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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草诺丁山的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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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这时候,文文伸着懒腰,打着呵欠,从自己的房间踢踢踏踏地走出来,见胜男的五官拧成一团,又见梁绍禹正拍着她的肩膀,便忍着笑走上前,语重心长地劝诫道:“妈,高兴点,你们都不是孩子了,梁叔叔会对你负责的。”

    胜男拍了一下文文的脑袋:“没空和你胡说,家琪好像出事了。”

    “出事?他能出什么事?”文文一脸淡然。

    胜男见文文满脸的事不关己,气得再拍了一下文文的脑袋:“你这个孩子,怎么能这么冷漠!你爸爸生前把他当自己的侄子看,你就不能把他当你的大哥?”

    此时,延延也从卧房里跑出来,笑咪咪地冲每个人打招呼:“大家早!大家早!大家早!”

    延延见文文和胜男没有理他,便抬起小脑袋看了一眼梁绍禹:“咿?梁叔叔?妈妈昨天晚上留你过夜了?”

    梁绍禹淡淡一笑,心下不得不开始佩服梁家的这两个小男人。

    “叔叔昨晚不太舒服,幸好你妈妈和你哥哥在。”梁绍禹耐心地回答着,顺手刮了一下延延的小鼻子。

    “我妈妈很好吧?”延延满脸的自豪。

    梁绍禹抿嘴一乐,还未反应过来,延延已拖着他的手,把他往卧室里拽:“叔叔我给你看样东西!”

    文文也揉揉胜男的头发:“实在不行,找你的警察朋友帮忙调查一下吧。”

    胜男点头,犹豫了一下,口中默念出一个几年未易的手机号,她的第一任男友,凌查理。

    凌查理是个白皮肤,高个子,长着一对丹凤眼的冷酷小刑警,五年前,胜男刚来北京的时候,因为一件刑事案件而与他相识,之后,两个人时常打打篮球,逛逛街,感情纯得像一首少年少女的朦胧诗。然而,交往了一段时间之后,他终究发现胜男更爱那个英俊成熟的男人,于是好心退出,两人逐渐变为朋友。不过嘟了两声,电话便已拨通。

    “有什么需要?”凌查理在电话那头说,声音一如既往的

    简洁。

    “查理,家琪好像出事了。”胜男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嗯,他两天前问我借过钱。”凌查理回答。

    “他借了多少?他欠人很多钱吗?”胜男紧张地问。果不

    其然。

    “二十万。”凌查理说。

    “他好像??????出事了。他的自尊心那么强都能走到这一步,

    我怀疑出大事了。”胜男说着说着,手心已出了一把汗。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等我电话。”凌查理雷厉风行地说。

    胜男放下电话时,文文紧紧握住她的手:“家琪看来真的出事了,但是他会扛过去,你放心好了。”

    胜男咬唇,点点头。忽然,文文凑到她耳边:“唉,美女,备胎该换了。”

    文文刚说完,便左右张望:“咿?备胎呢?”

    此时,延延正用小手拽着梁绍禹一本正经地说:“叔叔你084看照片!”

    梁绍禹不必延延说,便留意到双人床上端的那张偌大的彩照,照片上的那个男子,头一次让他产生了高山仰止的感觉。

    梁绍禹从来没见过和自己长得如此相像的男人。无论是他恬然的眉宇还是那双深沉似海的眼。梁绍禹自信五官丝毫不输于这人,可是,他真的被这个人的双目打败了。

    梁绍禹接受的大都是西洋文化,四年的法国求学生涯给了他一生都用之不尽的优雅浪漫,也毁掉了他对爱情的信仰,让他的眸子里多了几分迷离少了几分沉淀,然而,照片中的男子,眸子深沉儒雅得像古代羽扇纶巾的才子。

    梁绍禹就这样怔怔仰望着照片上的男人。

    “延延,怎么可以随便带人进卧室?”这时,胜男冲了进来。

    “没关系。胜男,你的丈夫看上去可敬又可爱。”梁绍禹盯着照片上的男人发自肺腑地说。

    “谢谢你。”梁绍禹这句听似由衷的赞美,让她激动到几乎要落泪。

    正在这时候,一阵轻快的爵士乐响起。

    梁绍禹接起电话,便听到顾菲倾倒苦水:“梁总。你塞给我的那个女模特是不是有点太难伺候了,而且连续两天她的状态都不对,我想,她再这样的话,我要求换人。”顾菲毫不客气地说。

    梁绍禹略一思忖,回复道:“好吧,我过去看看。”

    说完,挂断电话,便对胜男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

    还有事,谢谢你们昨晚的收留。”说罢,探下身轻吻延延的小脸蛋,

    然后转身离去。

    忽然,一阵刺耳的铃声响起来,胜男放下筷子去客厅接起电话,只听凌查理直截了当地说:“查到了。”

    胜男急忙问:“怎么样?”

    凌查理简捷而严肃地回答:“他出大麻烦了。”

    “什么麻烦?”胜男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里。

    “他的合伙人把他的钱全部卷跑了,人已不知去向,留给他一百多万的高利贷欠款,加上员工工资和收了订金却已无法履行的合同赔款,加起来他一共欠人150多万。”凌查理有些残酷地说。

    “他不是还有房子吗?”胜男的心从嗓子眼里开始下坠。

    “之前他以他的房子抵押贷款,房子已被银行收走。”凌

    查理说。

    “查理,还有吗?”胜男像牵牛花似的,顺着藤便一路问了过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

    “回答我呀。”胜男问。

    凌查理冷冷道:“他要结婚了,他最近在一家会所打工,名叫诺丁山。”说完,将电话挂断。

    胜男忍不住叹息一声。她摸起茶几上的电脑,迅速检索出地址,写在手心上,抓起一件外套,抛下一句:“照顾好你弟弟。”就要动身去开门。

    文文跑到门口挥舞着双臂将门挡得严严实实:“妈,你等等,先吃饭。”

    两人这才发现,延延正端着一杯豆浆,瞪着大眼睛站在厨

    房门口看着他们。

    可是,这顿饭显然是吃不好了,三个人刚坐下,便听到一阵刺耳的门铃声。

    凌查理?还是梁绍禹?

    “谁呀?”延延好奇地问。

    胜男再次放下手中的碗筷,走出厨房,穿过门拱和大厅,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看到了她这辈子最不想见的人。

    “胜男,我知道你看见我了,我没有恶意,就是来看看你们。张颖在猫眼的外头微笑,一张淡粉色的花瓣唇,在胜男眼中却是异样的刺目。

    “延延,小延延在家吗?”

    延延听到有人叫他,一双大眼睛仰头望着胜男,沉默。

    “延延,阿姨给你买了很多好吃的。”张颖开始敲门。

    胜男一把将延延抱在怀里,单手将门打开,只见张颖大包小包拎了一大堆,一进门,就熟门熟路地将东西堆在地上,一双保养得如玉般细腻的小手拍拍延延的小脸蛋:“延延你好呀!”

    延延回头看了一眼胜男。

    胜男冲着张颖微笑:“延延,快说阿姨好。”

    延延便鹦鹉学舌着:“阿姨好。”

    见胜男一直堵在门口,张颖宽和一笑,打量着胜男那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奇怪地问:“咿?怎么不请我进去坐?”

    胜男将延延抱紧了些:“我们马上就要出门了,真不好

    意思。”

    延延却眨巴着洋娃娃似的大眼睛,对胜男说:“妈妈,老师说,对待客人要有礼貌。”

    胜男一听,心簌簌地一疼,延延望着满脸堆笑的张颖,再看看几乎要哭出来的胜男,疑惑地用小手牵着胜男的手:“妈妈,你怎么了?”

    胜男讪笑一声:“你请。”

    张颖便将大包小包拎到了客厅里,目眼皮一跳。

    “延延,”张颖自顾自地蹲在沙发前,从自己的袋子中取出一堆吃的,“延延,这是从法国带回来点心。”张颖将色泽鲜艳诱人的甜点放在桌上,粉色的、浅蓝色的、黄色的、红色的。延延抬头盯着张颖的脸:“谢谢阿姨。”

    “不谢不谢,“张颖将延延抱在怀里,延延一双大眼睛望着胜男,视线被张颖的肩膀挡住的时候,胜男已眼圈通红。

    文文不知什么时候已端着碗出来,站在胜男背后,拍拍胜男的肩膀,悄声说:“美女,别怕。”

    两人目睹着张颖打开包装,将点心送入延延口中:“延延吃。”

    胜男扭过头去,泪不争气地吧嗒一声,滴在原木地板上。

    “好吃不好吃?”张颖笑问。

    “好吃。”延延说。

    胜男扭头便要回厨房,却听延延说:“可是我更爱吃妈妈做的早餐。妈妈做的汤可好喝了。”

    张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文文忍着笑:“对了,妈,你不是说吃完饭之后带我们去打羽毛球吗?张阿姨,你也要去吗?”

    几乎缓了有半分钟,张颖才继续笑说:“我还有事,不去了。延延真乖,阿姨还会来看你,再见!”

    延延将鼻子皱成一团:“阿姨再见。”

    胜男抹干眼泪,冲上前,把延延紧紧搂住。

    傍晚时,胜男给自己画了个透明妆一她只会画淡妆,不会画浓妆,她将自己的睫毛涂得长似麦芒,还抹了点腮红,多涂了一层唇彩,她按照自己查到的地址,将公交路线查了个明白,背上她许久没背的名牌包,穿上结婚时家琪送她的浅紫色的羊〇88皮高跟鞋,对文文吩咐:“照顾好你弟弟。”便要动身去那个她完全不了解的地方。

    “我陪你去!”文文站在门口。

    “妈妈、哥哥你们去哪里,我也要去。”延延也挡在门口。

    一个大孩子一个小孩子,像是一座小城墙,守护着这个家的最后城堡。

    “文文,你在家好好带着弟弟玩,敢不听话的话,罚你们一个星期不准吃海鲜。”胜男装出一副家长面孔,瞪了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一眼,推门出去。

    “金刚妹,送你双鞋裹住你的三十寸金莲!奥黛丽?赫本都穿这个牌子的!”记忆中,家琪捧着鞋,薄薄的单眼皮掩饰不住桀骜,却含着笑,小眼睛笑成两个小月牙。

    “金刚妹,你怎么不穿啊!脸已经长成那样了,脚上得讲究,你知道不?”记忆中,几天之后,家琪盯着胜男依旧穿平底鞋的脚,满眼的失落,像是小孩子丢失了一整套玩具时候的表情。

    转了几次公交,下车之后,抬起头,白色的大理石柱子根根矗立着,像是西方的宫殿外的大柱子,金黄色的灯光打在上面,金碧辉煌。

    没有上次梁绍禹带他们去的那里那样低调,取而代之的是华丽无比。走到门口处,门是关闭着的,既无门童,也无招待,胜男瞧了一眼似乎是刷卡的地方,顿时傻了眼。

    抬头望向四周,这是一片浓密的树林,树叶在夜风中窸窸窣窣,胜男摸出手机:七点整。

    “没关系,我等。”

    可是,胜男双手抄兜,跺着冰凉的脚等了近半个小时,却一个人也没有。

    此时,北京已是冬天,饶是胜男再铜皮铁骨,却也鼻子通红,月却指头僵硬起来。

    直到她几乎冻成冰块的时候,胜男终于决定打电话给一个人。可是,手机号码搜索出来,刚拨出去的时候,她却按了取消键。胜男呵着热气,手心里的手机号码先明再灭。

    再按时,手机已回至首页,屏幕上是文文和延延一大一小,笑得像两朵花朵。

    冷风嗖嗖,将她口中的热气一吹而散。胜男打了个寒颤,一不小心,竟拨了出去,刚一拨出,便已接通。

    “喂,你好。我是卓胜男。”胜男支支吾吾地说。

    “你好,美丽的小姐。”梁绍禹此时端着一杯咖啡,半躺在沙发上欣赏时尚杂志上的模特照片。他时常关注这些杂志,若有身材气质能入他法眼的,便将彩页整整齐齐剪下粘贴入册,留做日后自家广告的候选人。

    “我……我想求你个事情。”胜男深呼吸一口气,鼓起勇

    气说。

    梁绍禹放下杂志,饶有兴趣地轻啜了一口咖啡:“请讲,如能办到,定效全马之劳。”

    “我……我想求你带我去诺丁山。”胜男说出来的时候,冻得发白的脸上蒙上了一层胭脂色。

    梁绍禹差点将咖啡喷至时尚杂志上。

    梁绍禹第一次出现在诺丁山时,还是六年前。

    六年前,在一位资深美女客户的带领下,两人进入满是后现代壁画的地方。当她深刻意识到三千佳丽竟都不如梁某人的

    一笑之后,干脆将所有的人赶走,整个人像章鱼一样张牙舞爪地慢慢爬上梁绍禹的身子,梁绍禹倒也是个临危不乱的人,缓缓一笑:“我卖艺,不卖身。”

    老女人一听,轻吐一口烟圈:“不知梁总有什么艺呢?”梁绍禹微微一笑,翩翩走到钢琴前,边弹边唱一首《人鬼情未了》的主题曲《uchairedmolody》。

    “随时欢迎您的加入。”老板一双发绿的眼睛乐得像见了

    金子。

    结果,老板免费赠送给他一张VIP终身卡并盛情招呼:“没事常来,酒水打八折。”

    梁绍禹回忆起来,便觉得这事挺有意思。

    “因为,我不想看着家琪误入歧途了,他是我丈夫生前当侄子对待的人,我想帮他。”

    “你找我的原因,是认为我无所不能吗?”梁绍禹自然不会将自己的糗事告之佳人。

    “是啊,所以只能求你。大不了,我免费给你打半年工好吗?”胜男一横心,咬牙说。

    “能帮上你是我的荣幸,无需条件。”梁绍禹盯着杂志上的美女,唇角一勾。

    半小时之后,一辆银色的法拉利出现在胜男面前。

    今天的梁绍禹穿得比平时休闲了些,内穿纯黑的衬衣,领口敞开着,露出银色的吊坠,显得他贵气十足,烟灰色的休闲西装更是衬得他优雅如玉树。

    “你来啦。阿嚏一”胜男目不转睛地盯着梁绍禹。

    胜男捂着鼻子的时候,一包纸巾已递上来。

    “谢谢。”胜男捂着红得像小丑一样的鼻子,听到一声“滴滴”的刷卡声,便跟着梁绍禹进了会馆。

    走在长廊上,一幅幅后现代主义的作品看得胜男心慌:明明是向日葵,非要在花朵上画上人脸,明明是人,却要画得像撕裂的鬼,五颜六色的野兽们在撕咬……隐隐从大厅内传来的诡异音乐,也是胜男从来没有听过的。

    “挽住我胳膊。”梁绍禹说。

    “哦。”

    胜男被动地挽住梁绍禹的胳膊,一股浓郁香水味飘至她的

    鼻间。

    梁绍禹选一个虽在深处视角却比较好的座位坐下,看一下自己的手表,笑说:“胜男,十五分钟之后,人会多起来的。”胜男点头。

    “一瓶红酒。”梁绍禹对服务生说。

    刚等红酒上来,便见一个曾经在杂志和网上见过的似乎是某行业大鳄的男人板着一张脸走来。

    “好面熟,他是?”胜男忍不住问道。

    “地产商而已。”梁绍禹淡淡地说。

    正在这时候,胜男听到一声大嗓门从门口传来:“老子要不干了,老子要结婚了!”

    胜男循声一看,几乎要跳起来,梁绍禹急忙把她按住:“别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