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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清河市场正式开业的日子就到了。
为了保证额外多出来的摊位不会影响到店里的正常营业，连心提前招了两个小时工交给邓玉梅管理，由她全权负责摊位上的买卖。
说起来，在招聘小时工期间还闹出一件笑话。就是去年曾经指着连心鼻子骂的周嫂子，她也不知是从哪儿听到小南风现在的工资是她在时的两倍，一时悔恨交加，竟然又起了重新回来上班的念头。
但是考虑到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她又拉不下脸来给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家道歉，于是她决定曲线救国，拎着两瓶酒去找燕萍，想托她帮忙说两句好话。
燕萍她爷还没老糊涂呢，一看她那张谄媚的脸就知道她没揣好屁，当即说自己戒酒了，让她把两瓶酒拎回去。有燕老爷子打头阵，燕萍再出口拒绝就好办多了。
理由也是现成的，她就在小南风干了两个多月就去露天市场了，跟连心关系没那么亲密，说不上话。
周嫂子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也不知道怎么寻思的，又把那两瓶酒拎到加工厂去拜托曲建英帮这个忙。
刘宝昌见了酒瓶眉开眼笑的模样一开始还让周嫂子以为有门儿，谁知曲建英听完她的请托直接就说：“虽说连心跟我家老二换盅了，毕竟还没过门，我可做不了人家的主，你要真想进小南风干活，我看还不如找找他们老王家人呢，人家说话比我好使多了。”
一番话说得不阴不阳、夹枪带棒的，气得周嫂子回家后逢人就编排连心在未来婆婆面前拿乔、曲建英看不上连心之类的话。
不管外界怎么传连心的谣言，应聘上岗的两个小时工倒是十分珍惜来之不易的工作机会。小时工只在一早一晚上班，全天工作时间八个小时，连心给出的日工资是十块钱，一个月就是三百。
在钱财方面连心还是对邓玉梅比较放心，所以出摊的时候都是邓玉梅负责收钱，小时工负责卖货。后来王金秀那边忙不过来，邓玉梅就时常站在两家钱箱中间，一人管两家的钱。月底的时候王金秀过意不去，非得给邓玉梅发工资，邓玉梅推脱不过，最后在连心的建议下收了一百五十块才算完。
这笔额外的收入把邓玉梅乐够呛，晚上回家忍不住对邓小米畅想：“妈也有外快了，咱们娘俩再紧一紧裤腰带，年底就能把贷款全还上。”
邓小米对邓玉梅的话一点都不怀疑。她妈现在工资正经不少赚呢，房贷对她们来说根本就没有压力。当然，房本还是握在自己手里的好，所以娘俩虽然住着楼房，但是用度方面一直很节俭，都想尽可能地加快还贷速度。
娘俩生活中最大的开销就是邓小米学习方面的支出。这项支出还是无法避免的，即使邓小米再怎样节省也省不到读书上头。所以她一直在期盼着连玉再搞个什么赚钱的点子出来，她好跟着赚点外快。她不求太多，够读书的开销就行。
在赚钱方面连玉可比邓小米心急多了。开春了，化冻了，李成和王金秀的新房都开始上人进料了，连玉还攥着她那仅有的三千块钱痴人说梦准备买楼房呢。
急啊，怎么能不急。
徐朗得知后建议她把钱投到电脑游戏上，“有一款游戏叫江湖，挺多版本的，还有秘钥卖，你买一个回来卖账号，同学那么多，几天就能回本。”
连玉眨巴着大眼睛认真问道：“像扫雷那样的游戏？”
徐朗：……
孟和在一旁乐不可支，凑过来神神秘秘说道：“比扫雷好玩，跟蜘蛛纸牌差不多。”
“那还是算了吧。”郑琳琳皱着眉头劝连玉，“蜘蛛纸牌没啥难度，我看咱班男生上电脑课的时候宁可扫雷都不玩牌。”
“也是哈。”连玉十分听劝。
“是个屁！”徐朗在孟和的狂笑声中颇有几分无奈地解释给连玉听什么是江湖，还有江湖游戏的玩法等等。
解释足有十分钟，连玉犹犹豫豫问道：“我怎么觉得有点像小人书呢？就是图比较多，用电脑看呗？”
孟和捂着肚子狂点头，“对对对，你说的没错。”
徐朗拽了拽她的书包带子，“跟你说你也听不懂，干脆带你去电脑房看看。”
连玉跟郑琳琳就这样平生第一次走进电脑房。
与学校的多媒体教室不同，开在校外的电脑房没有那么多讲究，不用穿鞋套拿小毛巾，只需要在前台交费后拿一张网卡就可以上网。
郑琳琳拿着那张跟公交卡一般大的网卡仔细翻看，连玉抓着徐朗的校服袖子低声问道：“疯啦？四块五一小时，抢钱呐？”
徐朗把她推到前面走，“这还是运气好才遇着两台空机，平常得排队等。”
平常？连玉从他的话里听出点不同来，“你经常来？”
徐朗否认得很及时，“一礼拜来个两三回吧，也就联机打红警有点意思。”经过一个人身后时徐朗随手一指，“这个就是红警。”
连玉瞥了眼那人的电脑屏幕，一坨坨一块块的好像还有蛆在拱。她根本分不清啥是啥，即便如此那个人仍玩得兴高采烈，时不时呜嗷喊叫一通，还能得到别人的回应，整个电脑房就像他们的战场一样。
让连玉感到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在电脑房里抽烟，大半个屋子都烟雾缭绕，一走一过都呛眼睛。
坐到位置上等开机时习惯性摸出烟盒来的徐朗一抬头就看到连玉眉头紧锁的模样，一只手还在鼻子前不住扇风，他顿了顿又把烟盒塞回兜里。
开机、打开网页、输入网址、登陆账号，徐朗把进入游戏后的每一步操作都尽可能详细地解释给连玉听。
他把自己的游戏人物停在大街上不动，扭头正跟连玉说话的时候，连玉忽然伸手一指屏幕，“有个叫邦德的把你卖进青楼了。”
徐朗看都不看抬手就打了隔壁孟和脑袋一下，“你闲的？赶紧把我放出来。”
孟和脑袋一晃一晃，得得嗖嗖说道：“放不了，进了青楼得自己赎身，你抓紧卖身去吧。”
徐朗啧了一声，操作人物四处游走。连玉的眉头不知不觉间皱得更紧。
一个小时后四个人相携走出电脑房，徐朗还在尽职尽责地给连玉科普，“相当于你花钱买了一个网站，只要有人登陆你的网站你就有钱赚。”
连玉望望天再望望地，挠挠脸颊说道：“还是算了吧，我都看不懂，实在挣不了这份钱。”
孟和先是嫌弃地啧了一声，随后说道：“我跟徐朗都联系好卖家了，下礼拜就去买一个回来，准备拉你入伙你还看不上。”
连玉脸颊红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徐朗说：“我就是觉得这东西看得见摸不着心里不踏实，你们还是别带我了，我自己踅摸个踏实点的干。”
徐朗对连玉的顾虑表示理解。买游戏这个事儿是他跟孟和脑子一热决定的，他们俩也是一点游戏维护经验都没有，只知道管理员账号权利无边，游戏到手后到底能不能盈利还真不好说。
万一亏了连玉那点钱就得打水漂，到时候她还不得水漫金山啊？徐朗一想到连玉哭哭啼啼的画面就有点想笑，多少还有点发怵，干脆还是算了吧。
连玉正准备下台阶，一个手里拎着好几个打包盒的男生风风火火跑过来，边跑边朝电脑房里喊：“我来了！没开呢吧？等我马上开机！”
连玉让他撞了个趔趄，那人却丝毫没感觉一样，一头冲进电脑房。连玉顺势倒退两步扒着玻璃门朝里一看，刚跑进去的那人正拎着塑料袋给人发饭。
“你的宫保鸡丁盖饭。”
“你的蛋炒饭和榨菜，外加一瓶水。”
“还有你的炒面火腿肠，齐了啊。”
四五个男生齐齐捧着饭盒狼吞虎咽，眼睛仍舍不得离开电脑屏幕半分。其中一个男生背对门口，连玉看不明白他电脑上的游戏画面，却刚好将他手里的盒饭看个一清二楚。
蛋炒饭火候有点大，好像还加了酱油，导致雪白的一次性饭盒里黑乎乎一团，即便如此那个男生仍吃得头不抬眼不睁的，整袋榨菜撕开往饭上一倒，三两下他就扒掉一半进肚，噎得他直抻脖儿，抄起矿泉水一仰头就是半瓶。
另外那几个也不遑多让，吃了上顿没下顿似的，一边吃还一边嚷嚷着联机打游戏。
徐朗站在连玉身后盯她半天，在她转身的时候笑着问道：“是不是找着踏实的了？”
连玉摸着下巴笑得老谋深算，“有点眉目。”
回到家连玉就把连心拉到后院，一本正经地说道：“大姐，我想跟你合伙做个生意。”
连心噗呲一笑，“咋？你那三千块钱终于捂不住准备出手了？”
“哎呀，没跟你开玩笑。”连玉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说道，“我想把小南风的盒饭卖到电脑房里去，你什么都不用干，坐等收钱就行，我安排人送饭收钱一条龙服务，怎么样？”
连心想了想，说道：“送餐上门？你给石大爷打工的时候不就是往二院送饭么，现在准备送电脑房？”
连玉当即打了一个响指，俏皮说道：“bingo！”
连心认真考虑了一下，问道：“你都准备卖些啥？店里十六个菜呢，你怎么让人家点单？”
这点小问题难不倒连玉，她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她打算效仿燕萍给金枝麻辣烫店印的宣传单，正面宣传小南风，背面印几个小南风固有的菜。比如红烧肉、酸菜炖骨头、炒鸡杂等等，主食也可以随便搭配，点单的顾客可以选择红烧肉+米饭还是酸菜炖骨头+花卷，或者是红烧肉+馒头，想吃什么组合自己勾选。
“那谁去取点餐单谁送餐？”
“当然是电话联系啦。”连玉胸有成竹地说道，“凡是电脑房就肯定有固定电话，大不了让电脑房骚扰两声咱给他回过去，电话里报菜名多省事。”
至于送餐人员连玉也早有盘算，除了邓小米和郑琳琳这两个铁杆搭档，她还准备看业务规模的大小再考虑要不要把班里男生也拉过来赚点零花钱。汪坤和他那帮兄弟跟她提过不止一次，再有勤工俭学的机会想着点他们，机会这不就来了嘛。
其实连玉也想过直接让汪坤他们接手送餐任务，一来他们想赚钱花，二来连玉总觉得电脑房里男的居多，女生进去总感觉被另眼相看，她怕不安全。
但是另一方面她又对汪坤他们不放心，那几个人都属于屁股底下长楔子的，没一个是稳当客（qiě）。贸贸然把重任交给他们，别再连饭带钱都给她搂走了。
连心看连玉说得头头是道，抛出了最后也是她认为最紧要的问题，“你有把握让电脑房都听你的。”
“那倒没有。”连玉长叹一口气，抿抿唇说道，“不过总得试试才知道行不行，我打算给每家白送一份盒饭，就当打电话报菜名的辛苦费了，或者月底折算成现金也行。”
说到辛苦费，连玉主动提起关于盒饭的售价问题。她预想的是跟小南风外带盒饭卖一个价，额外再加五毛钱的送餐费。这五毛钱由她和送餐人员平分，她的那份主要用来支付电话费和电脑房的辛苦费，剩下的才是她赚的。
连心却张口就将她的定价否决了，“别小看多加的这五毛钱，有的人花在别的上面不心疼，就花在吃上面心疼。”
“这样吧，怎么说你也是给店里提升销量，这五毛钱的利我给你让出来，按素菜两块五，荤菜三块五给你出货，这样你卖给电脑房就跟店里外带一个价，店里不亏，你也有的赚。”
连玉不同意。她想赚的是那帮愿意在电脑房里花四块五挥霍时间的人的钱，连心这么一说不就变成她赚小南风的钱了？把钱左手倒右手不说，还倒给别人两毛五，哪有这么做生意的。
然而连心这次也十分固执，坚持每份盒饭让利五毛给连玉，“要不你就先加五毛钱试试看，卖不动你再降价，反正不管你卖多少钱，我都按照这个价格卖给你。”
连玉挠挠头，“让你这么一说我成二道贩子了。”
“你还别小瞧二道贩子。”连心顺手刮了刮连玉的鼻头，“大舅也算二道贩子吧，可你看看现在，有几个比大舅挣得多的？”
一想到王振华连玉瞬间热血上头，大舅妈身上的貂、住着的楼、王鹏念的重点小学，哪个不是王振华拿钱堆出来的？
“大姐，你的意思是说……”连玉搓搓手，努力克制话里的激动情绪，“将来我也能像大舅似的赚那么多钱？”
“我可没那么说。”连心一拧身子往外走，扔下最后一句话，“你还是先把二道贩子做好再想其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