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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务圆满完成,而他将自己推进无尽深渊,他本是她的修佛劫难,她却造了他不该有的情劫,午夜梦回,那场血战在寂静中重演,他缩在墙角哭得泣不成声。
沙蜃暴雨三月,是他的神泪汇聚,金炎是他们相爱的地方,他用来命名洼积的海,将爱妻埋葬海底。
那些年他唯一的愿望,就是找到他们的孩子,搜遍沙蜃每一寸土地,都没有丝毫踪迹,而七个舅哥都说那个孩子夭亡了,绝望中,他犯下平生最残忍的罪。
屠杀了所有孩子夭亡的证人,这样就能抹去一切,他不敢再找,寄望于唯一失踪的迦兰旬,阿靳在他永生永世都无缘重逢的地方,平平安安活着,这样就好。
银蝉子该受的劫难中,没有“母子分离之苦”,阿靳是天生的异数,迦兰氏族谱里没有他的名字,佛前也没有他的莲座,他是佛者和神官的后裔,流落民间。
佛祖问罪他私生阿靳,又杀戮七个王子,湘阳大帝为他求情,将他贬下凡做了八世畜牲,偿还因果。
他本逍遥无忧,闲云野鹤纵游四海,一场命数之外的劫难断送他永世的洒脱,爱上最不该爱的佛前弟子,苦等她尚未历完的九世轮回,然而,也难续前缘……
我百感交集:“原来是这样的闹剧……不过等银蝉子历完十世劫难回到西天,你们一家三口就能团聚了。”
“不可能……”叔均神眼中泪光涌动,“等她回到摩诃菩萨座下,就会斩断过往,重做高高在上的佛者。”
她有十世人生,沙蜃女王不过是其中一世,生死情仇只是区区过眼云烟,她漫漫修行路上的一个小劫。
我思忖道:“从长计议罢,我帮你劝回阿靳,你好好编排编排理由,以后好堵一堵九重天百官的口。”
叔均神竟起身抖袖拜谢,我连忙搀住他的手肘。
他深深看着我,感动道:“小凤,叔父就晓得你是个好孩子,从前你那没良心的爹借钱不还,把你押到我这做童养媳,叔父就心疼你,你果然是个值得疼的。”
我受宠若惊,尴尬地假笑:“叔父……言重了。”
子夜一轮圆月沉睡,我像只窃鼠溜回寝殿,我怕吵醒主君,就提着靴子赤足进来,雕漆门轰隆自动阖上,烛火顷刻亮起,刺得我慌忙闭眼,心跳怦怦如鼓。
“还知道回来了?”主君阴恻恻低笑,宛如夜枭。
我睁眼一瞧,他翘着二郎腿,坐在饭桌前斜睨我,姿态狂放不羁,一条一条撕着柚子皮,眼神暧昧放浪,我怕他一时羊癫疯,将柚子砸过来,抖着不敢上前。
他慢悠悠道:“划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间,半响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我登时脸憋得通红,这是南唐小周后手提金缕鞋,偷偷摸摸跟姐夫私会的典故,他竟然以为我去偷情……
“鬼鬼祟祟,做什么好事去了?”他目光一凛。
我风风火火坐到他对面,抢过他的葡萄酒,仰头一饮而尽,抓起一只鸡腿狼吞虎咽,他执银壶帮我续酒,慢悠悠揶揄:“怎么……莫非他的秀色不够饱腹?”
“我是去见弗吉君!”我横他一眼,“他让我劝阿靳回心转意,还告诉我一些家事,但我不能透露给你。”
“唔……”主君眯起眼琢磨,“连家事都告诉你了……”
我满手油腻,又找不到巾帕擦拭,见他神思恍惚,趁机将油渍蹭在他袖口,他倏然眼神斜来,我正战战兢兢对视,岂料他柔柔一笑,给我斟酒,“别噎着呢。”
酒过三巡,琥珀盏骨碌碌滚远,我彻底醉倒瘫在饭桌上,主君轻轻推我,嗓音酥魂醉骨:“阿夙?阿夙?”
我勉强爬起来,朝他抛媚眼,痴笑道:“嗯……”
他屈指轻敲桌面,“我问什么,你要如实作答。”
“茑萝说我不在的时候,你和那偃宝宝如胶似漆,同箸而食,同榻而眠,夜半三更还逗留庭院吟风弄月,可有此事?”他脸色浮起怒红,指间缓缓收拢银壶。
我挠挠脸颊,咕哝道:“是啊……我们可投机了……”
他勾起唇角冷笑:“他有那么好?你可是很惬意?”
“嗯啊……我们乐在其中。”我温柔凝睇他的眼。
他低着眼,自嘲苦笑:“是我自负了,你在我这止乎礼,恪守男女大防,在他面前无所顾忌亲密无间。”
烛火深深浅浅,照彻他冶艳的容颜,桃花眸含愁的模样,像浑然天成的媚画,似在欲语还休勾引我。
我端个宝象庄|严状,想象自己坐在高高的莲台上,沉吟道:“别愁眉不展,说出愿望让姐姐为你实现。”
他疲倦地阖目,长叹道:“我的愿望你是知道的,你偏要做磐石,任我扭转不得也就这么耗着了,还是说我太纵容你,你便对我若即若离,不肯越雷池一步……”
我捂着额头,费解道:“不准咬文嚼字,简单说。”
他配合着诉苦:“我想要一人,就在此镜中。”
说着递给我一面菱花镜,我眨眨眼,看见一张熟悉的美人面,韶秀如花,微微嘟着嘴,眼神狐媚懵懂。
我惊讶道:“此女堪称绝色啊……你眼光很不错!”
他苦恼地捏额,“那我要如何才能得到她?”
“这个……”我高深莫测一笑,“凭我慧眼断定,此女一看就非凡间俗物,你要想得到她,直接将她打趴。”
主君难以置信道:“这样残暴……当真可以么?”
我醉眼朦胧和他胡诌:“别看她性情高傲,其实这种矫情的狐媚子就是色厉内荏,你尽管使出铁腕手段,用你的铁蹄狠狠蹂躏她,践踏她,将她牢牢掌握……”
他微微皱着眉,面露不忍,却难掩兴奋道:“我确实很想这样,可我舍不得她受惊,又怕她惊慌逃遁。”
我掂掂不存在的白须,老成一笑:“年轻人你太天真了,她若逃遁,你逮回来狠狠修理,她就不敢了。”
暗红烛火盈盈跳动,他的黑发披垂在肩头,眯着眼意味若有所思,摇晃着半盏葡萄酒,“多谢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