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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学校时已经是课间操时间，好几个昨天没有抢到电话卡的同学徘徊在连玉班级的走廊里，一见到她立刻蜂拥而上。
“给我五张20的。”
“昨天说好给我留三张30的。”
“别挤别挤，我先来的，给我五张50的。”
连玉把人引到走廊尽头，将电话卡拿出来任人选择。在只有一种50面值的情况下，一个课间操时间她就卖出去十三张。食堂打饭的时候卖出去六张，午休时在宿舍里卖出去二十张，晚上下课回到宿舍直到熄灯前，剩余十一张电话卡也全部卖光光。
一天时间净赚250块，连玉心里这时终于有了点成功的喜悦感。
第三天一早除了手里的现金，她又去银行里取了五千块出来，再次逃课赶往分销点，信心满满准备大干一场。
却不料分销点前虽然人满为患，却不像昨天那样大排长龙，而是都堵在大门口义愤填膺地叫喊着什么。
“什么新卡，虚标整整20块，50的卡里只有30块钱！”
“20的卡里连10块钱都不到！”
“骗子！退钱！马上退钱！”
连玉心慌到站不住，抓住旁边一个看起来眼熟的男人问：“怎么回事？401卡虚标？”
“可不是么！”男人恶狠狠朝地上吐出一口痰，“开始我还不信，今早当着顾客的面刮开一张卡一试，50的卡里余额只有30块。”
旁边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女人跟着说道：“还有呢，他们说打长途每分钟4毛钱，实际上一分钟要7毛，比电话亭还贵。”
过了年长途话费整体下调，青城市现在一般的电话亭里打长途每分钟只需要6毛钱，也有5毛钱一分钟的，只不过比较少。401卡的长途费如果真的是7毛钱一分钟，当然会引起购买人极大的不满。
分销点一直不见有人来，大门始终紧闭，憋着一股劲儿等了一个早上的批发商们早已心急如焚，群情激奋下几个年轻人集体人力冲撞，将分销点的大门撞破，硬生生闯了进去。
然而等待他们的，却不是一如往常窗明几净的办公室和笑眯眯如弥勒佛一般的销售商。整间办公室不知何时已经人去楼空，只留下一地乱七八糟的垃圾和随手扔在墙角的几本票据。
有人捡起来翻看，将其中一本递给连玉，那本收据第一页上赫然写着连玉的名字，还有“一千块钱预付款”的字样。
事实再清楚不过，他们这些人都被销售商用虚标的电话卡给骗了。办公室里顿时人声鼎沸，有坐地大哭的，有叫骂连天的，还有砸玻璃泄愤的。
不大一会儿院子里就来了两辆警车，七八个警察下车维护秩序，听完经过后警察让所有人排队登记信息，有了调查结果后再逐个通知他们。
连玉心如死灰地跟着众人排队登记，看着空空如也的办公室，她心知肚明自己那些钱恐怕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一口气折腾到中午，连玉没心情吃饭，踩着自行车慢吞吞回了学校。
没想到回宿舍后第一个迎上来的竟然是许静。她眉头紧皱，握着昨天从连玉手里买的电话卡质问连玉：“你不是说这个卡长途费每分钟4毛吗？怎么打的时候变成7毛了？”
连玉看都没看她一眼，瘫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回答：“让销售商骗了，你用了多少？剩下的我原价退给你。”
其他人听见连玉的话纷纷看过来。
许静嘴唇轻动两下，片刻后说：“我只打过一通电话，就按一块钱算好了，四十五块钱买的，你退我四十四吧。”
连玉爬起来接过电话卡，拿给许静四十五块钱，“做生意讲究诚信，我说原价退就原价退。”
同样买了401卡的杨思思忧心忡忡问连玉：“你被骗了多少啊？严重吗？”
连玉摇了摇头，折腾大半天她早就没了力气，精疲力尽地说：“你的卡拿来，我退钱给你。”
杨思思慢吞吞从钱包里抽出卡片，想了想说：“你先说说你被骗了多少钱？”
连玉闭上眼睛再次往床上一瘫，好半天才开口，“保守估计两三千吧。”
寝室里响起几道倒抽气的声音，李慧敏问：“这得报警吧？”
“报了，警察要先调查。”连玉朝杨思思招了招手，示意她拿卡过来，“别的不管，该退的钱我先给你退了。”
杨思思把电话卡放回钱包，对连玉说：“那这样吧，这张卡你半价卖给我，退给我20块就好。”
杨思思觉得实际余额30块的卡卖25块一张，总比原价退45块好，怎么说也能让连玉多少回点血，不然她那么多张卡全堆在手里，一旦过期就全赔了。
连玉扑棱一下坐起来掏钱包，“成交！”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办法呢？
许静这时说道：“我刚才那张卡也25给我吧。”
口气和做派活像在施舍一样。
连玉刚想说不卖给她，有人敲门来反映401卡虚标的问题。连玉打起精神跟来人周旋，给出两个解决方案：一是扣除已经花掉的话费原价退款退卡，二是不退卡，连玉每张卡补偿20块。
一起来的两个女生都选择了第二个方案。连玉退钱给两人，再回头想找许静时却发现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开了宿舍。
就在连玉重整旗鼓，准备逐一给她的批发商们退款退卡的时候，一大波退款人忽然蜂拥而至，个个手里都捏着电话卡，嘴里嚷嚷着自己先来的。
连玉喊了好几遍让她们排队才初见成效。真正到退款的时候却又出现新的幺蛾子，好几个人手里的不仅不是401卡，有的还是早已过期用完的电话卡，甚至还有专门打长途电话用的Ip电话卡，都拿来连玉这里要退款。
连玉盯着面前这些口音相同的女生看了又看，发现她们大多都住四楼，队尾刚刚开始有五楼的人在排队。
这就有意思了。
打发走第六个前来退201卡的同学，连玉皮笑肉不笑地问刚进门的许静，“是你跟人说我这里能原价退卡的吧？”
许静满脸无辜，“没有啊，我从来没对人这么说过。”
“那怎么刚刚这个自称你老乡的人，说是从你这里听说的？”
“那可能是我介绍她来买过电话卡吧。”许静优哉游哉往连玉对面一坐，翘起二郎腿，说道：“后来她又介绍过别人，这次你那个401卡虚标，她知道我刚买过一张，就问我有没有这回事，我就如实说了啊。”
“怎么？这件事不方便往外说吗？”许静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把不方便三个字咬得特别重。
“怪不得，我说怎么一上午来退卡的都是你老乡呢。”连玉冷笑两声，也学许静翘起二郎腿来，“那你怎么没跟你那些老乡说清楚，只有从我这里卖出去的401卡能退，别的不能啊？她们拿着各式各样用完的、过期的、别人那里买来的卡到我这儿退，你觉得合适吗？”
许静一摊手，“那我怎么知道啊？又不是我让她们来的。”
连玉点点头，说道：“这么说来，估计是你们查县有些人就爱用人家的火做自家的饭。”
刚刚爬上床准备补觉的江晓萍愣头愣脑问：“什么叫用人家的火做自家的饭？”
连玉：“占便宜没够呗。”
这下同为查县人的乐鑫坐不住了，不等许静说话她先站了起来，“连玉你什么意思？我们查县人招你惹你了？”
“对，招我了，也惹我了。”连玉一拍手也站起来，垂着眼皮看向乐鑫，“一中午来这么多退卡的你看不见都是哪儿的人？但凡有一半符合退卡条件我都不至于这么说，谁让人家就是不给你长脸呢。”
话音刚落，寝室门再次被人敲响，连玉随口喊了声进，又一个来自查县的女生站在门口，扬着手里的303卡，用浓重的查县口音问连玉：“我听说你这里能原价退卡了？”
连玉一个冷笑同时赠送给乐鑫和许静两人，回头不带任何感情地对门口女生说道：“仅限我这里卖出去的401卡。”
女生尴尬地笑笑，“是了？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门被礼貌地关上，连玉拿电话卡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哼哼着说：“有啥办法，有些东西她就是不给你长脸。”
气得许静在宿舍叮咣乱响折腾好一阵，最后寒着脸跟乐鑫一起离开。
寝室里安静好一会儿，一直隐形人一样的李慧敏忽然探头出来问：“连玉，你们这是彻底撕破脸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