂香虽然对女儿在公婆那里屡屡受委屈感到十分不满,但看在孩子她爸和儿子的份儿上也都忍下了。
偏就今年郑琳琳没能忍下二老厚此薄彼那一套,孟桂香替闺女委屈,也跟着爆发了。她带着闺女回娘家,又不爱听她哥撺掇她离婚的话,干脆把包袱一卷,打算一个人回村里住。反正闺女在连家吃得好住得好不用她担心,她从村里去肉铺还更近便。
郑爸头一天还试图劝媳妇跟他回家认错团圆呢,公安局的电话一打过来,孟桂香女士直接上脚踹了郑爸一个大马趴,“要不是你们家不做人,我闺女至于大过年的有家不能回?!都是你们老郑家造的孽!我闺女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家人这辈子别想好过!”
吓得郑爸别说这辈子了,下辈子他都恨不得给这娘俩当牛做马。从公安局出来他死活不离这娘俩左右,硬是跟回了宝泉村。第二天郑琳琳跟孟和起床的时候郑爸早就走了,据孟桂香女士说他回家收拾行李铺盖去了,今天就正式搬回来住。
郑琳琳走路摇头尾巴晃的,“对付我爸还得是我妈。”走着走着她还唱起来了,用世上只有妈妈好的调子唱自己改编的词儿,“爸妈一起就是好,有家的孩子像块宝。”
另外一个受害人邓小米就没有她们俩这样幸运了。昨天唯一受伤的就是她,今天她还要遭受精神摧残。
过了一宿,老朱太太的脑袋好像又精明回来了,拉着朱芳来给邓玉梅道歉。邓玉梅不开门,老朱太太就在她窗前唱念做打,朱芳跟块木头似的做陪衬。
老朱太太能唱出什么天花来,无非还是一家人、孩子小、不是故意的那几句。但她装得挺像那么回事儿,顶着半白的头发和满脸皱纹往邓玉梅窗前一跪,也不管路过的人拿什么眼神看她,一门心思就朝窗户磕头,一边磕一边恳求:“玉梅啊,我这个当婆婆的求求你了,我们老朱家就这一个命根子,求求你高抬贵手饶了他吧。”
连玉他们三个来到的时候四周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就听一个卖呆儿不嫌事大的男人故意问道:“我听你这意思昨天就是你家孩子抢劫呗?警察都抓走了你来求挨抢的有啥用啊?”
老朱太太正愁朱芳木木呆呆不知道给她递台阶呢,可巧就来了这么个贵人,她扭着身子跟人家辩解,“不是抢劫!不是抢劫!我孙子跟他后妈家妹妹要点钱花,都是一家人咋就成抢劫了?”
“你跟我说没用,警察抓的你家孩子你去跟警察说啊,咋了?是不是警察不听你的?”
连玉噗呲一乐,绕过人群来到邓小米卧室的北窗,铛铛敲了两下窗户。邓小米的脸看起来比昨天还要可怕,左眼肿成一条缝,脸颊上还有清晰的五个手指印。
连玉看得直咧嘴,好像自己的脸也跟着疼起来,“你到家没拿冰块儿镇一镇啊?这都肿成啥样了。”
邓小米嘴角也肿着,说话不太利索,“家里没冰块,我妈拿鸡蛋给我滚了老半天。”
连玉白眼一翻,“笨死了!没冰块总有冻货吧,鸡蛋还能消肿?”
邓小米讷讷,“没想到这茬。”也不能全怪她们,娘俩人生头一回用冰箱,脑子里压根就没能把冰块和冻货划等号,要不邓玉梅也不至于放着冷冻室里好几块冻肉不用,后半夜现煮一锅鸡蛋放凉再给邓小米敷脸。
连玉抓着防盗窗侧耳倾听,依稀能听见老朱太太的破锣嗓子在叫唤,她叹息道:“你闹心不?”
“这不是废话么,要没有这个防盗窗小米得跳窗户出来你信不?”郑琳琳使劲摇了摇防盗窗的钢筋,“真结实,想出都出不来。”
孟和退后几步观察一下左右,出了个馊主意,“我看你家对门好像住人了,他家没安防盗窗,你要不从他家跳一下?”
邓小米急忙摇头,“都不认识,再说我脸肿成这样出去也不方便,你们去玩吧,我在家做作业。”
三个人又绕到前头来,连玉站在人群外拿手指搓人中,眯起眼睛盯着老朱太太,“你们说我往地上浇凉水行不行?”
孟和急忙制止她,“公安局没说法之前你最好还是安分一点吧,别把人逼到狗急跳墙。”
“谁逼谁啊?明明是这个老不死的在逼邓姨和小米。”话虽然那么说,连玉也知道自己那个主意治标不治本,逞一时之气对小米没啥好处,不得不作罢。
重回到小南风的时候徐朗已经到了,正老实坐在店里喝粥,手边还放着两个包子。
连玉蹦跶过去问:“不是去电玩城吗?你咋还吃上了?”
徐朗含着包子含糊不清地说:“不吃饱了咋玩?你不会以为电玩城还管饭吧?”
挺不好意思的,连玉还真就以为上下三层楼有游戏机、台球厅和旱冰场的电玩城里肯定也有吃饭的地方,所以她早上就喝了一碗粥垫肚子,特意留着中午吃大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