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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迪厅,是灯光、音乐、美酒和肢体集结放纵的阵地,成了一座城市最为晦涩的味蕾。这里的节奏与氛围,有人鄙夷不屑,而有人却欲罢不能。
“草皮”和“豆腐”两人跳舞跳累了回到座位,见顾振珝还在闷闷不乐地独自喝着酒。
“哥,”草皮拿起茶几上的杯碰了一下顾振珝手中的酒杯,问道,“怎么啦,整天见你心事重重的?”
“豆腐,”顾振珝没有理会草皮,而是询问隔着一个座位的豆腐,“我让你们家‘豆渣’查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哦,我险些忘了。”
见豆腐丢三落四的样子,顾振珝嗤之以鼻地骂道:“做事能不能上点心。整天丢三落四。”
“草皮,你坐开。”因为迪厅内的声音太吵,豆腐抬起屁股挤兑开草皮,坐于顾振珝的旁边说道:“那女孩叫殷瑞敏,在一家投资公司上班。那个男的叫魏有源,是一个标准的无业游民,宅男。”
“他们什么关系?”
豆腐拨浪着脑袋:“那我不知道。”
“你们……查个屁呀。”
豆腐见顾振珝不高兴,立马又补了一句:“他们好像是兄妹关系。”
“一个姓殷,一个姓魏。还好像……还兄妹关系。结拜的吧!”
豆腐和草皮瞅见顾振珝怒火中烧,两人便一声不吭。
这时,有两名衣着暴露的女子端着酒杯走过来。
“珝哥,是谁惹你这么不高兴啦?”
顾振珝没有理会她们,仰头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将手中的空杯重重地扣于茶几上。
坐在旁边的草皮见此情景,对这两名女子一比划,让她们离开。
这两名女子无趣地一甩手,扭头走开。
豆腐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对顾振珝建议道:“哥,要不,我们还是请艾经理出面,帮忙引见一下。”
“拉倒吧。你还能指望她帮我出面,她要不背后使刀子,就算我烧高香啦。”
草皮撩了撩头,探过来脑瓜子,献计道:“我们找几个帮衬的,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
“俗。”顾振珝无奈地摇了摇头,“盼着你们能想出个办法来,黄花菜都凉啰。”
“哥,你跟我们说句实话,这回……你是不是认真的。”
“不知道。”顾振珝闻言犹豫了一下,他抬眼看了一下草皮,“我现在满脑子,尽是她的身影。老推想着,她现在正干什么?以前,我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哥,你危险啦!”豆腐像是一位明白人,一撅嘴说道,“你犯了相思病喽。而且还是单着的那种。”
“你们就肆意地挖苦我吧,”顾振珝又给杯子倒上酒,“我妈那边正催人帮我找门亲事。我已都处在风口浪尖上啦,不赶紧找一个自己喜欢的,那就得成全他们中意的。”
“实在不行,那就让你妈出面。”
“你傻呀!这事若真到了由家长出面来摆平,岂不活得窝囊透顶。”
“也是。”草皮一拍胸脯,“哥,这事我来帮你摆平。我就找她的那个女同事,先帮你打听一下,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显然赞同草皮这个的思路,他缄口不言地拿起茶几上的酒杯,向草皮示敬了一下,然后,一干而尽。
“哥,”豆腐推了一把顾振珝说道,“你看那边是谁来啦!”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了。”草皮眼尖,“哥,那不是殷瑞敏和她的同学小么吗!”
“还真是的。”顾振珝抬头一看,两眼放光,马上吩咐道。“你们都在这儿,给我老实呆着,收敛些!我一个人过去。”
……
这一天的下午,林姨要出院。
见魏有源过来,张胜桥打了声招呼,就上护士站办理相关的出院手续。
病房里,魏有源忙着帮林姨收拾东西。
“你不用过来的,这边有你姨丈一人就够啦。”
“我在家也没什么事。”魏有源恳切地回道,“您现在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要尽量少动,多休息。”
“我是那种弱不禁风的人吗?”林姨笑着抱怨道,“还不至于让这么一个小手术就搞趴下的。”
“许多事情还等着您去处理呢。”
“哦,你这一说倒提醒了我。”林姨停下手中的活,对魏有源说道:“上午,周颐萱打来电话,说那个屠锐昨天听到袁宗刚透出口风,公司有意介入房产投资。他今天一早来到公司后,死活赖着不走,手里抱着嘉源购物超市和几处别墅的房产证之类的一大摞资料,急得像一只热锅里的蚂蚁,非得找到我,要把这事给敲定好。估计是外面要债的人催得紧。后来,听说我正在住院,他就执意要赶来医院找我。袁宗刚怕他打扰到我休息,便打来电话询问我。我就按你之前交代的意思,只选了嘉源购物超市和那栋面南朝海的别墅两处房产,并将他的报价砍去20%。这人也是,二话没说,就在协议上先签了字,说只要我出院一签字,这事便可完结。”
魏有源听了,喃喃自语道:“这人这么沉不住气,赌博不输才怪呢。”
“你说什么?”林姨没有听清。
“哦,那就随了他的愿。”魏有源神情淡然地说,“希望他拿到钱后,不要再去赌愽。”
“你怎么会偏偏钟爱那套面南朝海的别墅?”
魏有源一笑,没有作答,心里联想起,当年,师父林永和将万民英的八字交给他批断的情景,万民英八字的丙戌时,波光潋滟的画面,当时,他还引用了唐代诗人刘禹锡的一句诗词,结果被师父臭骂了一顿。人呐,即便是被自己深爱之人责骂,封存在记忆里都是温馨的。自那之后,这个八字的取象成了魏有源梦寐以求的胜景。
当他听闻有一幢面海朝南的海景房时,魏有源的内心又一次触动到了。
林姨见魏有源没有回应,知道他选择购置这处别墅定有深意,所以就不再追问。
这时,有两名护士走进病房收拾床铺,整理和清点物品。
为了不防碍护士的工作,林姨挪动了一下位置。
“刚刚,沈国轩也打来电话,问我,他上的电视节目,你有没有观看?”
“我看过了。”
“嗯,我跟他也是这么说的。”林姨瞄了魏有源一眼,细心忖度着他的心思,便笑了笑,“估计他是不知道我在住院。电话里头,他还约我们后天中午务必赏光到鼎丰酒楼吃餐饭。”
“他,没说有什么事吗?”魏有源的语气中略带一丝的犹疑。
“具体什么事,他倒没说。”林姨说话的口吻更加地谨小慎微,生怕触碰到魏有源心中的某些禁忌,“他只说,有些事不适合在公众场合谈起。所以,我只回他,待问过你之后再作答复。”
这要是换作以前,像这类应酬,魏有源是绝不理会的,但眼前的情形似乎有些不同,自从听过沈国轩在电视节目中的叙述后,魏有源隐约地感觉到,自己有必要拜会一下这位老人,看看他知道多少《莲花易》的底细?
所以,稍加思索之后,魏有源就表态:“那您就回他,我们一定准时赴约。”
“那好。”林姨豁然开朗,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张胜桥推门进来,说手续已办理完妥,林姨便问身旁的两名护士:“我们可以离开吗?”
“可以。”
……
午后的阳光倾泄在唐城茶楼宽敞的阳台上,让三三两两坐于茶桌旁安逸闲散的客人脸上泛起了光泽。
在紧靠阳台墙沿的茶桌旁,坐着两名客人,他们虽年过而立,却穿着时尚派头十足。
他们分别是正光集团经理江秉承和上古信息咨询公司经理颜松博。
“江经理,你真能确定,你当时没有看错?”
“绝对不会看错。虽说那时,我还刚上小学,匣面上的三个字,我只认得中间的‘花’字。但其中‘经’字的绞丝旁,因为那会儿,我正学认字,所以,我对它的印象还是特别深刻。另外,那上面银白色的字面,我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那倒是。”颜松博点点头,“这就说明,沈老所说的《莲花经》应该就是你们家的那套吧。”
“我老爸将它视为珍宝,他经常将书匣取出,用绸布轻轻地拭擦一番。”
“听过沈老的讲述,现在,又听你这么一说,”颜松博若有所思,“我觉得,你爸爸的死,或许与这只书匣的丢失存有一定的关联。”
“对呀,我爸死后,家里就再也找不到它。所以,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当时,知道你家有这套书的人多吗?”
“在我的印象里,这是很隐秘的事,所以就只有我爸,我妈和我,三个人知道。”
“那这事有点蹊跷。之前,你跟我说,你父亲是因醉酒驾驶,随车跌入水库遇难的,而且还是你外婆的表弟亲眼所见。所以,前后就有点说不通。”
“这些年来,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疑点又颇多。”江秉承喝过一口茶,扳着手指头数道,“其一,我父亲平日里不酗酒;其二,那天又正好是我外公的忌日,外婆家有事还等他过去处理,他没道理要喝酒,即便是有应酬,人家也能谅解的。其三,在他的尸检报告中,他的肠胃里没有其他的食物。”
“空腹酒呀。”颜松博环顾一下周边的茶旁客人,压低语声说道:“会不会是个人感情方面的原因?”
“无稽之谈!”
“好了。我们暂且不谈论这事。”颜松博自知有些失言,笑了笑马上转移开话题,“这次,沈老约我们赴宴,你知道所为何事?”
“听说是邀请了一位热衷易学的后生,沈老让我们作陪,顺便让大家相互认识一下。”
“这人,你可认得?”
“我不认识。好像是林总的外甥。因为届时林总也要来。”
“哪个林总?”
“巽食集团的林芳萍。怎么,你不认识?”
“知道。但不熟悉。”
……
佳都市华瑞影视城的三楼茶室的外厅,平日里,进去饮茶的都是一些等着看电影或看完电影聊天的小情侣,或是仍处于密爱期的小两口,所以,往来人员普遍都是年轻人。
这一天,在茶室窗口边的一张桌子旁,却坐着两名中年男子,其中的一名年龄稍大些,年近五十,而另一位年龄不到四十,但体格相当健硕。
这位年龄稍大些的中年男子,一副穿金戴玉的阔佬打扮,中等身材,肤色红润,但他的目光能给人一股摄人心魄的深邃感。
他就是这家华瑞影视城的老板,姓姚,名颂祖。熟悉他的人都称他为姚老板。当然,在佳都公安的案卷中,备注他为“老妖”。
与他对座的这名男子,叫黎俊鹏。
“俊鹏呀,这段时间一直不敢与你晤面,主要是因荣良的被捕,说实话,我还是有些心存芥蒂,坐立难安。”
“姚老板,你只管放心。荣良的反审讯能力较强,一般人是很难从他的嘴里获悉到不利于我们行动的信息。”
“嗯,这倒也不假。否则,我这儿早被人给监控啦。”
“如果单就滋事斗殴,那么荣良应该关不了多久。”
“他即便是出来,那也早让人盯上了。所以,他倘若出来,就通知他回汾城静候佳音。”
“好的。”黎俊鹏应允过后,突然想到一件事,他随即向姚颂祖禀报,“今天,魏有源接他姨出院时,他姨跟他说,沈国轩要在鼎丰酒楼约见他。”
“什么时候?”
“后天中午。”
“自打沈国轩在电视上一露面,各路人马都在蠢蠢欲动,所以,估计这个消息早已不胫而走喽。”
“那,我们该怎么办?”
“估计那会儿,鼎丰酒楼已是客满为患,”姚颂祖稍加忖度,分析道,“沈国轩肯定会选一个单厢的包间,一般人是很难进得去。所以,他们的谈话内容是不容易被听到的。即便在酒楼的外厅订个餐桌,最多也只起个关顾作用。现阶段,什么都不明朗,所以,没人会去伤害他。这样吧,你就带一个手下,别太显眼,在外厅吃个饭,喝点酒,尽量拖延点时间,留意观察一下周边的动静。”
“要不要去买通一两个服务员。”
“不行。”姚颂祖马上制止住黎俊鹏的这个想法,“你不想想,沈国轩为什么会选择鼎丰酒楼,那可是魏有源自家的地盘。任何过火的表现,都逃不过他的眼睛。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
……
别园的阁楼上,庞屏山背着手,踱步到窗口,眼睛眺望着别园之外形状各异的楼宇群。
“阿宽呀,这老家伙肯定是得到了那本……叫什么书?”
阿宽正端坐在圆桌旁给两个茶杯续茶,听庞屏山问起,他稍作思索,便回道:“……李时新的《莲花补遗》。”
“对。”庞屏山并未回头,眼睛依旧盯向窗外,“就让这爱蹦跶的老家伙再得意一回,这倒也省去我们不少的麻烦。他既然说有五个书匣,我们现在就可以从中排除掉二个,还剩三个。你就加把劲,一定得抢在别人的前头找到它!”
“好的。”
“我听思筠说,明天,老家伙要宴请魏有源。他到底想干什么?”庞屏山暗自忧虑,随后又继续说道,“阿宽呀,是不是又让他嗅到了什么信息?千万别又弄出个幺蛾子来!”
“没那么严重吧?只要那老道赵锦锋没死,谁都别想有所作为。”
“唉,还是要小心提防。”庞屏山轻叹一声,又说道,“这两年,他可是越来越活络呀。”
“要不是念到与您有那么一层关系……”
“必要时,绝不姑息!”庞屏山猛地转过身来,脸色一沉,毅然打断阿宽的话。
阁楼内,静得可以听得清跌针之声。
良久之后,庞屏山转而又问阿宽:“‘老妖’那边有什么动静?”
“自从马荣良被捕,他们的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你要加派人手,一定要尽快将‘老妖’这个人给挖出来。”庞屏山说完,又想了想对阿宽说道,“你看,有什么办法能阻止沈国轩和魏有源的这次会晤。”
“庞会长,上次您让老朱去试探魏有源不成,之后,我就在私底下合计着一事。”阿宽从座位站起身来,走近庞屏山跟前说道,“我倒想出一个法子,现在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哦。”庞屏山眼睛为之一亮,“你说说看。”
待听完阿宽的办法,庞屏山不乏有些疑虑。
“会不会打草惊蛇?别弄出一个节外生枝来呀?”
“您放心。只要把控好,定可一举两得!”
庞屏山看了看阿宽信心满满的表情,他方略显释然,又背着手转顾身去,观看着窗外的景致。
这时,窗沿的帘布轻轻地摆晃着,庞屏山沉吟道:
“唉,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