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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天晓望着自家副官,神情恍惚了半晌,他的手微微抬起,似乎想要触碰白虹,却又在半空中戛然而止,转而立即收回手,紧紧地握住了椅子的扶手。
他低下头,眉头紧锁,表情复杂地思索了片刻。终于,他下定决心,离开了椅子,以他那标志性的军姿,在白虹的矮椅前半蹲了下来。
通天晓双手握住白虹的双臂,目光坚定地注视着白虹,用那充满鼓励的语气,诚恳地说:“我对你,寄予厚望,白虹!你是我的……嗯,我的副官。我带着你走过了很多艰难的岁月。是你的存在,支撑着我坚持走到今天。”
通天晓的举动着实把白虹吓得不轻。他惶恐不安得浑身僵硬,可指挥官的手握着他双臂那温暖坚实的触感,源源不断地传递而来殷切的鼓励话语,让他有一种飞蛾扑火般的贪恋。他……他会抱我吗?像以前给我治疗的时候那样?
他是想说自己是他的战利品吧?他对自己有完全的处置权。白虹从没有质疑过这一点。尽管指挥官总是认为这么说对白虹有点不尊重。可事实如此。都不过是通天晓的道德感作祟罢了!
“很荣幸,我火种熄灭的时候,仍然能在那段时光对您有所助益。而不是只成为您的负担。”
“白虹……我想……”通天晓的目光微微垂下,他心虚地避开了白虹的回望,“你的火种那时候,可能……并非毫无生机……”
“我的……火种……什么?”白虹震惊地重复,他不禁反复在处理器中播放通天晓刚刚垂下目光之前的神情……那是……
愧疚?!
对自己的!
白虹恐慌极了!
是什么事情,让通天晓对自己产生了愧疚?
白虹心中翻涌着不安,如同波涛汹涌的巨浪冲击着心灵,这种不安源于对眼前这位熟悉又陌生的通天晓的信任。这份信任,在时间的长河中一点点艰难建立,却又被无数次的怀疑和猜忌所侵蚀,最终再次变得脆弱不堪。
指挥官那双紧握在他双臂上的手,刚刚还让白虹倍感温暖,可现在更像在操纵着他的命运。
船长室里重新挂满墙壁的重武器,散发出了若有若无的金属和保养油的特有气味。这气味,本来白虹随着帮助通天晓一起保养武器,早已经日渐习惯。可是此时,这气味,却让他感到重新置身于硝烟战场。
所渴望的指挥官的怀抱。此时就像插满了毒刺的陷阱。
暂时隐藏于暗处的恐惧,找到了生长的契机!它在白虹心中膨胀,迅速压倒其它情绪,重新占领了处理器。
通天晓愧疚犹豫的态度,让满心疑云重重的白虹仿佛回到了那个刚刚苏醒的过去。那个充满困惑和迷惘,时刻警惕,如履薄冰的,被通天晓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星球。
通天晓轻易给予的信任和宽容,他谈起汽车人和塞博坦的未来时,从未说起过,他和自己!还有,今天发现的,他的有意隐瞒……
往事一幕幕,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此刻却如同千丝万缕般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令人窒息的怀疑之网。然而,白虹害怕面对真相,他害怕当这张网被揭开时,自己会落入深不见底的哀伤与迷茫的深渊。
如果不是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通天晓决不会宣之于口。也就是说……自己的火种其实并没有完全熄灭?
而他如此愧疚……必然是要做一个对自己不利的决定!
原生晶体!他们之间的问题,只有这原生晶体!
白虹得出结论:他要拿走我火种里的原生晶体了!
当年,通天晓的那句话犹如洪钟般回荡在白虹的处理器中:“如果万一,别无他法,需要使用混合了原生晶体的鲜活火种(来拯救火种源之井)……那么……我也有了一个保你万全的办法。这一点,我还只是一个初步的想法,并不成熟……所以,暂时不便告知。”
当时……一直到刚刚之前,白虹都是笃信他会希望保全自己的。但是,事情或许发生了变化,让他不得不改变这一决定。
这是眼前糟糕的情况中,白虹最愿意相信的。
他不能想象欺骗的存在。
那么通天晓这些年,留着他,治疗他,和他相谈甚欢,他们共同渡过的那些日子……不!那太可怕……不能那么想……不能想,不敢想……
为什么通天晓无论怎样都无条件信任自己?为什么任何情况下,自己只有追随通天晓一种选择?为什么一向畏惧死亡的自己,宁愿向着死亡逆行而去也要奔到通天晓身边?
真的有控制程序存在!他只能想到这个。
白虹一直没有找出处理器中那组控制程序,更无法消除它。加入汽车人之后,自己越来越愚蠢,竟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生死完全掌握在通天晓的手中。
白虹怔怔地望着眼前垂下目光的通天晓,这个他跟随了多年的指挥官。在他的记忆中,通天晓总是冷静、果断,从未有过犹豫不决的时候。然而此刻,他看到了通天晓心中的挣扎。
白虹深知通天晓一直对他有所隐瞒。此刻,他犹豫着是否要将此事和盘托出。在他们未曾坦诚相对的日子里,他们相处融洽。然而,一旦他决定道出真相,或者,要采取某种行动,他们又将如何相处?
刚刚他还说要自己做他的大副,一旦他不在,要自己来代理钢铁意志号……是自己的请辞让他失望了吗?果然是他这些年忘记了尊卑,竟大胆地提出想要辞去上司给的职位!
可是……献祭火种和继续活命之间,谁都知道怎么选啊!
既然指挥官犹豫未决,那么希望自己还有机会挽回。
“……指挥官……”白虹把椅子向后一踢,单膝跪地祈求地望着蹲在面前发愣的通天晓,按着火种仓他起誓一般郑重地说,“我能做好您需要的大副的!关于树立大副的威信这个问题,我会在一天之内解决!”
话题跳跃地猝不及防,蹲在地上却仍旧军姿笔挺的通天晓面露惊讶,微微张大的湛蓝色光学镜中,微小的精密元件微微转动,映着白虹红色的光学镜,显得流光溢彩,好看极了。双色的影像仿若即将交融,可又那么泾渭分明。
白虹站起身,珍重地记录下这个影像,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您看吧!这其实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问题!”说罢,白虹转身大步离开。
通天晓急忙站起身大声唤他:“等等……白虹!”
白虹不理他的呼唤,飞也似地逃跑。
“嘿!……你不会是想找温德尔决斗吧?”他快步追到了船长室门口。
白虹在走廊转角大声回答:“……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