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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人面桃花,笑意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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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绍禹收起合同,扶一下镜架,再回望一眼胜男,胜男此刻眉心处拧出一道竖纹,人面湿桃花。桃花绽放着,便结成一颗粉红色的水蜜桃——剥了皮的水蜜桃,水灵灵的。

    梁绍禹再抽出一张面巾纸,刚要给胜男拭去脸上的眼泪,手却停在空中,递到了胜男的手上。

    胜男的故事让他不忍再狎昵她,他刻意与她保持着少有的绅士风度,她是那颗不可亵玩的水蜜桃,他要保持她的新鲜。

    “你说话啊!”家琪晃着梁绍禹的胳膊。

    梁绍禹略一思忖,说:“先吃饭吧,饭做好了吗?我看附近好像有家餐厅……”

    “早做好了!她一大清早送孩子上学后就把酱炸了!”家琪酸溜溜地说。

    梁绍禹这才觉得,一股久违的炸酱香气已氤氲在周围。

    “很香。”梁绍禹闭上眼睛,狠吸一口屋内的酱香气,再睁开眼睛望一眼胜男,笑说:“我给公司的法律顾问打个电话,让他下午一点半来一下。”

    胜男勉励微笑:“谢谢你。可是,只有炸酱,你们稍等一下,我做几个菜。”

    梁绍禹拒绝道:“不用,饭是为了填饱肚子,家琪,你去烧水,

    煮面。”

    家琪指着自己的鼻子:“为什么是我?就因为我刚签了卖身契吗?”

    梁绍禹淡淡地道:“因为麻烦是你惹的。”

    家琪如霜打的茄子,眼皮垂下来,耷拉着脑袋去了厨房。胜男抓起沙发上一只米色的坐垫,攥着一角不断揉搓着。梁绍禹取下草莓形状果盘里的一颗苹果,用果盘里的小刀开始细细削皮,嫩红中泛着丝丝微黄的苹果在他的手中托着,果皮沿着他修长细致的大拇指一层层滑下来,不一会儿,一只拳头大的苹果便托在他的左手上。

    胜男的眼睛却定格在不知方向的一处,待苹果递至眼前时,她一把抓住梁绍禹的胳膊,满眼的坚定果决:“梁先生,你觉得这个官司打赢的可能性有多大?”

    梁绍禹眼神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失落,“胜男,值得吗?”

    胜男点头:“他是少游哥唯一的宝贝,再也没有第二个了。”梁绍禹黯然地放下苹果,“不后悔?”

    却听家琪在厨房中大喊:“胜男,面条怎么才算熟啊!”

    胜男便跑进厨房,只见锅里的半锅凉水里满满地扔了一大堆挂面,忍不住挥起一拳:“你这些年怎么没饿死!”

    面条煮熟了,胜男做了一个西红柿蛋汤,切了黄瓜丝、胡萝卜丝,取几块红得滴了血似的腐乳,还有鹅肝酱,三个人便草草开饭,白底子青花碗盛着一碗面条放在梁绍禹面前的时候,梁绍禹问:“有盘子吗?”

    胜男便给了他一个宽盘子:“不好意思,是挂面。”

    梁绍禹的眼圈有些发热:“吃的就是挂面。”

    于是,饭桌上,便出现了一个炸酱面绅士:刺溜刺溜地往

    那张微微上扬的薄唇里送沾着酱的面条,一碗,两碗,头也不抬,第三碗的时候,梁绍禹才微微抬头,擦一下油汪汪涂了棕色“唇膏”的嘴角,笑道:“很好吃。”

    胜男便从他双微笑的眸子中探出几分辛酸来。

    一点半,梁绍禹公司的法律顾问准时抵达,听完胜男的陈述之后,点起一只梁绍禹递过来的雪茄,一言不发。

    梁绍禹认真地望着他,胜男亦是一双大眼睛不眨眼地瞪着他。

    律师干脆果断地抬头,粗壮的指头将雪茄掐灭在烟灰缸中:

    “老实说,这个官司赢的可能性不大。”

    “啊?”胜男从沙发上一下跳了起来,梁绍禹不动声色地将胜男按下。

    “哦,是吗?为什么会这样?”梁绍禹淡淡地问。

    “首先,根据法律,父母是未成年人的监护人,孩子的父亲去世了,张颖是孩子的亲生母亲,本来就是孩子的第一监护人。第二,她经济实力比你雄厚,监护人的经济状况是法官考虑的相当重要的一个因素。第三,陈家琪还曾有过欠高利贷的经历。”

    “那不是家琪欠的钱!而且,家琪也不是孩子的亲叔叔!”胜男大声打断道。

    梁绍禹攥住胜男的手:“先听江律师把话说完。”

    江律师冲梁绍禹点头,继续说:“不管是什么情况,如果对方强调这一点的话,都会对你非常不利。”

    胜男一听,一串泪珠又忍不住地从眼里溢出来,下巴抵着的抱枕不觉又湿透了一大片。

    家琪刚从梁绍禹放在桌上的烟盒里掏出一支烟,闷不吭声地低头狠抽,听到这里,狠咬一下嘴唇:“如果,我不是她男

    朋友呢?”

    江律师冷笑:“卓小姐,你今年只有二十几岁吧?你一辈子不嫁人了吗?”

    卓胜男狠狠地抹一把冰凉的眼泪,咬牙道:“不嫁又怎么样!”

    江律师摇头:“法官可不听你说这个。这也是我说的第四,第四是你的年龄,法官会认定你不可能一辈子不嫁人,卓小姐你设身处地想想,和继父继母一起生活的孩子,在外人眼里,比得上和亲妈一起生活的孩子吗?”

    胜男咬牙:“可是,孩子会选择和我在一起!”

    江律师抿一下嘴唇,接过梁绍禹递上的红茶,润了润喉咙,继续说:“卓小姐,孩子才四岁,他的意愿并不重要。”

    胜男本来还在吧嗒吧嗒掉眼泪,江律师此话一出,她的世界,便轰的一声巨响,她的眼泪也在一瞬间干涸。

    胜男扔下抱枕,端起自己面前的满满一杯早已冷却的水,一扬脖灌下去,呛得她猛咳着,捏着的杯子居然啪地一声碎了,碎玻璃将她的食指迅速变成了红色,一滴鲜红顺着她的手掌渗入她的白毛衣。

    梁绍禹一把夺下胜男手里的碎杯子,头脑间嗡嗡作响。

    “可是,我和孩子的父亲有结婚证的,我们是合法夫妻!孩子没有父亲,我有监护权的……”胜男再也无力去辩白,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

    “这正是你可以抚养这个孩子的理由,卓小姐。当然,如果你想打官司,我们可以强调两点:第一,亲生母亲对孩子的态度,作为生母,原告明知儿子在这个城市里头,四年里却没有尽过半天的母亲的责任,第二,孩子那么小,她又自己开公

    司,百忙之中,是否适合照顾小孩。这显然有些分量不足。除非,能找到她的生活习惯相当恶劣之类的事例。”

    梁绍禹摇头:“我看她不像。”

    胜男已无力去听,也无力去看什么,她只觉得声音在耳边飘飘飘忽忽,像是一阵青烟晃在远处,她眼前的东西也模模糊糊,像是隔了一层纱,又像是抹了一层浆糊。

    “我们知道了,江律师,谢谢你。”梁绍禹起身去送江律师,送走江律师之后,亦是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

    家琪将打火机点着,又给自己点上一支,胜男晃晃悠悠起身,将两人口里的烟一支支抽下来,手里晃着两根烟,痴痴地说:“别抽烟,少游哥最喜欢抽烟了,你看,他现在病死了,孩子都不安生……少游哥,你到底做错了什么……”

    胜男一面说着,只觉得两条手臂空荡荡的,身边有个热乎乎的躯体,便抓住那个人的腰,搂紧了,将自己被冻了一下午的脸埋进那个温热的怀抱里。

    梁绍禹抱住胜男的那一瞬,只觉得内心的那座高得像城堡似的沙塔在泪雨滂沱中迅速倒塌。

    梁绍禹轻轻拍着胜男肩胛骨突出的后背:“你先别急,我在想,如果请得动区仲衡,这件事是不是会好些。”

    胜男还没反应过来,倒是陈家琪大叫一声,一边将胜男和梁绍禹掰开一边说:“区仲衡!全国数一数二大律师!”

    梁绍禹微笑,笑出一脸不易察觉的苦涩。

    胜男的本来散光的眼睛突然坚决而明晰:“那个女人根本教不出好孩子来,我就是把房子卖了,我也要把延延留下!”

    梁绍禹拍一了一下胜男的脑袋,淡淡地道:“傻丫头,你觉得这是钱的问题吗?”

    “可是,我们请得动他吗!他是打经济案子的,怎么可能打这种民事官司!”家琪依旧不开窍地问。

    梁绍禹起身,微笑,表示无可奉告。

    看一眼自己的手表:还好,下午二点多,见到某人的时候,112他怕是刚睡醒午觉,陪他打打高尔夫,喝喝下午茶,时间刚好。

    “等我的消息。”梁绍禹回头看了一眼他的水蜜桃。

    待梁绍禹走后,家琪却是按捺不住了:“胜男!你说这货是什么人?我总觉得他的背景不一般!他居然去法国学油画,这不就是大少爷的消遣吗!”

    胜男不知道,那个被指为大少爷的人,一个小时之后,已带一副黑墨镜,低调地进入一座玻璃铮亮的大厦,乘电梯直通三十七楼。

    与此同时,亦有人给二十六楼的某人通风报信:“周先生,您的哥哥居然回来了,好像去找老爷子了!”

    被称作周先生的男人此刻正与自己的部门经理耳鬓厮磨着,听此消息,闻虎色变似的将搭在桌上的双腿掀起来,一把将女人推开:“你说什么?那个丧家犬回来了!他不是再也不和周家有一点牵连吗!知道了!这几天,你给我密切关注他的行动!”

    说完之后,狠狠将电话一摔。

    女人拧着身子,娇滴滴的小嘴噘着:“哟,你的太子地位要不保了吗?”

    周先生冷哼一声:“那个丧家犬,他不是广告生意做得挺好的吗!他跑回来做什么!”

    女人摇头,将肩上的长发往背后一抛:“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何况人家本来就是大象,而且是英俊的大象。”

    周先生不屑地一笑:“有屁用,人前风光,背后吃药,他

    哪有我强!”说着,一把将女人拽到他怀里,忽然眼前一亮,又将女人推开,拖过键盘,便是噼里啪啦地打字。

    “你查什么啊?要我给你查吗?高血压?发病?你查这个干吗啊?”女人不解地问。

    周先生微微一笑:“你懂什么!”说着,惊叫起来:“哎呀!这个病怎么这么可爱啊!”

    女人盯着电脑屏幕:“可爱什么可爱!他整天又是头晕又是头痛的,你家老头子还不是更关心他!”

    周先生指着一处:“你笨啊!接着看!”

    “他是你大哥啊!”女人吓得娇颜变了色。

    梁绍禹机械地迈着长腿走出电梯,踩着飞天图案的厚厚波斯羊毛毯,不出一丝声响地走入第三十七层的深处。

    董事长室的门是黄花梨木材料的,香气泌人,色泽黄润,材质细密,门旁边有一个按指纹的地方,记载的指纹仅有两人,一个是周世舫本人,一个便是刚刚伸出自己左拇指的人。

    梁绍禹不只一次怀疑,这个固执的老头子哪天要是出什么意外,偌大的董事长室里连个救他的人也没有,可惜他百毒不侵,且绯闻不断,梁绍禹坚信,老爷子虽有60岁的高龄,无论前年去年还是今年,他身下摇曳的女人的数量不在自己之下。

    梁绍禹刚伸出拇指,却又迅速将手抽回,感应器却迅速响应,“滴”一声细响,门自动打开,梨木香随着门的开启更浓了些。

    此时,周老爷子正背对着门,笔挺的腰板,笔直的黑西装,178左右的个头,从背后看上去,不像六十岁,更像是四五十岁。

    壮年人双手卡腰俯瞰着三十七层之下的场景:拥挤的行人如蝼蚁,车水马龙如玩具,公交车如毛虫,这是他极喜欢看的

    场景。

    周老爷子的半圆桌三面各有一人盯着笔记本忙碌着。

    “董事长,刚才得到消息,M国财政部长决定辞职。”

    周老爷子也不转头:“消息从哪来的?”

    “他女婿那边打来的电话。”一个戴眼镜的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说。

    周老爷子略一思索,道:“马上抛美元,进欧元。”

    另一位白胖男人说:“董事长,神方集团展开反收购行动,股价现在是二十六块八。”

    周老爷子依旧背对着众人:“将在欧洲的资金调回来。”

    白胖男人抬眼看一下老板的背影:“可是,那么大一笔数目,会不会引起恐慌性抛售啊?”

    周老爷子道:“无所谓,正好趁低价的时候进货。”

    眼睛男继续问:“AGC的股票涨到39.8了,要抛吗?”

    周老爷子也不回头,微抿一口色泽明澈剔透的红酒,淡定而有力地道:“先抛10万股。

    另一个男子也开口道:“董事长,QP股现在跌至7元了,要买入吗?”

    周老爷子依旧俯瞰着楼下,几秒钟之后,铿锵有力地道:“先买入50万。”

    然而,他刚说完,耳朵却微微抖动了一下。这是梁绍禹最佩服他的一点,他的洞察力机警如雷达。

    “嗯,Tony,你刚才说什么?”周老爷子的声音缓慢迟钝下来:“跌至多少了?”

    说完,挺直的腰板也微微弓下去,悠悠转身,从桌上摸起一把老花镜,轻轻擦拭着,擦了几下,将花镜挂在依旧英拔的鼻梁上,继而,慈祥地一笑,眼睛透过老花镜,迸射出掩饰不

    住的活力:“回来了啊?”

    “你们先出去。”周老爷子打断道。两个工作人员便抱着笔记本迅速离开,剩下两人面对面站着。

    “坐。”周老爷子慢慢将自己的身体放入带按摩的日式老板椅上。

    梁绍禹隔着半圆形的黑桌子坐下:“最近可好?”

    周老爷子微笑:“还不错,就是记性越来越差了。”

    梁绍禹也暖笑着:“你要是回忆不起哪个女明星的名字,我帮你回忆。”

    周老爷子一愣,却依旧面不改色,扶了一下镜架子:“瘦了。”

    梁绍禹摊手:“没瘦,我的身材多年如一日。”

    周老爷子却挥挥手指依旧坚持:“体重除了包括肌肉和脂肪的重量,还包括骨重,不同的年龄,同样的体重,三者比例是可以不一样的。你们这些孩子哪有当父母的了解你们。”

    梁绍禹一听“父母”两字,心下隐隐一痛,脸上却只是微笑。

    周老爷子见他不言语,一脸的失望:“哎,你都来了,也不见你招呼我一声。”

    梁绍禹微笑:“我的第一句招呼就是问候呢。”

    周老爷子也不示弱:“问候的时候,原来是可以省略掉敬语的呢?”

    梁绍禹强势依旧:“如果那两个女人泉下有知,我会使用世上最美的敬语。”

    周老爷子败下阵来,打量着梁绍禹衬衣上微微发白的印渍,不动声色地抿嘴笑着,起身走到梁绍禹面前:“走啊,儿子,带你去和几个师伯打打球去。”

    梁绍禹起身,笑说:“没问题。

    周老爷子爱炫耀自己的大儿子,他的各方面无一不爱炫耀,从他的高尔夫球技到他的相貌谈吐甚至到他的画艺,梁绍禹却很少给他机会。

    “先去换衣服,然后试试老爸的新座驾。”周老爷子笑说。

    “什么新座驾?”梁绍禹故作不知,其实,媒体早已拍摄到他的直升机,传闻报价在50万美金之上。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周老爷子依旧面带笑容。

    “绍勋也一起去吗?”梁绍禹问。

    周老爷子脸色一变:“让那个畜生好好待在这里。”

    结果,梁绍禹随周老爷子乘坐五座单发轻型直升机飞至通州。一路上,老爷子自驾,梁绍禹低望眼下,京城东边北边的繁华地带,由密密麻麻的大厦逐渐沦为密密麻麻的小点,西边南边的大片大片植物,先是翠绿,再是辩不出颜色,他只是漠然望着,直到老爷子一边驾机一边问:“什么时候领个媳妇回来给爸看一下?也老大不小了,哪天订下来的话,爸给你大摆筵席。”

    梁绍禹略一思忖,笑道:“想给你们酒店做宣传的话,我打五折。”

    周老爷子冷笑:“我周世舫的酒店还要宣传?”

    打了一个小时高尔夫,陪老爷子喝完下午茶,已到晚饭时间。梁绍禹饶有兴趣地微笑配合,老爷子约了一位高官在自家的大酒店吃饭,折腾的晚上9点才结束,期间梁绍禹只字未提今天来的目的。直到结束之后,老爷子提议梁绍禹回家住一晚,梁绍禹笑而不语。

    转身之时,老爷子终于忍不住问:“难不成你今天就是来

    陪我吃饭的?”

    梁绍禹勾起唇角一笑:“当然不是。你今天请我吃饭,我自然要明天回请。”

    老爷子一口答应下来:“我明天没空,后天。”

    梁绍禹颔首表示感谢:“后天晚上,辰翰大酒店见。”

    —依旧是周家的产业,是周家在京城最具盛名的一家酒

    店。

    车还在周家大厦底下停车场停着,梁绍禹挥手打一辆车,刚上车,便接到胜男的电话。

    “你这边,还可以吗?”胜男吞吞吐吐地说。

    梁绍禹笑说:“事情正在向好的趋势发展,不必担心。”胜男想说多亏你,想说幸亏有你,喉咙里却堵了一块奶酪似的,张着嘴却发不出声。

    “谢谢你。”

    梁绍禹半开玩笑地道:“怎么谢?以身相许吗?”

    胜男在电话那头的呼吸不均匀起来,此刻,她独自在小区的假山后,凉风吹在脸上,她的脸却又热又烫。

    “如果能保住延延,我什么都答应你。”胜男认真地说。梁绍禹只觉得心下一黯。

    车窗外,东二环灯火通明,白花花的,有点晃眼睛,隔着窗户,每座大厦前的音乐刺得他的耳朵生疼。

    “卓胜男小姐,请问你的上围是多少?”梁绍禹淡淡地问。“这个……”胜男的脸一下子红了。

    “卓胜男小姐,请问,你的身材是S型还是大写I型?”“这个……”胜男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梁绍禹继续问:“卓胜男小姐,请问你现在穿的内衣是什

    么牌子的?穿的是一套吗?”

    “如果你帮我是要先侮辱我的话,就算了,孩子是我的,谁也夺不走!”胜男情急之下,直吼道。

    梁绍禹淡淡道:“很遗憾,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对我的侮辱程度只多不少。”

    胜男急忙道歉:“对不起。”

    梁绍禹淡淡道:“不必了。我为的是保护那颗受伤母亲的勇敢坚韧的心,也请你将心比心。我还有事,回头再说,再见。”

    胜男还未等回答,电话已挂断。

    挂断之后,梁绍禹勾起唇角对司机说:“前面,对,不用找了。”说完,随手从皮夹里递出几张粉红票子给司机,便走入地下停车场。

    其时是晚间21点19分,地下车场的车稀稀落落陈列着,不规则分布,梁绍禹慢慢走着,直到一辆面包车的车辆摩擦声冲着他背后而来。

    梁绍禹只做不知,照常走着,待面包车逼近的时候,飞身往一侧打个滚躲开,面包车一调车头,直直地冲着他飞驰过来。

    梁绍禹侧身一闪,沿着墙角躲开了,却把自己逼到了死胡同。

    身后,尽是一堵灰突突、凉飕飕、湿淋淋的水泥墙。

    梁绍禹心下一绷,心道这次算是死定了,面包车却猛地往后—退。

    “唰”一声。

    面包车倒车的速度倒是讲究,看似迅速,车上人却留足了三秒钟,三秒钟足以让梁绍禹站起来逃往别处,梁绍禹迅速爬起来,那车却再次飞速而来。

    这次,梁绍禹没有躲。

    从风衣里迅速摸出手机,冲着驱车人按下了快门。

    驱车人墨镜下的面部轮廓便留在了手机里。

    驱车人唇角微动,一转方向,一溜烟地逃了出去,车牌号上蒙了一层纱布,梁绍禹冷笑一声,长吐一口气,缓缓回到自己的车上,从胸前摸出一个没有包装的小药瓶,一仰脖,喝口纯净水将药服下去,剧烈跳动的心脏渐渐缓和下来。

    纯净水入喉入胃,凉飕飕地冲刷着他的胃壁,梁绍禹将车速调至120,飞一般地逃出这个冷得没有一丝人情味的地方,刚驶出地下车库,爵士乐又幽幽响起。

    “对不起。”胜男接通电话便要道歉。她不知道,他整个人方才曾因自己而遭遇一场什么样的威胁。

    梁绍禹沉默着。

    一只手开车,另一只手细细摩挲着手机的屏幕。

    “我为我刚才的话道歉,你不要生我的气了。”胜男继续

    道歉。

    梁绍禹眼梢泛起浅浅的笑:“哦?那么,你打算用什么方式表示道歉?”

    梁绍禹打量着东二环的霓虹街景,迎面走过一个长发飘飘的穿长靴短裙的女子,挽着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帅气男人的胳膊,两人边走边低头私语,时不时地微笑。

    梁绍禹亦是浅浅微笑:“你当真想知道?

    胜男深呼吸一口:“想知道。”

    梁绍禹在电话那头收起满脸的迷人微笑,以郑重而似命令的语气慢慢地道:“爱……上……我。”

    胜男的脊梁后迅速冒出一层热津津的汗液:“你在开玩笑

    吧?

    梁绍禹用滑糯的嗓音逼问说:“如果不是开玩笑呢?”

    胜男的额上和鼻尖也滋生出一片细密的汗珠,凉风一吹,冻得她脸上一激灵。

    “回答我。”梁绍禹说。

    胜男将风衣口袋里的手插深了些,将竖起的衣领拢紧了些,却又热得她手痒、脸痒,又不得不放下衣领。

    梁绍禹心中轻轻吹起口哨。两人就这样,静静僵持着,胜男细听着梁绍禹的呼吸,梁绍禹默听着胜男的心跳。

    待到驶入一个门前,梁绍禹才意识到,自己已行至自己常去的私人会馆。

    梁绍禹便低声说:“明天联系你,快回家去吧,天冷。”

    他用指纹打开私人会馆的入口处,进入一个他闭上眼睛都能走到吧台的地方。

    与其他私人会馆或昏黄或盖枝红或金碧辉煌的大厅不同,这里的大厅是纯白色——白的牛奶般的灯光,纯白色的毛茸茸的沙发染着几絮桃花色,透明的玻璃桌子,纯白塑料的吧台转椅,白色的四周墙壁上缤纷的浅粉色樱花花瓣在飘洒。

    这里的会员大多是媒体曝光率非常高的商界人士,所以,他倒结交了一些朋友。当然,更多的是美女朋友。

    梁绍禹坐在白色的吧台上,细细饮着一杯鲜柠檬汁。

    “一杯甜酒。”

    梁绍禹刚坐下,便有一个二十多岁的栗色卷发女人走上前来,发如海藻般随着她的步子飘逸。

    梁绍禹一双深眸望了一眼美女的卷发,笑说:“我给你讲个故事。”

    那女人以为梁绍禹要故作高深,举杯漠然一笑。

    便听梁绍禹淡淡地说:“故事的女主角是一个二十三岁的女孩子,她刚来北京,爱上了一个大自己十四岁的男人,并在男人发现肝癌晚期的时候,毅然嫁给了他。”

    美女右嘴角微微一扬,一脸的洞若观火之态。

    “韩剧吗?”女人说。

    梁绍禹继续说:“之后,他的丈夫死后,她带着亡夫的一个养子,一个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生活,每日为孩子们的生计?…"”

    女人完全不感兴趣,一口一口用抹了唇蜜的唇嘬着甜酒,一心一意地秀着那只端着涂饰得美轮美奂的指甲的玉手。

    此时,在梁绍禹看来,那手竟不如捏碎玻璃杯的大手漂亮。

    梁绍禹在车内安静地坐着,透过车窗,他看到一轮圆月清冽静悠,他笑自己,他笑自己纵横情场几十年,怎么就被这样一个女子轻易俘获,甚至于差点丢掉半条命。

    梁绍禹想着想着,便看到车正中站着一个高挑的长发女人,穿着何其素淡,大眼睛却是乖巧又灵动。

    梁绍禹便走下车,笑说:“大晚上的,这是要演倩女幽魂吗?”

    胜男望着梁绍禹那张和某人何其相似的脸,胃里热辣辣的感觉便舒缓了些。

    “对不起。”胜男深深鞠了一躬。

    一头长发从肩头倾泻而下,被梁绍禹挽住。那一刻,北京的风大,刮着刮着,便刮起漫天的雪花。

    雪花微微绽放在胜男的长发上,绽放在梁绍禹的烟灰色风衣上,透过梁绍禹的镜片,绽放在他长长的眼睫上。

    “下雪了。”梁绍禹轻叹。

    胜男抬起头,满长发的白雪花迅速化成露珠。

    “走。”梁绍禹一把抓住胜男的手,打开副驾驶座,把她塞进车里。

    他滑糯的声音在雪中微微有回音。

    “去哪里?”胜男问。

    122“去了你就知道了。”梁绍禹迅速坐下,驱车前行。

    车开了,一路从东边到西边,路过一滩滩雪中水,水中雪。“北京居然有像南方一样的地方吗?”胜男知道自己孤陋寡闻了,却忍不住问。

    “哦,《蜀山奇侠传》《武林外史》《新三国》等片子都在此取过景。”梁绍禹淡淡地说。

    “虽然看不清,但是依旧觉得山很漂亮,像神仙住的山一

    样陡。”

    胜男张望着雪中的三渡,想起电影《魔戒》中的一个场景。她记得,大眼睛的弗拉多、胖乎乎的山姆和英俊的精灵王子、王的继承人一干人从精灵地出来之后经过的狭长的水域、绿水和漫无边际的森林。

    车窗被打开,凉风和雪花灌进来,胜男倍觉空气清新,梁绍禹将车顶棚打开,胜男忍不住站起来,冲着群山大喊:

    “啊”

    梁绍禹勾起唇角。

    忽然,胜男却将身子探回来,提议道:“要不要把窗关上呀,我怕你着凉。”

    梁绍禹没有为这大煞风景的话伤脑筋,唇角的笑却更浓了:“你是在关心我?”

    顶棚和车窗都被打开。凉得胜男当场打了个喷嚏。

    梁绍禹又迅速将车窗关好,侧脸瞥了一眼胜男,道:“你看,你打喷嚏了,我没有,因为我是男人,你是女人,你给我记住,

    你是个地地道道的女人。”

    说完,梁绍禹递过一包纸巾。胜男擦一把鼻涕,只见梁绍禹将车驶过一个山庄,因为人际罕至,地上像披了一层白色的

    薄被。

    车停了,未等胜男反应过来,梁绍禹整张脸已逼近过来,眼镜不知什么时候已被他取下,灼热的眸子甚是凄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