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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礨高声呼道:“魏雍何在?”
滕礨口中之魏雍,正是事发前到锦华堂报讯的县署护兵队正。既然明白了这是有人设下的布局,那么滕礨便要问个青红皂白。滕县尉连呼数遍,方有一县署护兵小心应道:“回滕县尉,魏……魏队正昔才已被乱囚所杀……”
滕礨一把拎起那队兵的衣领,颤声道:“什么?魏雍他居然死了?……”
两个护兵小心翼翼地抬出一具尸身,死者嘴巴大张,口鼻间还有血沫在汩汩溢出,整个胸腔已然内陷,显然是刚死不久,正是那个队正魏雍。
滕原想从魏雍口中问出些端倪,如今魏雍一死,线索却是无从查起了。
滕礨脸色灰白,任由虎威营甲士绑了自己,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赵景,见他也是一脸的灰败,牙梆紧咬,嘴角筋肉微微抽动,显是愤恨之极,暗暗想道:“原来赵县尉也与我一样,受了他人蒙弊了!”
滕礨心中升起悲凉之感,这几年来,缉贼索盗全由赵县尉理置,自己过得自在如意,为什么偏偏还要牵挂着功利,趟这道浑水?此遭为人算计,加害凉州少主,已然罪不可恕。张凉州将如何处置于已,滕礨不用猜想也能得到结论。
两个县尉又成了同一条绳上的蚂蚱,这滕礨苦笑一声,怆然道:“赵兄,我等皆被人所歁也!究竟是何人要如此算计于我等,欲至于死地?”
那赵景瞥了他一眼,一声不吭。
只听那黑袍人淡淡说道:“事之缘由,确是有人设计。曹县尉,看来滕县尉尚蒙之鼓内,便请曹县尉告知滕县尉来龙去脉吧!”
滕礨诧道:“曹县尉?哪个曹县尉?!”
那赵景脸色微微一变,不作言语。
黑袍老者又道:“曹县尉一手曹氏枪术颇具形貌,然终是练习时短,空有形而未有实,在高人面前经不起考究!”说着左袖如风而鼓,也不知他袖中手使了何手段,咔地一声便将对方的枪头连红缨折了下来。
那黑袍人手力一振,赵景便连人带枪退了数步,眼见大枪变成了木杆,心中大震,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黑袍人微微一叹,道:“昔年曹西平之叛武公,虽失道义,但却做得光明,即便失败身死,亦无人贬低其人格。想当年索巨秀为报兄仇,手刃三十七人,世人壮之。今曹县尉效法古人,本亦无可厚非。然曹县尉黑白不分,屡使阴计,手段颇为不齿。若曹西平泉下有知,不知当该何想?”
那赵景突然大吼一声:“住了!张轨老儿施以诡计,引先父入毂。以至我曹氏家破人亡,今日我曹某复仇无望,时也命也!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休以言语羞辱于我!”
滕礨听言大吃一惊,道:“原来你非是赵景兄,而是姓曹?原之赵景兄去何处了?”
曹景嘴角浮出一丝笑意,道:“赵景也是我,曹景也是我。滕兄,今晚是小弟诱你入局,对不住了!”
原来这个赵县尉就是当年曹祛之幼子曹景。十四年前凉州刺史张轨不幸中风*,口不能言,暗使次子张茂*政事,又秘密修书于在洛京任议郞的长子张寔回凉。张茂署政,井井有条,外间不知张轨已然染疾。然而世上终究无不透风之墙,酒泉太守张镇知悉后便告之其兄张越。此前张掖临松山上忽现奇石,石上有古字,人磨不灭,文中“张”字更是分明;后来又有人在山中石上看见奇文:“初祚天下,西方安万年。”姑臧县山中也出玄石,白点成二十八宿。凉州吏民大奇,更有好事者占卦说当有“张氏称霸凉州”。此消息不胫而走。此时陇西内史、晋昌人张越便心怀异志,升梁州刺史后闻听天下术士之语,暗合其身,将承天命,因而生出图凉之志。
晋昌张氏乃西州大族,子弟入仕众多,张越便联络凉州境内外一干人马欲取而代之:让秦州刺史贾龛代凉州刺史、又请尚书郎曹祛为西平太守,图辅车之势。凉州别驾麹晁、军司马杜耽等也暗自活动,欲改立刺史!
然而张轨刺凉十余载,在凉州境内已深入民心,深受拥戴,先有长史王融、参军孟畅脚踏折张越废轨檄册;又有治中阴澹带一干人马亲赴长安,面陈南阳王司马模,割耳诉枉;武威太守张琠也遣子张坦急赴洛阳面圣陈情,力保张轨。于是晋怀帝优诏犒劳张轨,又依司马模所表,命诛曹祛。张轨便以长子张寔为中督护,领军讨伐境内叛敌。
张寔制定先伐酒泉张镇,再伐西平曹祛之策。伐镇之前,张寔先遣张镇外甥、太府主簿令狐亚游说。张镇被令狐亚说动,于是委罪于酒泉功曹鲁连,杀之。尔后随令狐亚见张寔归罪。
张镇伏罪,张寔便率军南击西平,曹祛大败,逃出凉境。不久,张寔又遣从事田迥、王丰率骑兵八万攻据长宁,张寔本人则暗集军力包围破羌城。曹祛慌乱应战,其长子曹暠、次子曹晧被阵前斩杀,曹祛兵溃被擒,被张轨斩杀于姑臧闹市。而十岁幼子曹景却侥幸逃脱,被人收养后易名为赵景,十年之后,竟做了姑臧县尉!
滕礨听说此事乃赵景一手设计,如今即便自己百口申辩,但听信谣言,酿成大祸,已无法挽回了。他一脸惨然道:“曹县尉,你可将我害苦了!”
宋节也是一脸惊异道:“原来阁下便是昔年西平太守曹祛大人小公子曹景兄!小弟宋节幼年曾与曹景兄有一面之缘,今日却是见面而不识。当年之事,大家皆以为曹景兄死于兵火,未想到却是隐姓埋名,化名赵景,如今身居姑臧县尉重职。原来所谋者大啊!”
曹景冷冷一笑,道:“十四年前曹某大难不死,于乱军中逃过一劫,活到了今日,宋尉副是否很是失望?不错,当年张轨老贼杀我父兄,致我家破人亡。自那日起曹某便起誓复仇。哪知张轨老贼和张寔却是如此短命,张茂老儿又深居简出,戒卫严密,只有这张骏小儿不知轻厚,今日沦入我手。我本欲在监牢内便结果了他,未想他却有个异人做帮手,连坏我两计,到此场院又逃过此劫,看来是苍天尚不收此贼矣!罢了罢了!曹某落入你们手中,无话可说耳!任杀任剐,悉听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