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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节 再入牢笼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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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骏见姑臧令周全、大总管张福,白胖子贾琀,宋节及一干护卫,以及伏于地面待受处置的役头扬贵,皆紧张地看着自己,仿佛生杀大权握于已手,随便吐出一个字,说出一句话便能决定诸人的命运。

    张骏两世为人,对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极不自在,然而他也知道,身份决定地位,如今他是荫封的西平公,身份显赫。今朝贾琀与张福同时到县署探视,竟与自己重回内监仅前后脚之间,不得不说贾氏的耳目众多,反应迅速。这张福也必是受其利所诱,自恃身份来充当间人。贾氏以软压方式逼自己大事化小,实令张骏心中不悦。

    近年来贾氏势大,已遭人所忌,面对贾氏的软压,张骏作为西平公,自然要进行反击。而是否需要责罚扬贵出气,却并不显得那么重要了。

    张骏虽不是睚眦必报之人,但因身份地位,对贾族的忌惮,泰罗所遭的苦难,这个梁子说什么都得讨回来!

    此间那疡医替泰罗查看了一遍伤势,泰罗身上除被贾琚短剑所刺的创口外,其余伤口倒是不重,只是因失血过多而身子疲惫,将息得几日便可恢复如初。张骏听言稍稍宽心,那疡医取出一盒乌黑的药膏敷在泰罗创口,又细细包裹了一番。一阵下来,额头见汗。张骏听得泰罗鼻息细密匀长,心中略宽,原来板着的脸也缓和下来。

    那捕头扬贵虽被反缚,但其泼皮出身,同样善于察言观色,见张骏脸色稍霁,忙“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直将额头磕得渗出血来,口中大声道:“小人扬贵,不知小公爷微服巡行,皂白不分,以致小公爷受难于此,小人该死!请小公爷治罪!”

    张骏听这扬贵居然敢坦然承责任,不禁微微一动,暗道:“这泼皮赖子,原来还有些骨气!”

    周全听得扬贵之言,低垂向地的脸上,嘴角不禁一抽,滑过一丝了然的表情。

    其实这个扬贵,其人品性与周全大致相仿。他同样熟悉各个坊间典故,过去也听过眼前这小公爷的种种传闻,大致知晓这种高门子弟的脾性。昨日他以衣冠度人,只顾巴结贾琚,没有留意到那个一身兽皮短褐的山野小子身份却更加显赫,故而酿下大祸。此实是他咎由自取,这顿皮肉之苦必不可免,怨不得他人。若他一味哀求讨饶,定惹讨嫌,后果更差,还不如表现得有骨气些!

    张骏瞧了眼那捕头扬贵,冷笑道:“你这个小人狐假虎威,巴权结贵,活当有今日之噩!”

    张骏看向贾琀,道:“贾郎君,临日那位纵马践市,威风八面的贾郎少现在何处?”

    贾胖子的脸色顿变尴尬起来,支唔道:“青马吾弟,此事说来话长了。于今姑母大人正急急盼着你回府呢,这些事回府再说!”又用手肘顶了一下身后的张福。

    张福道:“小郎君,古人言:‘白龙鱼服,方有豫且之虞。’这牢中腌臟污臭,您千金之躯不可久留。张贾二族姻亲一体,有些事不足为外人道也,还请小郎君稍消气,先随老奴回府去吧!”

    张骏眼中寒光一闪,见二人避而不谈昨夜之正主儿,反而极力劝使自己打道回府。哈哈一笑,大马金刀地往石台上一坐,道:“且慢,我与义兄是昨晚被贾郎少使人送进了牢笼,若无贾郎少答允,我等岂敢私自出狱?有劳诸位费心了,皆请回吧!”转向周全道:“周县令,法制乃国之经纶,不分高低贵贱,人人皆需遵循。本人虽身为西平公,也不敢厚此薄彼而置法不顾。既因罪入狱,便请按大晋朝律令,升堂问案吧!”

    贾琚白胖的脸上抽动一下,忽而怒道:“一切祸端皆因这小人而起,令吾弟心有不爽。来人,给本公子好好招呼了!”

    当下涌入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各持一根杀威棒,二话不说,便往扬贵身上招呼,那扬贵没想到张骏没有处治他,却让这贾胖子下令招呼了,当下一切骨气都化着泡沫,痛得杀猪似的惨叫,口口声声喊着饶命,倒让张骏看不过去了。古往今来,替罪背屈的人皆有,这役头虽然可恶,但哪比得了纵马行凶的贾郎少。张骏冷冷道:“这等小人,别在此丢人现眼。拖出去吧!这牢门,我就暂不出去了。我有义兄在此,需待得他尽得痊愈,此案审得清清白白了再出去!”

    那贾琚见张骏铁了心,软硬不吃,脸色数变,道:“吾弟,我的小爷,你就别为难愚兄了,若是让姑母知晓你受此委屈,还不将愚兄我责骂死?!算是愚兄求你,一起回府去罢!”

    说着便伸手来拉他,被泰罗一掌将之推开,道:“我们兄弟欲在此长住不走了,你请回吧!”

    原来那疡医给泰罗敷了药,宽慰下来刚睡了会,便扬贵被杖责时杀猪般的嚎叫声惊醒。便在一旁静听。贾琀与之对话一一听入耳中,不禁使之暗暗心惊。

    原来与之在养父神位前结义兄弟的少年郎,便是武公的嫡孙、元公的长子,今凉州西平公张骏!

    泰罗突然想到杜大兄临终前所言“少年郎英华内蕴,将来恐是不凡”,原来对方身份如此显赫。而他却是遭万民唾骂的变节将军北宫纯的养子,身份悬异之大,实令他惶恐不安。

    此听张骏之言,一口一个“义兄”,泰罗又不禁心生温暖。如今张骏不意不承贾琀所求,他便自然而然当了那推客。

    贾琀被泰罗推跌一跤,非但不生气,反而笑着在牢中坐起来,道:“吾弟既觉牢中舒坦,愚兄也想体会体会!这便陪兄弟你在此住上一阵子罢!”又对那县令道,“周大人,你且遣人到府上呈告一声,就说本公子陪青马吾弟在贵县牢内聚得几日。待青马吾弟哪日在此住腻了,本公子便陪他一道回府!”

    周全被吓得手足无措,哭丧着脸道:“两位郎君可使不得,这可要了下官的小命了!求求两位郎君且放过小人罢!”又赶紧求助那老人,“福总管,二位公子爷今日是耗上了,求福总管救救小人……”

    张福知道这二位主子的脾性,今日之事看来很是棘手。这姑臧令周全在平日里对他也没少孝敬,当下也碍不下脸面,也道:“小郎君,贾表郎君。两位且听老奴一句,都是打折骨头连着皮肉的亲戚,此次权当误会,且算了罢……”

    张骏听了张福言语,沉吟一下,装作愕然地道:“难道昨晚那个神气飞扬的贾公子你们都认识?”

    姑臧令周全和张福面面相觑,脸色尴尬,贾琀又何尝没有听出张骏话语中的讥讽,一张圆脸变成了苦瓜,半晌方道:“不瞒青马吾弟,昨日惹恼你的,便是愚兄的从祖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