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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心想看看曲建英这回能翻出什么花来,还有刘海明这次的态度。
稀奇的是,她一等好几天曲建英愣是没露过面,刘海明也没打来电话。张玉霞好像怕了她了,市场上见到她恨不得绕着走。刘海东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年后就没见过他人。全家唯一还算正常的就是刘宝昌,照常来小南风拉泔水,见了连心还是有说有笑的。
正月十四那天一大早刘宝昌拿了些元宵过来,高峰陪他唠嗑的时候听他说起刘海明今年估计五月末就能回家探亲。
当着连心的面高峰跟王金秀似模似样的唠嗑。
高峰:“这么早回来探亲是不是结婚报告批下来了?”
王金秀:“听说部队得查女方祖宗十八代,我都担心因为咱哥坐过一年牢中间再有啥妨碍。”
高峰:“不能吧?舅舅不算直系亲属,也得查呀?”
王金秀:“那谁知道呢,大丫你对象提过吗?”
连心上哪儿知道去,她连刘海明啥时候探亲都不知道。按他那狗肚子里藏不了二两香油的性格,报告要是真批下来了他肯定敲锣打鼓通知连心,可他压根没说。
难道藏着掖着打算给她个惊喜?
连玉趴在营业厅柜台上,一本号码册子快让她翻烂了。
郑琳琳叹出今天不知道第多少回气,满含嫉妒地说:“差不多得了,你都跑三个营业厅了,一个手机号至于这么严重吗?”
“至于。”连玉头都不抬直接说道,记下两个号码后她把纸往郑琳琳面前一推,“帮我看看哪个顺眼一点。”
郑琳琳打眼一瞅,也不知道连玉是根据什么选择的这些号码,基本没什么特别吉利的,她随便指了两个念起来还算顺口的,“这俩吧。”
连玉嘿嘿一笑,“我也觉得这个号好,那就这个吧。”
郑琳琳根本没看清她选的是哪个,连玉就去办手续了。
电话卡安装完毕,营业员问连玉要不要当场打个电话试试,连玉连忙摇头说不用。
出了营业厅的大门郑琳琳扭着身子撞她一下,意味深长地说:“第一个电话是不是准备打给徐朗啊?”
连玉白她一眼,“事儿妈,你咋啥都想知道。”
郑琳琳扑过去找她算账,俩人在大马路上你追我赶起来。旁边这时传来嘀嘀两声鸣笛,银灰色奔驰缓缓靠边停下,徐天柱和白雪的脸同时出现在后车窗里。
“又是你们俩,大马路上唱戏呢?”徐天柱笑得和蔼可亲,顺手从车窗里递出来两个红包,“过年也不说去给我拜个年,我这红包都快揣长毛了。”
郑琳琳蹦跶过去接红包,连玉紧着说吉祥话,然后问:“哥,我大侄子还没回来啊?”
“下午的飞机,到时候你去接站不?去的话让车来接你。”
连玉摇摇头,拒绝了,“还是别了,万一飞机晚点咋整,我最烦等人。”
白雪在另一边扯起一边嘴角笑得别有深意,“你希望飞机晚点还是不晚点啊?”
连玉拿红包扇风,笑着说:“当然是晚点啦,最好灯会结束他再落地才好呢。”
白雪伸手一指她贱兮兮的小脸,话说得十分危险,“你以为你躲得过去?我告诉你哟,晚上灯会孟和会带着录像机去。”
这帮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可真烦人。
连玉的小脸当即拉拉成长白山,瘪着嘴对徐天柱说:“哥,一顿土豆酱能不能换你儿子在广州多待几天?”
“儿大不由爹啊。”徐天柱身子往后一稍,好像生怕惹祸上身一样,“你是不知道,他妈前几天领他跟人吃饭,饭桌上有个小姑娘跟他献殷勤,你猜他咋说的?他跟人家说他爹破产欠了一个亿,问人家能帮他还多少。”
“我都破产了哪能做得了他的主,我还等他飞回来卖身帮我还债呢。”
连玉欠儿不登似的接茬,“哥啊,既然咱都破产了,那就别开大奔了呗,卖了多少能还上点饥荒,顺便给我大侄儿减轻点压力。”
“这话听着像是为我着想,实际上你是不是怕自己出不起价啊?”徐天柱笑露一口白牙,满脸兴味地看向连玉,“没事儿,你有兴趣直接跟哥说,咱俩谁跟谁啊,哥到时候让他给你打折。”
“那你得给他打骨折,不然我可要不起。”
徐天柱笑得肚肠子疼,“小丫头片子说话真招笑,哪天上家吃饭去呗,我真馋土豆酱了。”
连玉抽抽鼻子,大言不惭地说:“你这是过年大鱼大肉吃多了,想吃点清粥小菜解解腻。”
徐天柱一拍车门,“对对对,就想吃点蘸酱菜,啥时候来家啊?”
“等我大侄儿下飞机的,时间他定。”连玉痛快答应。
眼瞅大奔就要启动,白雪忽然扒着车窗说了一句:“晚上灯会,不见不散。”
连玉闹心地朝她一摆手。
车刚开走连玉就转身看向郑琳琳,“晚上……”
“哎~”郑琳琳特别讨人厌地拿腔拿调,“啥也别跟我说,我这回跟我哥是一边的。”有热闹不看王八蛋,更何况是连玉这辈子第一回表白,她必须看到现场直播。
连玉真恨不得杀了这个叛徒泄愤。
灯会七点钟开始,孟和五点就到了小南风,怀里果然捧着个录像机。据他说白雪特意找人借的,老贵了,他谁也不让碰。
天刚擦黑,孟和就火烧屁股似的死催活催,表兄妹俩活生生把连玉拖到人民公园灯会现场。
灯会虽然还没开始,但是到场的人已经很多了。孟和鼻子里插大葱,扛着录像机满场乱窜,被人问是不是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他更来劲了,非得让连玉站到表白台上去彩排一下。
气得连玉追着他屁股踢。
郑琳琳问她:“你好像一点都不紧张哈?”
“不紧张,有啥好紧张的。”连玉掀一掀眼皮,心想人民群众觉悟高,她占用一点点时间唱首《我爱你中国》应该不至于犯众怒,实在不行唱完头三句她就撤。
说好七点开始,六点那些躁动的小青年就忍不住了,麦克风还没到位,跳上台去大胆示爱的一个接一个。底下看热闹的人群时而鼓掌时而欢呼,高潮一个接一个,气氛一下就被炒热了。
孟和真心给连玉提建议:“真的,你要不上去彩排一遍?这样人来的时候你不至于怯场。”
连玉不搭理他,没听说上赶着丢人丢两遍的。
眼瞅着就要七点了,徐朗和白雪还没现身呢。连玉从兜里掏出热乎乎的手机,装作毫不在意其实小心脏砰砰跳着给徐朗打电话。
“喂?找谁?”徐朗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连玉恍惚想起来自从徐朗大年初三飞去广州看他妈,他们俩已经十来天没见过面说过话了。
“找你,下飞机了吗?”连玉撇过身去避开郑琳琳探究的目光,不等徐朗答话接着说道:“公园里跟下饺子似的,再不来我们仨就让挤露馅了。”
沉沉的低笑声从话筒里传来,接下来是一句十分正常的问话,“你上号了?”
连玉嗯了一声,捂着话筒告诉对面的人:“这是我打的第一个电话。”
白雪的起哄声从话筒里传出来,就听徐朗清了清嗓子说道:“飞机晚点一个小时,再有四十分钟我就到。”
连玉不声不响挂了电话,攥着手机纳闷自己咋这么没出息,电话里说两句就开始心慌气短,待会儿真正上台她还有力气对祖国母亲表达她的满腔爱意吗?
这个时候就多亏了那对招人烦兄妹,俩人一会儿叫连玉过去跟台上的人学习一下仪态,一会儿叫她注意表白的时候语速千万不能太快,再过一会儿俩人又分站连玉两边,郑琳琳直接挎上了连玉的胳膊。
连玉:“你俩怕我跑啊?”
郑琳琳&孟和:“嗯呐。”
连玉心里那点紧张的小情绪被这俩活宝折腾得一干二净。
眼瞅八点都过了,徐朗和白雪仍然不见踪迹。连玉怕人多他们找不着大部队,再次给徐朗打去电话,谁知语音提示她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孟和说:“估计是公园人太多信号不好,我刚才就听见有人说电话拨不出去。”
啊?电话拨不出去会提示不在服务区吗?上午刚给手机上号的连玉一脑门子问号。
八点半左右表白台附近人群开始减少,上台表白的人从大排长龙转为小猫三两只。
郑琳琳鼓捣连玉:“要不你现在上去?我怕人家一会儿把台子撤掉你就没机会了。”
连玉狠狠白她一眼,正想再给徐朗打个电话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
连玉看都没看就接起来,“喂,都九点了你走到哪儿去了?”
“二丫,我是你姐。”连心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
连玉咳嗽两声掩饰尴尬,“哦,我还以为徐朗呢,他说四十分钟到公园,这都快俩小时了还没到。”
“兴许路上有啥事耽搁了吧?你们打算啥时候往回走?”可能人多真的信号不好,连心的声音在话筒里断断续续的。
“徐朗还没来呢,我们约好的。”连玉站在一盏荷花灯底下往人民公园大门口望,乌泱泱一片全是人头,连门口的假山和假山上的凉亭都看不见。
连心再开口时语气中就有些担心,“不行你们早点回来吧,刚才有几个司机说今天人多车也多,路上出了不少事故,我怕太晚回来你们打不着车。”
连心担心得不无道理。九点钟三个人依依不舍离开表白台,在公园门口站了二十分钟愣是没拦下一辆出租车。
连玉眼瞅着工作人员上台拆麦克风和音响,心说要是这个时候徐朗突然出现她也不是不能放弃原定计划,反正她戴着口罩和帽子,大喊一声我喜欢你就蹦下去谁知道她是谁啊,到时候出名的是徐朗又不是她。
可惜愿望是美好的,却没人帮她实现。
三个人跟人拼车回的家,离老远就看见连心站在小南风门口翘首以盼。
看见连玉下车连心轻舒一口气,皱眉对连玉说:“我这心里也不知道咋了,总是空落落的,生怕你出事。”
“没啥事儿,就是公园人有点多,挤得慌。”连玉声音有些低沉没精神。
“后来见着徐朗了吗?”
连玉望着手机上显示的拨打了17遍仍然不在服务区的号码有些失神,好半天才说:“没有。”
可能是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吧,谁知道呢。
后来的许多年里,连玉总会在梦中回到人民公园的表白台。任台上过客匆匆,她站在台下一动不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