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中文网 www.80zw.cc,最快更新小南风 !
王振华回乡过年,见到连心的第一句话就是:“听说你让人调理了?”一句话就让连心下不来台。
连心越是一副低眉顺眼抬不起头的模样,王振华就越是来气,“大丫,你跟我说说你咋想的?人家手指头都点到你鼻子上了,你就打算这么过去啦?”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更何况他王振华的外甥女。
“我都想好了,连玉考上大学我就去部队随军。”连心低头搅弄手指,始终不敢抬眼去看王振华,“到时候离得远,他妈再怎么浑也浑不到我头上,顶多再忍三年。”
王振华叼着一根烟,侧头打量连心,“三年?三年以后你拍拍屁股走了,小罗咋办?店咋办?连玉寒暑假去哪儿?这些你都想过吗?”
“想过,店我打算交给小罗,连玉放假想去哪儿都行。”
王振华让她气得直喘粗气,“你对自己还真有信心,你是属蒲公英的?风吹到哪儿就在哪儿落地,落地就能扎根。”
连心深深垂下头去,不说话了。
王振华伸手弹她的脑门儿,十分费解地问:“我就搞不明白,那个刘海明有啥好的?除了个子高点儿,他有哪儿配得上你?你到底相中他啥了?”
连心也想问大舅和两个姨,他们为啥不约而同地看刘海明不顺眼起来?若说是因为老婆婆犯浑,二姨和老姨的婆婆一个比一个不是东西,她俩不还是照样跟姨夫过日子吗?
老姨夫高峰先前犯错也是因为离他妈太近,离开家之后立马就改过自新了。刘海明跟高峰的情况差不多,回部队之后一封又一封地写信回来跟连心保证绝不再犯。他还说他敢对着头顶的国徽发誓,要是再犯浑就让他升不上三级士官。
“啥?他还真打算在部队里待一辈子啊?”王振华更加坚定了让连心退婚的决心。
这两年王振华算是看出来了,大丫的性格太软,绝对不能远嫁,身边没有娘家人撑腰她早晚让人生吞活剥了。
刘海明要是真打算继续考士官,到四级士官少说也得六到八年,他在部队里倒是能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连心人生地不熟在外地得吃多少苦受多少罪?
他刘海明要是人品和家境顶呱呱,连心陪他吃点苦还算能有指望,可他是那样的人吗?他自己啥啥都拿不出手,他妈还总想着压连心一头,这种家庭连心嫁过去能幸福就见了鬼了。
不过连心舍不得放手也可以理解,毕竟有这么多年的感情在,姐儿俩最难的时候刘海明确实雪中送炭过,这个王振华也不得不承认。麻烦就麻烦在这儿,刘海明不是个多好的人材,可他也不是坏蛋,对连心是实打实付出了真感情的。
连心付出的只比他多不比他少,真让她一刀两断她肯定舍不得。
王振华为难得头秃,一方面想外甥女婚姻顺遂,一方面又舍不得她受婆家磋磨,死活就是想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王金秀大胆断言:“我看他们俩长不了,男人不知道心疼自己媳妇这日子肯定过不长,光顾着心疼他妈那过得还有啥劲?大丫这是还没转过弯来,等她想通那天不用人催她自己上赶着就掰了。”
王金枝也是这个意思,“咱们也别闲着,逮着机会就给她上眼药儿。还有二丫,告诉她遇着事儿别点火就着,在大丫面前多装装委屈更有用。”
“那是得跟她好好交代交代。二丫呢?一眨眼就不见了,大过年的上哪儿疯去了?”王振华上了心的事儿就想抓紧办,一刻都不能等。
“嗐,寒假天天补课,过年才得着几天休息,跟同学上后坨子滑雪去了。”
宝泉村后坨子上的雪道今年加高又加宽,赶上过年来玩儿的人特别多,排队的人从坡顶一直到坡底,都十分守秩序。
连玉过年新买了一件到小腿肚的黑色长款羽绒服,蹲下来连脚面都能盖得严严实实。此刻她就像棵树墩子一样蹲在雪道边上,任旁边一茬又一茬呜嗷喊叫的人滑下来,她始终耸然不动。
徐朗今天失策,出来玩偏偏穿了件骚包的红色短款羽绒服,保暖只保了上半身。连玉讲究他:在雪道上滑一次能从肘子凉到后鞧。
所以只滑过一次他就不再上去排队,实在是冻得他蛋疼,字面意义上的。
眼瞅着孟和抱着白雪一趟又一趟地出溜下来他又实在眼馋,吸吸鼻子他问连玉:“咱俩一起滑啊?”
“冻得der呵的我滑那玩意儿。”连玉看都不看他一眼,“想去你自己去。”
徐朗那心啊,拔凉拔凉的。
玩的人多,总是排不上号,郑琳琳索性回家生炉子去了。她爸妈跟弟弟回爷奶家吃饭,让她去姥家或者老王家凑合一口,她一个电话把能联系上的都招到家里玩,顺便告诉爸妈今天晚上别回来了,她同学要住火炕。
越到中午走得人越多,郑琳琳回来的时候坡顶只有零星几个人站着排队,连玉在坡底蹲得老老实实,也不怕得老寒腿。
徐朗正在往坡顶爬,留给郑琳琳一个个红彤彤的背影,她问连玉:“你一次也没滑?”
连玉点头。
郑琳琳忽然觉得首富家公子有点可怜,怎么就非得看上这么个不解风情的家伙。
郑琳琳伸手就去拖连玉的胳膊,“最后滑一回,滑下来咱们就回家吃饭,我哥要吃火锅,我东西都准备好了。”
连玉说不,“风大还冷,我懒得动。”
郑琳琳无视她的拒绝,拽着她的两条胳膊拖死狗一样往前拖她。地面的雪早就夯实了,滑不溜丢,所以拖起来并不费力,跟马拉爬犁没啥区别。连玉似乎觉得这么干还挺好玩,一边咯咯乐一边朝前喊:“驾!”
坡顶上站着的三个人看着底下两个活宝齐齐无语。
孟和搭上徐朗的肩叹息着问:“冒昧问一下,你到底看上她哪儿了?”
徐朗抿嘴笑起来,伸出食指和拇指遥遥比划着连玉的身影,像是要把她圈在指尖,“小剂子不大点,说话老招笑了,多有意思。”
孟和跟白雪手牵手沉默,实在无法对徐朗的眼光表示认同。
郑琳琳终于将“死狗”给拖了上来,累得她叉腰直喘粗气,“我得歇会儿,你们先滑吧。”
徐朗一拍手里的木头冰车,对连玉发出热情邀请,“过来,咱俩坐一个。”
连玉死命摇头,“你自己滑吧,我嫌冷。”
徐朗刚想用武力镇压她,就听白雪悠悠地说:“算了吧徐朗,就算加上连玉你也未必能赢,赶紧认输得了。”
连玉的小脑袋瓜扑棱一下转向白雪,“赌啥的?”
白雪声音清脆,“就赌正月十五,谁输了谁到时候上人民公园灯会表白。”
人民公园灯会举办了好些年头,近几年开始有了越发大胆的节目形式,那就是允许那些不害臊的小年轻跳上台向群众坦露心迹,高调跟对象示爱。话筒和音响的质量杠杠的,保证声音能从人民公园传到红楼夜市。
连玉一听是这个赌注当时噔噔噔倒退三步,好悬直接出溜下去,“最毒妇人心啊。”
白雪朝她冷笑,“小样儿,怯场了吧?”
连玉的眼珠子滴溜溜往孟和那边一转,不怀好意地问:“我孟姨年年都去看灯,你说她要是在灯会上听见啥不该听的,有些人是不是就该家法伺候了?”
孟和笑得像个傻狍子,扁桃体都成心形了,“没事儿我不怕,大老爷们还能怕一顿打?”
白雪扳过他的下巴就亲了一口,真是让人没眼看。
郑琳琳轻咳两声,背地里朝徐朗挤吧两下眼睛,“要不我跟你组队吧朗哥?”连玉刚要轻舒一口气,就听郑琳琳不紧不慢接着说道:“反正也没规定你跟谁表白。”
连玉脑子里的警报当即嘀嗒一阵乱响。白雪虽说有一米七的个头,可她瘦啊,穿上羽绒服就跟个芦苇棒子似的,体重肯定不过百。相反郑琳琳虽然个子比她矮,但是肉长得特别瓷实,没有一百二也有一百一。
连玉脑子里为数不多的物理知识提示她:质量越大则惯性越大。郑琳琳要是往雪车上那么一坐,徐朗上表白台都不用排队。
这对连玉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
郑琳琳刚往前走了两步,连玉一把将她扒拉开,“我来。”
连玉在前徐朗在后,徐朗把一双长腿挤在连玉胳膊底下,还告诉她捂紧一点暖和。
“人家孟和就知道坐前边给白雪挡风,你就不管我死活?”连玉恶狠狠拍徐朗的膝盖骨。
“我冻死在这儿你就高兴了。”徐朗骂骂咧咧要站起来换位置,连玉瞥一眼他的牛仔裤没动地方,“拉倒吧不换了,换来换去天都黑了,赶紧滑完回家吃饭。”
郑琳琳站一旁像模像样地挥着手比划,“123,开始!”
两架冰车载着四个人风驰电掣一样滑下来,滑到一半连玉吃着戗风冷气忍不住开乐,这把稳了,孟和白雪超过他们一头还要多。
一出溜到底,白雪站起来拍打自己跟孟和身上的雪粒子,连玉跳蚤一样蹦跶到两人面前,“你们赢了!”
“嗯,我们赢了。”白雪抬头看她一眼接着拍打,“所以正月十五上台表白你跟徐朗谁去啊?”
“啥玩意儿?”连玉愣头愣脑地杵在那儿,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赌注是谁输了谁上台表白,你是不是听成谁赢了谁去?”徐朗一本正经地帮敌人解释顺便问连玉。
连玉手指笑呵呵的徐朗干嘎巴嘴,这个混蛋王八蛋肯定知道自己理解错了还故意不提醒她。
郑琳琳这时从上面慢悠悠滑下来,拍拍屁股说道:“走喽!回家涮火锅去喽!”
徐朗问:“有馒头片土豆片和地瓜片吗?炉子上烤的好吃。”
连玉没好气地说:“啥也没有!”吃得怪全乎的,还点上菜了。
徐朗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我吃饱了啥都好说,我要是吃不饱……”
“咋地?吃不饱你就要变身啊?”连玉真就不信了,在宝泉村还能任他为所欲为。
“吃不饱我就花钱买个大喇叭,录个表白宣言从村头放到村尾,一直放到正月十五。”
连玉一步没走稳当差点打出溜滑,徐朗一把将她薅起来,威胁道:“给不给我烤馒头片土豆片地瓜片?”
“给给给,肯定给,这就给。”
连玉落后几步,借徐朗的手机给李威打电话,让他往郑琳琳家送食材。
估计前边走着的三个人听不见他们说话,连玉才对徐朗说:“那什么,做人何必那么死心眼呢是吧?有些事儿能不干咱还是别干了吧?”
话里透着小心翼翼地讨好。
徐朗瞥她一眼,气定神闲地说:“行啊,我可以不干。”连玉还没来得及高兴,徐朗慢悠悠接了一句:“那就你去。”
“我凭啥去啊?”连玉一蹦三尺高。
徐朗死死搂住她的肩膀跟她“讲道理”,“是这样,我去我肯定指名道姓。”
连玉瞬间眼前一亮,难道说她去的话就可以浑水摸鱼?
回到家几个人开始忙活,连玉梦游似的东摸一把西摸一把,明显不在状态。
瞅她不在屋里的时候孟和朝徐朗一使眼色,“占着便宜了?”
徐朗骂他:“滚。”
白雪哼哼两声,“台子给你搭好了,我看你这戏到时候怎么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