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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能避开同事或熟人,陆元怡穿上一件带有翻帽的外套。
艾晓雨和孙然然一同帮她乔装打扮,最后大家一致戴上口罩离开病房。由魏有源前头开路,疾步出了医院急诊科。
急诊科的大楼外,午后的阳光肆意地泼洒在医院乳白色的墙面与地砖上,强烈的反光刺得陆元怡睁不开眼睛,她方想到自己的口袋里还备有一副墨镜,便麻利地将它拿出戴上。
尽管有长达三个多月时间,陆元怡第一次呼吸到外面的空气,但她的脚步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与缓和。
艾晓雨和孙然然显得有些慌张,步伐虽快但却凌乱。
在停车场,贺青竼早早地打开了车门,待大家鱼贯进入车厢,立马启动车子,缓缓开出佳都市人民医院,驰往观岗山。
一出闹市区,大家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陆元怡舒了一口气,放下领帽问道:“青竼,一路有车子跟踪我们吗?”
“我没有注意看。”
坐在副驾座的魏有源用非常确定的口气回道:“没有。”
“没有就好。”
陆元怡自我安慰式地接了一句。
“妈。您紧张什么?”艾晓雨拉着陆元怡的手说道,“您手都出汗啦。”
“我能不紧张吗,一车全是我在意的人。”
大家虽然都明白陆元怡话中‘在意的人’是暗指艾晓雨和魏有源,但它却用‘全是’两个字就把贺青竼和孙然然给涵盖进来。
这样的话,听上去却不会有丝毫的违和感。毕竟大家从医院出来到现在,有着协同‘作战’殊死一搏的经历。
车内寂静了一会儿。
“早上,秦大哥打电话跟我提到过,他说您今天要出院。”魏有源一直保持着目视车子正前方,“就是不知道,他们在观岗山没有没增派人手。”
陆元怡不暇思索地答道:“只要到了观岗山,我们就安全啦!”
“……”
大家对陆元怡的话大惑不解。
陆元怡似乎意识到了,连忙解析道:“我的意思是,观岗山地处偏僻,要是在那儿出现一两个陌生面孔是很容易被我们发现的。”
对于这样的解释,魏有源有一百个理由反驳它。但出于稳定陆元怡及大家的情绪,魏有源还是放弃了对安全问题继续深讨的话语权,只能暗示自己加倍小心便是。
车子沿着一条崭新的柏油马路直上观岗山。
到达观岗山的海景房别墅门前,已是午后四点多钟。此时的海面霞光初潋,暖风轻拂,微涌的海浪声像缠绵的喘息裹挟着粼粼碧波悸动而闪耀着,点点帆影之上鸥翔长空,把繁乱的心绪洗涤殆尽。在这浩瀚渊默的山水之间,整个人尤如盐糖入水,瞬间融进这自然而祥和的景致中。
车一停下来,大家便迫不及待地钻出车厢,一个个贪婪地呼吸着这清新饱满而湿润的空气,脸上全洋溢着幸福的酡红。
孙然然拉起艾晓雨的手,快步走到坪台前沿,她放眼海平面广阔悠远的波光和起伏绵延的青山,非常陶醉地夸赞道:“这简直是人间仙境!”
艾晓雨激动得无以言表,不停地点着头。
陆元怡也移步过来,笑道:“我第一次来到这儿,也深深地被它给迷住啦,说实话,我在佳都生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发觉有此佳境。”
女人们忙着去看美景,而贺青竼和魏有源只能乖乖地搬卸车上的物件。
“我第一次到这里已是黄昏,开车回去到了那处转角,”陆元怡抬手指了指过来的那一路段,“我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因为我看到了一边是佳都市繁华似锦万家灯火的人界,一边是山海相拥明镜万顷虚无缥缈的仙界,我顿时觉得人实在是太渺小,真乃沧海一粟。”
“照您这么一说,”孙然然的好奇心被陆元怡的“一番演说”给点燃了,“今天我们就赖着不走啦!”
陆元怡一笑:“源源本就打算让你们留在这儿住几天的,他早让人帮忙把房间收拾好了。”
这时,别墅的大门打开,从里面出来一名年龄在三十多岁女子,她虽然衣著素素系着一条围裙,却难掩其曼妙的身材。
女子快步近到车前招呼道:“魏老板,你们来啦。”
“您是……”
“我是王婶的女儿,我叫王薇凡。”女子麻利地腾手帮忙从车里清理东西,“你们就叫我小凡吧。以后,这里的饮食起居就由我来负责打点。”
陆元怡一干人等见有人从别墅出来,也都凑了过来。
魏有源给王薇凡逐一作了介绍,大家随即携带行李进到别墅。
进房之后,大家又给傻眼了。
艾晓雨去过魏有源在橙花公寓的住宅,那儿的豪华装修就已让她叹为观止,不曾想与这栋别墅内的设计装修相比,简直是小巫见了大巫。
孙然然东张西望啧啧称赞道:“这还让不让人活呀。我还想着买套商品房呢,相比之下,我每天岂不是在钻狗窝啦。不对,我们那儿连狗窝也不如!”
“然然,你在发什么感慨呢?”艾晓雨虽是心里乐滋滋,但见孙然然突发悲慨,怕她在魏有源和王薇凡面前露怯丢丑,就埋汰道,“只要你乐意,你天天住在这儿都行!”
“可以吗?”
孙然然眼光四射,最后看着魏有源。
“别看我。”魏有源装作无可奈何地打趣道,“从今往后,这房子的主人姓艾。”
孙然然听了,一把将艾晓雨抱住:“哦,我的好妹妹,你可不能撇下我不管噢。”
“嘿。”贺青竼放下行李,对孙然然故作悲催地提示道:“你这是想让我做董永呀!”
“去你的董永,下去好好照看你的菜地和老牛。”
陆元怡瞅着几个年轻打情骂俏闹得欢腾,不觉笑道:“行啦。你们能不能消停一下,别让人家小凡一个人在忙活。”
“陆姨,没事的。”
王薇凡简单给大家布置了一下房间,见这几个年轻人雀跃上了楼,她方就领着陆元怡来到大厅侧面的一间大卧室。
这原先殷圣宽住过的套间,内分卧室与小客厅。
陆元怡进去大致看了一下,见没什么需要拾掇的,就让王薇凡去把魏有源叫过来。
陆元怡独自在小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平静地打量着房内的布置。
过了一会儿,魏有源进来。
“姨,您叫我。”
“进来吧,把门关上。”陆元怡指了指旁边的沙发,“过来坐下,我们俩好好说说话。”
一路上,魏有源就知道陆元怡心里有话。
待魏有源坐定。
“我知道晓雨现在开始喜欢你了,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等到明媒正娶的一天,你懂我的意思吗?”
魏有源点点头。
“无论是财富还是品貌,你单凭一件换作任何一个女孩子都无法抗拒。当然,这些都不是相爱的筹码。”陆元怡心绪平稳却语重心长,“爱是相互的承诺与担当,凡人都有缺点,我希望你们在以后的相处中能懂得接纳和改正彼此的错误和缺点。不是我要袒护自己的女儿,因为你是男人,所以你为之付出的要远比晓雨多得多。”
“姨,我知道,您放心吧。”魏有源感觉陆元怡这是要自己立誓承担爱的那一份责任,“我既然爱她,那她的错也归属于我。即便有一天,她想在我面前承认自己的错误,那也得看我愿不愿意。”
“你误解了我的意思。”陆元怡连忙纠正道,“一味的袒护只会让她永远生活在童话里,无法成长。她既要为人妻,就得为人母。我的意思是,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通过我来出面帮你说服她,效果会好一些。”
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王薇凡送进来两杯热茶,随后退出。
“另外,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陆元怡说着用眼睛瞄了一下魏有源,“我出院来这儿住,其实是你妈妈的主意。”
“我妈的主意?”
“你记不记得,我在车上说‘只要到了观岗山,我们就安全啦!’”
“记得。”
“虽然你们没有再过问,但我知道,你的内心肯定非常疑惑。”
魏有源不得不点头承认。
“因为这儿就是你生母的地界。”陆元怡怕魏有源没听懂,就又补充道,“这里周边的人,包话你所说的‘王婶’,以及刚才进来的王薇凡,都是你妈安排的。当然,她们不知道你妈妈叫什么,也没有见过你妈妈的面。”
魏有源心想,这怎么可能呢,王婶明明是自己在茶场上找来的,王薇凡又是通过王婶的关系过来的。对此,他不好辩驳,只随口说了一句:“您的意思是,我买的这幢房子是我生母的?”
“当然不是的。”陆元怡淡然一笑,“或许是巧合,又或许是一种缘份吧。”
“那您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的生母是谁?我们为什么不能……”
“时机尚不成熟。”陆元怡打断了魏有源的发问,“来此之前,秦硕同样询问过我,当然,他是出于工作的需要,我告诉他,不是我不配合,而是不想因为我的一时兴起,断送你们一家人和睦团聚的机会。”
魏有源无奈地摇头回道:“我还是搞不懂。”
“相信我,这种等待不会太久。你只需知道,你妈比你更心切。”陆元怡见魏有源不再追问,便转缓了一下语气,“明天早上,你陪我去一个地方,我听说那儿有一处景观很是漂亮。”
……
佳都市某处大宅院的餐桌上,费云祥与一名年过八十岁的老人共进晚餐。
这名老人鹤发童颜光彩焕发,银须飘逸,双目炯炯有神。
老人喝的是白酒,而费云祥面前摆放的是一杯清茶。
“这么说,你还是不想原谅他。”老人呷了一口酒,眼睛直盯住费云祥,“都过去二十几年了,你咋就放不下那叫啥……林……”
“林佩文。”
“对,林佩文。”
“都这把年纪了,哪有什么放下放不下的。”费云祥苦笑了一下,他提起酒瓶往老人的杯子续满上,“他阮言松现在的所作所为,有负于我妹妹呵。”
“此话怎讲?”
费云祥摇了摇头,似乎不愿述说。
老人也识趣不再过问,只感喟道:“我只希望你们两人能敞开心扉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毕竟,他与你相处能有的时间并不多啦。”
“也是。”费云祥随口回答完了,心头一愣,便忙问道:“什么时间不多啦?”
“怎么,你不知道?”老人一捋髯须,“他旧疾复发,去日不多矣!”
“去日?”费云祥听了深感意外,他原本是以茶代酒示敬老人的,结果手硬生生悬着,“先生莫非是在开玩笑?”
老人一脸正色:“生死岂是儿戏,我徐茂童开不起这种玩笑!”
“还望先生见谅。”费云祥强装笑脸,用茶杯敬轻碰了一下徐茂童老人的酒杯,“我原以为先生是说我呢,绝对没想到是言松呀。照老东家的情况,他至少还有两年左右……”
“他可没有恩岭的好身体!”徐茂童一仰脖子把杯中的酒干掉,“你的病情还能拖一拖,可他就在这几天啦。”
费云祥悲慨万分,轻啜了一口清茶回道:“都是前后脚的事。”
“至少他是走在你的前面,金庚后续的部署还得由你出面执掌。”
“您有所不知。”费云祥依旧是一筹莫展,“他早在前些天就把蓝宝石戒指送出去了。”
“那又如何?!”
“您记不记得老东家的手段?”
“你是说‘九宫八杀’?”徐茂童摇头质疑道,“言松没你想像的那般绝情。”
“他若不绝情,我妹妹云岚就不会那么早撒手人寰!”
徐茂童老人见费云祥情绪低落,便错开话题:“你不也一直提防着他吗?!”
“我?”
“你不是还有个绰号,叫‘苦雨先生’吗?”
“是言松告诉你的吧。”
“是谁告诉我的不重要,我就想知道,干嘛要起一个这般悲情的绰号?”
“我还不‘悲情’吗?!”费云祥独自提杯饮了一口清茶,“我费云祥福浅命薄,连一个云字也由繁体字变为没了雨字头的简体字!”
“你不是一直把庚寅视如己出吗?何以无‘雨’一说。”
“现在,庚寅尚且稚气未脱,可人家是虎视眈眈,而我偏偏又病入膏肓。”费云祥长叹一声道,“我是有心防贼无力回天呐。”
“你真不该有这么大的怨狠。”
“您想知道云岚把庚寅托孤给我时,对我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
“不承家业,死不瞑目。”费云祥瞥了徐茂童一眼,方提杯又示警了一下,“我妹妹一生错爱有怨无悔,可不想死后庚寅又遭其冷落和排挤呀。”
“这一段孽缘,错在我。”徐茂童不觉深深地自责道,“怪我研制的那种叫‘春雷响’的药,可那是为农户耕牛配制的,我是万万没想到,你会把它注入到一瓶红酒中。哦,我记得啦,那还是言松的二十岁生日……”
“老东家从不兴什么生日宴,那天我就告诉言松,我妹妹要给他庆生。”费云祥自知徐茂童最终还是把过错抛还给了他,所以他只能扼腕自责道,“我哪知道,他阮言松会鬼使神差进了西厢房?!林佩文那天上的是夜班,而且我还亲眼见她骑车离开的。”
“这叫天意难违。”
“后来,我问了言松,他告诉我,林佩文半路遇到胡钰……”
“你是说胡景生的女儿?”
“对,胡钰与林佩文调换了一个班,她就回来了,开门正好遇见言松一手拿着红酒,一手提着一盒生日蛋糕。”
徐茂童瞅准机会逮住破绽,就数落起费云祥:“你给他庆生,不备好蛋糕也就算了,还要他自己出去买蛋糕。你脑子短路啦。”
“我是让他去喝酒的,庆生只不过是一个借口,再说,都已是成年人了,谁承想他鬼使神差要吃什么蛋糕,真是的。”
“那第二次用药是什么意思?”
“那是老东家的意思,是要这小子彻底断了与林佩文交往的念想!”
徐茂童把杯子往桌面一笃:“要我说,你们纯属是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