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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瑞敏虽是把纸条交给了独眼龙付庆彪,但她并未走远,而是来到桥头路对面的一家商铺前,细心观察着那边的动静。
她倒要看看,这张纸条是否真如哥哥所说,能将这不可一世的独眼龙打发走。
不一会儿,她看到有一辆中巴车在人群密集处停了下来,紧接着,她又透过中巴车的玻璃窗口,真真切切地看到了独眼龙在车上忙乱找寻座位的身影。眼前的这一幕,让她匪夷所思。
这是怎么回事?哥哥在纸上到底写了一些什么?
殷瑞敏懊悔自己没有打开纸条看看。现在,即便回去问哥哥,以哥哥的个性定不会如实地告诉自己。自打自己到县城读高中之后,哥哥是越来越让她看不懂。
殷瑞敏望着远去的中巴车,又看了看徐徐散去的人群,她的内心反而空落落,百思不得其解,虽说整个闹剧确已如自己所愿骤然收场,但这个独眼龙付庆彪收钱给人算命,不仅批断准确,而且是实话实说,终究也没有什么过错?也正因为这样,大家才愿意竞相前来算命。
凡是慕名求测者,图的不就是要有一说一、真实不虚吗。良药苦口,直言不讳固然会伤人,但总比讳莫如深,到头来仍是模棱两可、枉费口舌来得强。
殷瑞敏现在想想,当初哥哥不赞成出面处置此事是对的。
……
中巴车上,付庆彪往日的从容与淡定已荡然无存,他的手指正痉挛抖动,脸部血脉偾张,心急如焚。
直到车子过了桥,出了清源镇,付庆彪的心绪才稍稍得以平复,人也慢慢地缓过神来。回想起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他略微感觉有一些蹊跷。
他从口袋中摸出了那张纸条,再一次将它打开,并仔细琢磨着上面的四句话意思。
口无遮拦损德功
令堂病榻伏吟中
一通电话知分晓
三声催去可送终
付庆彪清楚地记得,自己是从一位女孩的手中接过这张纸条,旋即将其打开。
抬头的第一句,看着像是妒火中烧的训导口吻,当时就推测,这会不会是别有用心之人搞的一出恶作剧?
第二句也是,因为前些天自己在家过年,母亲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
第三句说到点子上了,是不是惹是生非招摇撞骗,一个电话就可揭晓和摆平。所以,他随即掏出手机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没想到,接电话的是妹妹付庆娟,她一接到电话,就在电话那头抽抽搭搭地哭诉,“哥,你赶快回来吧。妈快不行了……”
就这一句话,把他给震得六神无主方寸大乱。
这纸上看似离谱的几句话,竟然能一一得到印证。
正当自己惊慌失措之时,他又听到中巴车上的售票员在不断地催促顾客上车的吆喝声,这又让他瞬间意识到纸条上的最后一句话,“三声催去可送终。”
既然纸条上的前三句话,逐一被应验了,想必这最后一句也将概莫能外。这个假设,让他内心发怵,也让他更加地忐忑不安。
接连所发生的这一切,摧毁了他作为一名命理师的沉着与理性,更不容他去作丝毫的辨别与推理,彻底粉碎了他内心尝试反抗的勇气与决心。
现在,当付庆彪再一次细究这纸条上的每一句话时,他整个人不知不觉地陷入从未有过的惊悸与惶恐当中。
这四句话构思缜密,环环相扣地制约着他的思想,没有退路,一步步地将他逼上车。其最终目的,直到现在,他才恍然大悟,那就是:将他驱逐出清源镇。
写这纸条的人太可怕了。
这个人到底是谁?
自己在清源镇只留宿了一晚,并且只住在一家小型招待所里,交钱入住,连身份证都没有出示和登记。这个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他又如何得知家母重病在床生命垂危的?
这些若是通过自己的面相或身形动作就能推导出来的话,那么,此人的易学造诣着实深不可测。可笑自己,还在这里自不量力,班门弄斧。
付庆彪想到这,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经意地将纸条翻转了过来。结果,他惊讶地发现,在纸条的背面还留有四个字:“小心碰头”。
连这等事都能预测得到,这人也太神了。
付庆彪清楚地记得,自己慌忙收拾摊具,拨开人群,快步来到中巴车的车门前,因为心急,便一跃而起,自己的头差些就磕到了车的门楣。当时,售票员看到这一幕,也让他小心着点。
对此,他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可能是太过激动的缘故,付庆彪情不自禁地嚷了一嗓,“你到底是谁!”
这猛地一嗓子,把整部中巴车上昏昏欲睡的人们惊吓得魂飞魄散。
司机不明所以,如遇突发状况,条件反射地一脚踏入刹车板,车子出现紧急制动,整部车上的人一齐前倾,场面一下子丰富起来。有哭爹喊娘的、有破口大骂的、更有捂头呻吟的……
付庆彪的头上也撞出了一个大血包,他悄悄地摸了摸,却不敢吱声,生怕被别人指认出来。
好在大家都没有大的损伤,发生这样的事,也不能全怪司机。再者,当时,大家都在闭目存神,一时间很难找出“罪魁祸首”来。即便有个别人隐约知道是谁,也不具十足的把握,更不敢站出来揭发他,大家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
车子重归平稳,在公路上缓缓行驶……
付庆彪的心绪更为复杂,好一个“小心碰头”,原以为风险解除,不曾想,它会在这里等着自己。
……
殷瑞敏回来时,冯妈和彭婶都己离开。只有魏有源独自在客厅里若无其事地观看电视剧。
“哥,我回来啦。”
“噢。”魏有源只回顾头瞥了殷瑞敏一眼,又继续瞅着电视机。
殷瑞敏到镇桥头来回走了一趟,感觉有些累,结果回来见魏有源对自己不冷不热不理不睬,心里有些憋屈。
“哥,你就不想知道,那独眼龙走没走?”殷瑞敏怏怏地问道。
“只要他看过那张纸条,想留他都留不住。”魏有源信心满满地回复她,但眼睛还是没有离开电视机。
“哥,你跟我说说,你到底在那张纸条上写了什么?”
“很想知道吗?”
“嗯。”殷瑞敏天真地点着头。
“不能说的秘密。”魏有源故作神秘地回道。
“就知道你不会说的。”殷瑞敏有一些失落,她又转换了一种妩媚的姿态坐于魏有源的旁边,“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
“我猜的。”魏有源的眼睛还是直盯着电视机。
“鬼才信呢。”殷瑞敏站起身来挡在他的前面,“你不说清楚,不准你看电视。”
“好吧,好吧,我告诉你。”魏有源被她纠缠得无法子,又故作妥协一笑,“是彭婶说的。”
“彭婶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没听到过。”
“我回家刚进门的时候。”
殷瑞敏将信将疑,因为魏有源所说的时点,恰巧她还在里屋,他们曾有过的一段谈话,她没有听到。
“算你狠。”殷瑞敏冲着魏有源蹙眉扮了一副凶神恶煞之相。
魏有源清楚,自己曾借故离开大厅的那一刻钟所做的事,只能烂在自己的肚子里。
他在那短短的十几分钟内所见到的事,现在想想,仍会油然而生一种淡淡的伤感……
当时,魏有源入定之后,元神出窍,就见到师父赵锦锋的元神伫在自己的面前。
“我就知道,你奈不住激语。”
赵锦锋带着魏有源的元神迅速来到了大桥头,看见独眼龙坐于一大堆人群当中给人批八字。魏有源透过独眼龙的上衣内袋,清晰地看到了他的身份证的姓名以及详细的住址。
独眼龙的真实名字叫付庆彪。
“看清楚了。”赵锦锋示意道,“还好你现在的元神已轻盈了许多,带你来回一趟也就半盏茶的时间。走吧。”
他们两人的元神倏忽即到付庆彪身份证上的地址,但映入眼帘的一切,着实让魏有源心酸难过。
付庆彪,这名在外面风光无限,手眼通天的命理师,所住的家竟然是一间破落的老瓦房,这比及从他本人面相上所获取到的信息,反差仍非常大。
魏有源感慨万千,倒不是同情付庆彪,而是因为,他见过许多如付庆彪一样精通命理之人,却一生过着穷困潦倒、狼狈不堪的生活,有些人,甚至还流落街头。
对易学研修本不该是他们虚荣心最后的一道樊篱。但,正是这种隔阂,促使人们对他们产生了抵触与反感。社会上,不乏对易学者予以质疑与驳斥。这些命理师的生活状况不仅阻碍了人们对易学的认可,而且更阻碍了易学的普及与发展。人们有一个非常朴素的辩证观点:学易有用,缘何学易者的生活会如此的拮据和窘迫。
魏有源心情十分沉重,他仔细地打量着这间老屋。
屋内有一名二十多岁的女人,看她面相不难推断,她应该是付庆彪的妹妹。在这晦暗阴湿的老屋中,这位女人正忙前忙后地服侍着卧躺于床上生命垂危的老母。
魏有源凑近床沿仔细察看了这位老妇人的面容,她满脸的皱纹,白发枯颜,目光呆滞,印堂、鼻尖与双颧呈乌黑之色,很显然,她已是气若游丝,心系归人。
魏有源又快速地浏览了一下悬挂于墙壁上的几个相框里的照片,看着上面的照片,对付庆彪本人的人生阅历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赵锦锋回顾头问魏有源:“现在,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魏有源默然点了点头。
元神归位后,魏有源用纳甲筮法起了一卦,水火既济卦。此卦为文王六十四卦中的第六十三卦,有盛极而衰,初吉终乱之喻意。以此甄选了一个使付庆彪较为依仗外界感知的契机,水火既济,仍火主内而水主外,水在火上,正是付庆彪口渴饮水之时。
魏有源随即起身写下了这张带有四句诗文的小纸条,
至于中巴车售票员为什么会不停的吆喝,可能是看到这边的人比较多。
魏有源看付庆彪的面相是一名孝子,而且他老母亲也是一位有子送终之人。所以,魏有源断定他能赶得回过,尽他一份寸草春晖之孝。
正当魏有源苦思冥想之时,冯妈急急忙忙地回到家,她把殷瑞敏支开,询问魏有源是不是早就看出吴思婷的八字有不能生育之象。
魏有源点点头。
“命值空亡就没有办法调理吗?”
“有。”魏有源毫不迟疑地回复说,“所谓命值空亡,为四柱命理的一句术语,是以日柱干支的六甲推演所出,天干为十数,地支为十二数,这样一来,干支相配就会出现有两个地支之数配不到天干,俗称为旬空,六十甲子为一个轮回,会出现12个空亡,所以,命局中出现空亡还是比较多的,并不是命局一出现空亡就一定不孕不育,这一凶辰只是针对女性的八字而言,而且必须是她的时柱正好落入空亡。另外,有两种现象也为不空,一是逢流年冲起,二是流年当值……”
“你别跟我说这些,听着都犯晕。”冯妈有些不耐烦了,就催促魏有源,“你就直接说,婷婷要怎么做才能生出孩子?”
“多行善举,多结善缘。”
“这也太笼统了,说具体些。”
“命犯此等恶煞之人,必是机缘未到。”魏有源一脸的苦笑,“哪有立竿见影的调理,不是打针吃药治感冒。八字不同,方法也各异,有些八字组合不好,这方面确是爱莫能助,就像是婷婷的八字。”
“唉。”冯妈听完,哀叹了一声,“当初,我还想着把她介绍给你呢。想必你小子定是看透了这一层,才跟我说要结缘百里之外的人。”
“妈,我的八字命局真的是结缘百里之外,我可一丁点都没有骗您。”魏有源自感委屈,实是求是地说,“看出她命值空亡,那是另一回事。”
“好。我知道。”冯妈略微一笑,转又问魏有源,“听说,那个在桥头给人算命的独眼龙走了,是真的吗。”
“嗯,走了。”魏有源随即讥笑道,“这一下,你们都放心了。”
“我们有什么放不放心的……”
正当冯妈想要问魏有源在那纸条上写了些什么时,魏有源接到林姨打来的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