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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央进到了大堂中,柳至富和柳夏青二人早已等得不耐烦,特别是柳夏青,踱步堂上,脚下跟踩了烧着的火炭一般停不下来。
“夜师爷来了呀。”柳至富道。
柳夏青乍地顿住脚步,一个疾回身便与夜央目光交视一瞬,夜央对柳夏青丝的到来毫没有波动的情绪,而是直奔主题。
“柳老爷此次来县衙的目的大人已经知晓,大人很快便到。”
“真是劳烦夜师爷了。”
柳至富话音刚落,许相梦便从里屋跑了出来,火急火燎的,没来得及止住脚步便撞在了夜央背上。
“啊!”许相梦摸摸被撞疼的肩膀。
“大人,您没事吧?”金劲很是着急问。
夜央同样转过身来,许相梦每次都是如此一惊一乍,跟个迷糊小孩童似的,可夜央并不讨厌她这咋呼劲儿,反倒还挺喜欢许相梦这个样子。
许相梦肩上的疼痛还未消散,忽地又看见柳夏青在场,心情便复杂了,当柳夏青也看到她,向她冲过来时,许相梦更是觉得不如死去。
“大人!”
“老天爷,你就不能让我多几天安生日子呀!”许相梦深深哀怨道。
终究,千家百味楼劣质食材引发的联合状告一案成功结案。判处结果:千家百味楼解封,吴千是依律处置,此案涉及的百姓均能获得相应赔偿。
柳夏青原本想赖在县衙多待会儿,最终还是在许相梦的直言拒绝以及她父亲柳至富的劝说下离开了县衙。
“爹,为什么您不让女儿在县衙多待会儿?”柳夏青的神情明显的不乐意。
“女儿呀,爹这是帮你在知县大人面前树立一个贤良女子该有的形象,哪有好人家的姑娘整天赖在只有男子的县衙里的,这传出去多不好听,大人肯定也不会喜欢一个在外名声不好的女子。”柳至富语重心长地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那是女儿错怪爹您了。”柳夏青在柳至富面前并不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爹,那您觉得知县大人如何?”
“青青是问知县大人做为一县之主如何呢,还是当我柳至富的女婿如何?”柳至富调侃起来。
“爹!”柳夏青用撒娇劲儿十足的语气说道。
“好了,爹不跟你开玩笑,这知县大人哪儿都不错,如果有一天真做了我们柳家的女婿,那可真是我们两家人的福气,从此这高涯县,还不是属我柳至富最有钱有势。”
柳至富的如意算盘打得着实不错,当“官商勾结”换了一个马甲变成“官商结缘”,他便能借着知县大人的名号在高涯县更加顺风顺水地发展,将来若是知县逐级升官,他便能一路踩着许相梦高升的阶梯步步迈向更大的成就。
柳至富考虑得如此周全,女儿喜欢,再加之有利可图,对于精于算计盈利得失的柳至富而言,这绝对是只赚不亏的买卖。
其实,在思索此些利己之事的同时,柳至富总对那个知县那人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或许是阅历丰富之人特有的潜在感觉。然而,利益终究冲然柳至富一切疑心和顾虑。
“爹,还有一事,我们真的不用管表哥吗?”
柳夏青不提还好,这一提起吴千是,便戳中了柳至富的怒点。原本看吴千是是自家亲人,才将千家百味楼交托给他打理,岂料他为了敛财竟能做出如此之事!尽管柳至富为商亦有为了利益顾不全其他的时候,却也从没有像吴千是这般愚蠢,犯下如此大错。
“他这是活该,罪有应得,就该让他受点教训,让他长点记性!果然是人如其名,吴千是吴千是,一千个不是,什么事都做不好,什么事都做不对!”
柳至富心中的怨气起得并非没有道理,千家百味楼被吴千是如此一败,还不知要费多少心思,砸多少钱,花多长时间整顿,以回复往昔的富有盛名,风光无限。
又一个案子了结,县衙又清净了几日。
从夏日不经意踏进人间那一刻起至当下,天空挂着炎炎火球的日子已有半月之久,终于,一场大雨拯救了人间几乎就要被烤坏的人,畜以及花草树木。
雷声动,疾电亮闪而过,突如其来的一场倾盆大雨倒落人间,如此的猝不及防,又有多少人被其扰乱了这一日生活的节奏。
街上被大雨活生生淋成落汤鸡的人无数,他们无从躲避,却偏偏有人愿意往大雨里跑,那人便是期候大雨已久的许相梦。
“终于下雨了!”
许相梦不顾一切从房里跑了出来,在院中淋着雨,独自一人欢笑闹腾,说好听了像个天真孩童,往实了说就像是在没事撒疯。
“可是热死老子了,老天爷你终于大发慈悲了!”许相梦仰天呐喊道。
许相梦的大笑大叫之声穿破大雨之歌,很快就传到了夜央耳中。夜央挥笔一歇,置笔便往房门去,门敞雨入,这雨势如此之大,只一步走进雨下,便会淋得全身湿透,听许相梦那动静,夜央不免担心起来。
许相梦在雨中笑着,喊着,旋转着,与冰凉的雨水亲密接触之际,下了这些日子的火气,同时也荡去心中的躁乱忧烦。
一个旋身,目光恍然而过院门之外,许相梦脚下一顿,院门外站着夜央,许相梦不知他是从何时起便站在那处,或许连夜央自己都忘了,他凝视许相梦在雨中“起舞”,非曼妙身姿,非**舞姿,却如此引夜央之目光,入夜央之心田。
许相梦停了住,双目隔着重重雨帘望向夜央,伞下俊容男子,一步一步,拨开雨帘往自己走来。
骤雨越发肆虐,许相梦换了一身干衣裳坐在床上,湿发上盖着一条干布。
一个喷嚏,两个喷嚏,三个喷嚏……
许相梦没完没了的喷嚏打得头上的干布都甩了出去,她起身下床去拾,这才觉得头脑有些晕乎,双腿竟还有些发软。
“许相梦你看你没事去雨里乐什么乐,这会儿头晕眼花,四肢发软,开心了吧!”许相梦自怨着,“嘭”一声倒在床上,用干布盖住脑袋。
“嘎吱……”
夜央推开房门进来,许相梦闻声乍一下坐起,盯着许相梦久久不放。夜央端着一碗姜汤走到床边,递到许相梦跟前。
“夜师爷,我还没病,不着急喝药吧?”许相梦轻声细语地推托道。
“这不是药,是姜汤,大人淋了雨,还是喝……”
夜央正说着话,许相梦便从夜央手中端过碗来,三口两口喝了个干净。
“喝完了,谢谢夜师爷!”
一碗姜汤下肚,许相梦一身的冷意便被驱尽,暖意由内而外沁满全身,再看着夜央,许相梦更是心思跳蹿,脸颊泛红发烫。
夜央端着药往中厅去,许相梦本以为他会就此离开,岂料夜央放下了碗在桌上还往回走来了。许相梦两掌按在脸上,冰凉掌心触到脸上的滚烫。
“大人怎么了,是还有何处不适?”夜央不由得皱起眉头。
“没有啊,我没事!”许相梦两手托着脸,回答之间,并不自然。
“大人或许会觉得我多事,但有些话,我非说不可。”夜央神色十分严肃认真。
停了夜央此话,许相梦不由得心里开始胡思乱想,夜央会说什么?会否是对自己的质疑?许相梦越发不安,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夜央,可他看起来并无敌意。
“夜师爷你想说什么就说吧。”许相梦难免心虚没底气。
“大人……”夜央开口,却久久没有下文,许相梦心中忧怯不止,夜央却只缓缓道来一句:“照顾好自己。”
夜央对自己的心思十分明白,却更情愿自己不明白,他对许相梦的关怀在他不经意之间早已深深刻在心上,当他意识到此时,已然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许相梦所有幻想可能会发生的质疑全都没发生,夜央只是说了这样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这样一句本来该是听来不痛不痒才对,可夜央说话的语气却又如此饱含关切,听得许相梦心软心动。
望着夜央的眼睛,许相梦渐渐想明白许多,夜央其实根本没有质疑过她任何事,尽管她好几次险些暴露身份,可所有不安的感觉都只是她自己的想象罢了,而夜央,却真心把她当做知县大人,顾她护她,对她唯命是从。
“没错,夜师爷是真的拿我当知县大人尊重,否则他也不会对我的事如此上心!”许相梦如此想通。
许相梦自以为想通了一切,没错,她懂了夜央对她的关怀备至,呵护至极,却不知夜央做到如此,不仅仅因为她是知县大人。
骤雨未歇,街上几乎已经没了人影,县衙门外,大雨洒落,忽地一个拐着腿的身影从远处雨中疾步跑了过来。
那个身影的目标是县衙,越跑越近,终于露出了真面目,那原来是一个瘦小老头,粗布麻衣在身,他面相稍显尖酸,那对鼠眼转动着心思万千。
“终于到了。”老头上来就重重敲响县衙大门。
或是因为雨声太大,又或者是金劲蹲在一边偷懒没听见,老头敲了老半天的门,手都使疼了也没有人出来开门。
“怎么没人开门呀,县衙里都没个人在吗?”老头疑惑道。
老头转身往雨中望去,大雨淅沥,他一身早已湿透,又无处可去,想想或许只能在禁闭的大门外等着。老头打定了主意,最后狠狠一捶大门,这一声,却叫金劲听着了。
“听错了吗?”金劲质疑着自己的耳朵,还是打着伞往县衙大门去了。
门外,老头着急一心拐着腿走来走去,身体凉得不停哆嗦。
“这破儿子,我金昌吉到底是上辈子造的什么孽生了这么个没良心的龟儿子,亲爹来了都得吃闭门羹。”
金昌吉话音刚落,县衙大门便拖拉着磨人的声音打开了,金劲往外探头一瞧便看见了金昌吉,他一脸惊异,道:“你怎么来了?”